对于李千山,李里长,李大人来讲,现在这样的一种环境那绝对不是他自小的志向,年轻时的梦想。
在浩瀚的海岸边,霍霍挥拳,霖霖出腿,舞刀弄棒,身旁伴一群起伏飞翔的海鸥鸟争相围观。小千山天天习练,就是为了让屯里的老是欺负爹娘的财主姜三霸付出代价。练归练,那全是瞎忙活,幸好那个偶尔经过海边要吃鱼的牛鼻子道士,点拨了他几下,当然他也用娴熟的水性给道士捉了不少的鱼虾,以做报答。一筐螃蟹,一尾大鱼都能换的个一招半式,他当然勤学苦练,苦练勤学,后来天气转冷的一天,那道士便一去无踪,千山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当然更没拜过师,,然后去找姜三霸家的人试了试身手,这些比自己雄壮威猛的看家护院在他的手中就像面团般无力抗争,他才明白原来遇到高人了。
长成后,他的梦想就变了,他觉得应该建立功名,让苦了一辈子的爹娘为他骄傲,于是轻易的高中本乡的武举人后,赶去京都北平参加一年一度的武状元会考。当然了,在他奋力挫败十九人之后,当之无愧的的成为光宗耀祖的武状元。就在皇帝朱神宗接见他们这一拨武林新秀那天,他才发现新科武状元竟然不是他,而是那个被自己打掉两颗门牙满地逃窜的家伙,正豁着能看见小舌头的大嘴,笑眯眯的磕头谢恩,而他只是排在了第四名,连个榜眼探花都跟他沾不上边。他惊愕,不信,怀疑,愤怒,皇帝一番继续努力为国争光的华丽篇章他竟一个字都没听到,只是最后那一声“还不磕头谢恩”又尖又细的长音划破他的耳膜,他才稀里糊涂的磕头告退。后来他打听才得知,前三名早被大人物内定了,所以他恨死那个嗓音又尖又细的太监了,如果不是他喊得早了那么一小会,也许就可以对着天子陈述冤枉和不公了。最后他被派到这么个苦寒之地来当个里长,他也只能认了,心想着好好当差以后会被赏识重用的,可是这一忍就是这么些年,根本也无人再问起他,仿佛从来就没这个人存在。
坐在椅子上的李大人摸完没有胡子的光溜溜下巴,沉声说了一句“先到现场看看吧,”于是,迎宾公子在前引路,里长随即跟上。到了那个房间门口,迎宾往边一让,低首道“李大人请。”
春香阁的每间屋子都有独特的设计,里面的布置也是大不相同,这间起名两重天的屋子,从外边看没什么两样两扇房门朝里打开,屋内有些昏暗,竟是一扇窗户都没有,里长跨进门槛,看看被推门崩断的门栓,想了想又朝里走,屋内摆放的花盆,桌椅床铺都是迎宾亲自挑选的,迎宾的眼光很独特,审美角度也不同,所以每件物品好像天生就应该摆在那个位置,差了一分都觉得别扭,李大人掀一下有些碍眼的床幔,可以看见一个人头上凌乱的盖了一铺大粉色缎子被,躺在那儿一动不动,里长皱了皱眉,用大红披风的一角掩住口鼻,另一只手捏住被角,慢慢揭开,被子下的人双目紧闭,已经全无声息,死去多时。千山仔细辨认觉得很眼熟,再一细瞅下,惊愕不已,原来这个人就是昨夜和他一起玩耍的卖灶糖的小贩,他的衣服没脱,甚至那怀里的银两也在,看来不是为财谋命啊,那是猝死的?看着也没有临死前痛苦挣扎的痕迹,很安详。若是他杀,四下都是坚实的土墙,也没有窗户房门紧闭,根本进不了室内,更没有血迹,这事当真是蹊跷的很。
李千山一边思索着一边转身往外走,却猛的跟一张脸打了个照面,吓得他猛的往后一撤,一下倒在尸体身上,赶紧神经质般窜了起来,大喝一声“什么邪魔鬼怪”那张脸嘻嘻笑着低身回应“李大人,大白天的怎么这样,本公子的胆子都要被你吓破了,我在门外看你这些时候也没个声响,忍不住过来瞧瞧,看你立在尸体眼前一动不动,还以为你招了邪呢,本公子这刚想招呼你一下,你就忽的转过身来,可真吓得我呀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一边说一边用手拍着白嫩的胸脯,那眼就上移勾着李大人的脸,李大人看的呆了,有一会才猛的摇摇头,绕过他向外走去,再不回头
