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个好天气,雨后的天空异常的明净深邃,空气里带着一股清新湿润的香味,给人一种久违的清爽感觉。这条公路依山傍水,一侧是给雨水冲刷得青翠嫩绿、晶莹剔透的山林,一侧是奔流不息、浩浩汤汤的黄江。梓月今天穿着一双白球鞋,淡蓝色牛仔裤,荷叶领纯白色雪纺衫,披肩的黑发在脑后扎了一个长长的马尾。
“散散步也不错,反正离东岳庙也不远了!”望着已经开远的公交车,梓月伸了个长长的懒腰,两条莲藕似得手臂高高的举过头顶。
阳光下的梓月是如此的美丽,韩朦想不出能用什么词语来形容眼前的女人。只觉得如果在四大美人图后再加一幅的话,“梓月伸腰”绝对可以作为绘图的模特啦!
“现在的世道怎么这个样子了?真的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韩朦还在为车上的事情耿耿于怀。
“其实我刚来金山的时候也不适应,不过慢慢的就习惯了!”梓月一副过来人的样子。
“难道这里的人都那么冷血?这样的事就真的没人管吗?人们怎么不报警呢?警察都干嘛去了?”韩朦看着梓月问道。
“怎么说呢?不是没人管,是没有人愿意管,甚至可以说是没有人敢管!前不久听说一个警察无缘无故的死了,就有人说是他管了不该管的事!再说这也不是我们能左右的事情,还是快些赶路吧!”梓月说完竟牵起了韩朦的一只手,拉着他朝着公交车远去的方向迈开了步子。
“警察死了也没人管?难道真的没有公道可言了?难道这里不是共和国管辖的土地?”韩朦诧异的望着梓月。
梓月没有想到韩朦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正巧这时路边飞过一只蝴蝶,笑着对韩朦问道:“看到那只蝴蝶吗?”韩朦点点头疑惑的看着梓月,不知她要说些什么。
“什么是公道?世间万物本来就没有公道可言!如果这只蝴蝶被青蛙吃掉,对蝴蝶公道吗?同样蛇也会吃掉青蛙,对青蛙而言公道何在?你可能会说动物界的这种不公是由于物种间的生存本能决定的,但是我们人类呢?人类对世间其他物种的屠戮伤害,难道仅仅是为了生存吗?这对于世间的其他物种又何谈公道二字?何况就我们人类自身而言,生下来也许就没有公道可言了。因为容貌、家庭、环境这都是自己无从选择的。而这些因素在很大的程度上又决定了你的未来。如果出身贫寒,即使你付出再多的努力也不会取得在富人看来微不足道的报酬。人生是如此的不公平,现实又是这样的残酷,平凡的我们又能够怎么样呢?既然这世间本就尽有不平事,你又何必大惊小怪呢!”
韩朦没想到梓月竟说出了这么一番大道理,而自己似乎又无从反驳。看着梓月那不知是因为气愤还是天热而略显红润的脸颊,只能微笑着答道:“你说的,是你自认的道理。可是,既然这世间充满了这么多不平事,就应该有人为了消除不公,为了社会的和谐而奋斗。就像你刚才说的那个警察一样,也许并没有好的结果,但既然有人肯这样做,我也会做自己认为有道理的事情!”
梓月见刚才的道理无法说服韩朦,旋即撅了一下小嘴道:“有的人行善而不能善终,有的人作恶却福寿双全,你怎么奋斗能解决这样的事情?说具体点,我妈妈一生信佛行善,可现在却卧病在床,又怕花钱而不肯住院!我本来想趁她过生日回去看看妈妈的,可妈妈说我挣钱不容易,来回的路费又不便宜就死活不同意我回去。我能做的也就只是到菩萨那给妈妈上香祈福罢了!而那些有钱有势的人,生活和医疗条件本来就好,不会为生计和医药费而发愁,他们吃喝玩乐的时候有想过我们这样的人吗?”
梓月讲完双眼湿润润的,本来拉着韩朦的手不经意的去缕了一下额前的刘海,抬眼望了望湛蓝深邃的天空。韩朦没想到谈话勾起了梓月的伤心处,不禁也抬头仰望:宇宙这么大,历史那么长,难道当今的社会真的到了“公道唯白发,春风不世情”的地步?不会的,因为自己就知道还有像王铁军那样的警察!也许在追求公平正义的道路上充满着荆棘坎坷,也许这条道路上的人寥寥无几,甚至越来越少,但是古往今来,追求公道的人不都是与孤独为伴的吗?为了生活在这个城市中像梓月这样希望得到公道的人们,为了生活在这个城市中像艾欣那样善良美丽的人们,韩朦希望自己可以做点什么。一条看似还不太清晰的路在韩朦的心中开始蔓延。
“不好意思惹你伤心了!妈妈生的什么病?”韩朦关切地问道。
梓月眨了眨那双灵动的大眼睛,觉得自己有些失态,羞赧的笑道:“不是什么大病,腰间盘突出,医生说是由于劳累过度导致的,平时应注意多休息,不然后果严重的话可能导致下半身瘫痪的。所以我今后会更加努力地工作,好让妈妈可以接受治疗、享享清福!今天给妈妈祈福的同时我也会许下自己的愿望!”
