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贺臻来到雁城宾馆,邱副科长已经到了。贺臻坐下不久,刘处长和王工进了会议室,说,你们都来了啊。坐下来,王工说,邱副科长你就不必来了嘛,你去办你自己的事嘛,这样,多浪费时间哪。邱副科长连说没事没事,向书记要我在这里等着安排去神农药厂。再就是,我想抽空给领导汇报汇报中成药生产的情况。王工说,哦,那好,那你就等着吧。说完便与贺臻谈开了饮片厂改造技术细节上的事。
一个小时后,谈得差不多了,王工说,邱副科长,你安排一下,十分钟以后,我们去神农药厂。邱家绅马上起身去打电话。不到十分钟,药材公司的车到了。来了二辆,一辆吉普,坐着向书记和单经理;一辆SH轿车,空着。向书记和单经理连忙下车,与领导握手。邱副科长说,请领导上这辆车。刘处长和王工上了SH轿车。王工在车上说,贺工,来,你和我们坐,你坐副驾。开车的司机看了贺臻一眼,心想,这小子,什么事这么得宠!从雁城宾馆到神农药厂不到二公里,几分钟就到了,当车子在马路边停下时,贺臻看见旁边停着一溜小车,严厂长和公司办公室的小李领着六七个人正在药厂门口等着,令他吃惊的是,省局柳处长,省公司钟科长竟在其中!刘处长和王工一下车,那些人马上迎过来,向书记和单经理,已提前下车,紧赶二步,介绍说,这位是国家药材公司工业处刘处长,刘处长伸出手说,刘晋儒。向书记继续介绍,HY市计委何副主任,HY市经委罗副主任……最后,刘处长握着钟科长的手说,你们也赶来了,辛苦了。钟科长说,应该的应该的。你们到HN,应该事先通知我们一声的。又说,这次,刘处长对我们的方案很满意吧?刘处长说,满意,很满意。这次,你们搞得不错,听说,省局、省公司都支持该方案,不错,有眼光。钟科长说,哪里哪里,全靠上级领导指点支持。心里在想,真是好险哪,幸好自己那时没有明确表态要毙了它。
神农药厂很小,也没什么看头,可是刘处长却兴致勃勃,他热情地拉着单经理与市里二个部委的副主任交谈着,介绍着中华民族的瑰宝。药厂特有的气味,熏得这二个副主任头晕脑胀,但又不得不做出认真的表情应付着,并郑重其事地表示全力支持这个项目,而且初步允诺市府拿出十万元来支持这个项目。半个小时后,全厂各个地方基本上都看到了。倒是办公室小李,拿着相机把神农药厂里里外外拍了个遍。
严厂长邀请领导们到办公室喝茶,刘处长说,你们厂子小,我们这么多人,茶就不喝了。向书记,单经理,我们还想看看你们的中成药生产,趁着把车已开出来了,我们就去一趟雁城中药厂,好不好?向单连说好好好,招呼办公室小李安排马上去罗金桥雁城中药厂。并向市里何罗二位主任说,二位领导今天辛苦了,感谢你们从百忙中抽身来神农药厂视察检查工作。你们工作繁忙,就请你们先回吧。省局省公司几位领导我就不客气了,你们随便,愿意去就一起去,不想去就先回宾馆等我们回来再安排。柳处长和钟科长说,我们陪BJ的领导一起去看看。刘处长说,不必了,你们昨晚从长沙赶来跑了几个小时,辛苦。先回宾馆休息,回头我们再谈。柳钟二人说,那好吧,我们去宾馆等着领导。
二辆车,吉普在前,SH轿车在后,缓缓开动,沿中山北路向南驶去。不一会,出了城进入郊区,眼前漫山遍野一片黄灿灿的油菜花,间或夹杂着一块块绿油油的冬小麦,令人心旷神怡。
快到中药厂时,王工问,这里的地名叫什麽?贺臻答,落金桥。王工一拍大腿说,好!好名字。
不一会,车子开进雁城中药厂的大门,转个九十度的弯,在厂办公楼前停下。
办公楼里,一个人快步迎出来,五十来岁样子,走路有点瘸,嘴里说:各位领导,你们好,欢迎光临指导!一口正宗的BJ腔。王工说,哟,遇到老乡了!