”找香君仙子过来问话,还有派人把仵作从他相好的被窝里提溜过来,做个剖解,“
已经走到楼梯口,回头也不看跟上来的迎宾,接道”还有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我,就是昨晚在此地逗留的客人,今天都不能离开春香阁,待水落石出方可回家“他吩咐着。
“那么走了的怎么办,也要找回来吗?”迎宾阁主又提个醒。
”是,我会通知县里派几个衙役过来帮忙,你家姑娘对每个来往的客人了然于胸,到时候帮着指认就好,“大事当前李里长安排的头头是道。他又坐在了那张椅子上,看了看一个个面有苦涩的一干赌鬼,笑眯眯的调侃:”怎么着,再玩两手?反正我是无家无业的闲人,大过年的有你们陪着,看来肯定是热闹了。“聚在门口的人越来越少了,接近中午都赶紧回家,毕竟一年一次的大节日,比什么都重要。大厅里的人坐不住了,嘀嘀咕咕议论不已,里长嘿嘿冷笑”现在想回家了,昨晚的快活豪情呢,一掷千金呢,都不见了?现在摊上这事是你们命不好,本大人也不想,就老实的待着吧“。
扭捏腼腆的香君仙子被推搡着带到里长的跟前,说到见官她就大哭起来,长到这么大还是头一遭,这才来到春香阁不到两个月就让她见官,怎能不惧怕,所以死活不见。在迎宾公子的严厉眼神威逼和姐妹们使劲拖拽下,好不容易含着眼泪站在李大人面前。
李大人看着眼前这个穿着瘦瘦弱弱的女子,她两条腿不自知的抖着,眼眶含着偌大泪珠,被姐妹们推搡中扯散的一缕青丝凌乱垂在额前,两颗皓白如雪的牙齿紧紧咬住下唇,无助里带着可怜。里长静一静,使劲放低音量“你叫香君。。仙子?”哇的一声,姑娘嚎啕大哭起来,那眼泪就如雨水顺屋檐哗哗而下,里长猝不及防,不知如何是好,站起来,又坐下,慌乱的问“这是怎么了,我还没问就哭,哭什么啊,好了好了,别哭了,求你,唉,迎宾公子”他只好找迎宾求助。
公子清咳一声,那简直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香君马上停止哭泣,扭头惊恐的望着主人,“好好回答李大人的问话,别耽搁了大人的事,知道吗?”香君猛点头。迎宾公子满意的闭上眼睛坐在一旁聆听。
“本大人问你“边试探着说边看着小姑娘的神色,生怕又大哭起来,见没什么异常,才道”你今天早上是几点去死者房间敲门的?”香君仙子喏懦的说了句,还没蚊子声大,千山往前探探身子,侧着耳朵问“你说什么”?,这次声音大了些,隐隐约约听着是辰时三刻,大人又问“你平日是何时打扫”香君怯怯的回答“是辰时一刻”
那你今日为何晚两刻才去?“长官的眼神犀利如剑。
”是因为,是因为“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又有泪水渗出,”昨晚的客人很多,我楼上楼下打扫收拾,直到丑时才回屋歇息,所以,所以今早起的晚了“说罢,扭头恐惧的看着迎宾公子,见主人没什么表情,才稍稍放下心来。
'那么昨晚你看见二重天屋子里有人吗“李里长好似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没有,“这次香君回答的速度很快”昨晚虽然客人很多,不过二重天是空着的,因为这间房很长时间没有住人了,”她又望了迎宾一眼,接着说“主人说室内的摆台才刷的漆面,需要放一放异味,所以至今没有留客人居住”。
那你既然知道屋里没有人,那还敲门作甚“大人的语气越来越严厉。
这香君仙子看来比开始好多了,回答起来有条有理,“门原来都是虚掩的,我推了几下没有推开,才敲的。就以为不知道是哪个喝醉的客人昨夜走错房间在里边睡下了,见敲门不应才去禀告主人的“。
里长大人见没什么破绽就摆手”行吧,你先退下吧,'他又摸摸下颚,大环眼望向赌徒出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