“你有什么愿望啊?说来听听看我能不能帮上忙。”韩朦真心的想帮帮眼前这善良的恩人。
“要许的愿望是不能说出来的,不然会不灵的!你呢,要许愿吗?”梓月反问道。
韩朦摇了摇头,因为他知自己不是此道中人,但也没必要反对像梓月这样信奉此道的人。只是接着话题问道:“不知今天我们是去给哪位菩萨上香啊?”
“东岳庙当然是东岳大帝啊!你不知道吗?”梓月古灵精怪的笑道。
“对于这些我还真是不太懂,给我讲讲呗!”韩朦说完像个小学生般望了梓月一眼。
“我也不是很懂,只是当地人都说这个庙很灵的。我查过资料,说东岳大帝统领幽冥地府,掌管世人生死、贵贱和官职。所以给他上香,为妈妈祈福是再合适不过的了。”看着韩朦虚心受教的样子,梓月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两人边走边聊,竟很快便到了森林公园的入口。抬眼望去,一座现代工艺仿制的牌楼与周围环境和谐地融为一体,体现出浓郁的古典色彩。走过牌坊,背面上书“惠风和畅”四个大字,正好应和今天的天气。顺着山间修葺的石板路拾阶而上,两旁苍松翠柏,郁郁葱葱,真是山果打头休论价,野花盈手不知名,烟峦直是画中行。一路经过好汉坡、阳光亭、快活林等景点,一座古朴幽静的寺庙掩映在苍松迭翠之中依稀可见,这就是金山人说的东岳庙了。
梓月从迈进悬着“东岳行祠”牌匾的庙门起就变得神情肃穆,而来来往往的香客也都谨言慎行,没有了平日里的行色匆匆。韩朦不禁觉得这庙宇中似乎真的存在某种超自然的力量,但是如果真的存在神佛,而神佛又真的像人们向往和祈祷的那样公道灵验,世间怎么还会有那么多的不公呢?也许这就是宗教的力量吧,换言之就是信仰的力量。而自己的信仰呢?作为军人,和平就是自己的信仰;作为恋人,让对方幸福就是自己的信仰;在缺乏正义的城市,对公道的追求就是自己的信仰!韩朦心中那条孤独之路随着自己对信仰的进一步认知,似乎显得越加清晰了。
梓月从门口买了香烛,二人登上嵌着九龙壁的三重台阶来到了正殿门前。殿门高悬“东岳大殿”的牌匾,正门和左右两侧偏门上也都悬有牌匾,分别写着“护国佑民”、“风调雨顺”、“国泰民安”。韩朦跟着梓月从右侧的偏门走入正殿,看着殿堂上头戴紫金冠、手拿笏板的金身东岳大帝,韩朦不禁想起了艾欣。韩朦多么希望真的有神灵存在啊,那样他愿天天跪拜,祈祷艾欣的健康幸福,祈祷他们可能还存在的爱情能够甜蜜长久。
梓月用自带的打火机点燃三炷香,之后用两手的大姆指顶着香的尾部,中指和食指夹住香杆,双膝跪在蒲团上。梓月抬眼看着威严肃穆的神像,深吸了一口气,双手合什,把香举至额头一般高,闭眼许愿。看着梓月虔诚的动作和许愿时的庄严的神态,韩朦也默默的祝福着眼前这个可爱善良的女子和她那同样善良却生病的母亲能够有一个幸福的将来。梓月许完愿之后跪拜三次,将三炷香用左手插入香炉,转身对韩朦笑着说:“大功告成,咱们四处转转?”
韩朦点头答应,跟着梓月又看了文昌阁、观音堂、睢阳祠。当走到地藏王殿时韩朦停了下来,吸引他的不仅是因为地藏王菩萨那貌似“唐三藏”的装扮,更是因为殿门门柱上的那副对联: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韩朦真没想到在地狱中还住着一个“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菩萨,想来地藏菩萨在佛界也应是孤独的。而当年的玄奘法师以普度众生的大愿不远万里求取真经,想必当时的他也是孤独的。韩朦不禁也双手合十,面向那孤独的菩萨深深的鞠了一躬,但自己心中的路已有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