邱家绅赶快下车,转身走到SH轿车边,拉开车后门迎BJ领导下车,然后给双方作介绍,这是国家药材公司工业处刘处长,这是国家药材公司工业处王工程师;这是衡阳中药厂综合办公室洪山鹏主任。老洪点头哈腰,上前与BJ领导握手,嘴里说,领导好,领导辛苦了。握手时,刘处微微地笑了笑。王工则问,BJ什么地方的?洪主任答,BJ顺义。王工说,真正的老乡哪。老洪说,老乡领导,领导老乡。因为不认识,洪主任转身抓住贺臻的手,一边点头一边说领导好,领导辛苦了。邱家绅大声说,这是神农药厂小贺。老洪“啊”一声,说,初次见面,一家人一家人。又过去跟向书记单经理打招呼。贺臻觉得这人有点意思,但他万万想不到的是,这个人在一年半后不仅会要和他共事还会成为他的死对头。
一行人被老洪带到小会议室,袁副厂长闻讯赶来,又是一番寒暄。袁副厂长科班出身,女大学生,三十来岁。王工问:你们厂长呢?
袁副厂长说:史源煌同志到长沙去了,找省医药局要钱去了。
王工说,那就不坐了,袁厂长,麻烦你带我们到下面去看看,我们边看边谈。
袁厂长说,那怎么行呢?基建没搞完,车间里乱糟糟的,生产还没搞起来呢。
王工说,有什麽不行的?我们这次时间有限,必须抓紧。再说,我们是综合考察,又不一定要看你的生产。
邱家绅插进来说,袁厂长,你就听领导的,下去边看边谈。
老洪也说,行,下去边看边谈。
袁厂长只好带着刘处长一行去车间。袁厂长走在刘处长和王工中间,邱家绅和洪山鹏一左一右紧跟着,石书记单经理走在后面三四步,贺臻走在最后,前面讲话他刚好能隐约听见。
王工问:新厂占地面积多少?
袁厂长答:三百余亩。周边还有空地,今后发展不成问题。
单经理在后面插道:三百六十亩,都是由市里统一调拨的。
王工说:好,好,这么好的条件,为今后的发展打下了基础。
走到一道挡土墙前,王工仔细看了看,不由皱起眉头:这样的工程也能通过?
袁厂长:这,我不懂,这要问厂长和洪主任。
老洪听了,没有办法,硬着头皮上前:这是单薄了一点,但这坡度不是太陡,问题应该不大。再说,我们现在资金缺口太大,没有办法,先凑合一下,以后资金充裕了再加固。
王工:先凑合,以后再加固?我问你,HN多雨,现在正是春夏之交,也正是雨水集中的时候,如果连下三四天大雨----这在你们这个地方一点也不稀奇----后果会怎么样?
老洪十分尴尬,难以应对。邱家绅操着宝庆口音大声说:那还不冲垮了。赶快想办法,亡羊补牢。老洪,洪主任,马上找人加固。
老洪赶快下台阶:是,是,我马上通知基建队。说完转身走了。
王工停下回过头说:你们公司的头儿厂子的头儿都在这儿,我跟你们说句不好听的话。走在后面的人都靠拢停步,注意地看着他。
王工接着说:光有好的条件还不够,关键得看管理。管理是软件,没有软件,硬件是一堆废物。管理不好,再好的条件也发挥不了作用。
一直微笑着没有作声的刘处长这时收起笑容说话了:王工说得很好,应该引起注意和重视。你看,你们这挡土墙就是管理上的问题。不能出现这样的问题!也不允许出现这样的问题!这是对人民和国家的犯罪。好了,基本情况差不多了解了,我不想看了。回吧。
几个衡阳人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