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云双手在身侧慢慢握成拳头，直到觉得再听下去他会忍不住痛得叫出声音，才出声阻断艾草的话。“用这些换来你一声哥，我觉得这买卖很值。”
“那就好，总觉得欠你太多，你这么一说，我心里踏实多了。”
默云看着艾草纯净眼眸中流露出的真情，差点就控制不住自己，将真相都说出来，却还剩半分理智不让自己说出些让自己事后后悔的话。他们这类人向来自制力都是超群的，可她却第一次痛恨自己有这么强的自制力。
“你就不好奇我真实的身份吗？”
“不好奇。”艾草回答得很干脆。
“也不好奇我的名字？”
“你的名字就叫‘哥’，不是吗？”艾草不失可爱的吐了吐舌头。
默云被堵得说不出话来。他知道艾草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不是存心的，相反只是为了两人相处能更舒服一些。
可他却自动自发的把这些话都翻译成另一层意思，愧疚之心愈重，默云开始意识到自己对艾草的抵抗力越来越弱了，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他清楚意识到和艾草分开的时间真的来临了。
直到默云拉上房门，房间重归安静，艾草才哆嗦着双手把牛皮纸袋里的东西一件件重新拿出来。
之前的认真都是装出来的，她根本就没有细看里面的内容，或者说艾草只是想让之前坐在椅子上的人安心，因为她从没见过他这样踌躇不安的样子，她甚至看到了他额角渗出的汗珠。
艾草再无知也知道那汗水一定不会是因为气温高而让身体产生的自然反应，因为头顶上的电风扇一直运转着。
这一路上，艾草对自己的身体也有了许多新的认知，譬如，她的左手拇指上有一颗小黑痣，她的右手，拇指上有一道疤，她怎么都想不起来这道疤痕是怎么形成的……
其中，有一条就是她是极容易出汗的体质，可此刻，她和默云同处一室，身上却很干爽，根本没有之前在绿皮火车上时时折磨她的粘稠感，基于此，她基本可以断定默云出汗是因为情绪浮动而引起的。
艾草并不想追究引发这个现象的内因是什么，因为她不想打破和这位新哥哥之间好容易形成的相处模式。
人与人相处，就是一道道选择题，之前的选择题默云显然已经帮她做了，艾草的自学能力一向很强，接下来的选择题她想自己做，所以她选择了忽略。
接下来的时间，艾草并没有因为隐隐意识到刚认的“哥哥”马上会离开把自己留在一个全然陌生的所在而躁动不安，她依旧宅在专属于自己的一番小天地里，连到了学校要用到的日用品都是默云一件件细心买回来的。
因为是“哥哥”，艾草在接受这些东西时显得心安理得了许多，至少不会像之前那样时时想着要用什么样的方式去默默回报。
就这样，时间终于到了要分别的那天，一大早，艾草就开始刷牙洗脸，自觉收拾好了并不算多的行李，被褥也收拾得整整齐齐的，而后就规规矩矩坐在床上等待门上的动静。
不一会儿，门被敲响了，艾草立马站起身来，拉上行李箱，打开房门，刚好被她捕捉到默云镜片后的眼睛里还没来得及收住的轻愁。
默云看到的却是艾草毫无ps痕迹的笑意。他干咳了一声掩饰好情绪，问道“都收拾好了吗？”
“好了。”艾草答得很乖巧，她想不出能让新认的哥哥舒展开皱得越来越深的眉头的方法，所以只能更听话一些，在离别之际尽量不给他造成不必要的困扰。
“好好检查一下，特别是昨天交给你的那些证件，不要落下东西。”默云自己都没察觉他说这话时是真的已经把艾草当成了自己的妹妹。
艾草听话的打开行李箱又检查了一遍，直到确定没有东西落下才合上。
“走吧。”默云的脸有点红，只因艾草摊开行李箱的物件时男女有别的意识明显不足，直接把内衣裤摊开来，不见半分羞怯躲闪。
转而，默云愈加不放心就这样离开。
因着这点不放心，一路上，默云显得异常沉默。
要不是默云给艾草的印象一直很沉稳安静，她一定能察觉出这人的不对劲。
结果是，两个人一前一后，完全零沟通的坐进了默云早早租借好的面包车里。这是默云能租来的最好的交通工具。
并不是说这座小县城里没有更好的车，只是那些车主大多不愿意直达他所说的小乡村，只因现在是雨季，通往乡村的道路不够宽阔且大多泥泞难行，去一次车子就要掉一层皮。去那里，大多数人都要靠双腿或是摩托车和三轮车。
想给艾草最好的都办不到，现实一次次带给他的无力感让默云的精神愈加萎靡。
默云知道，如果继续待在艾草身边，这样的事情只会只增不减。
他亦一直告诫自己不管是内疚感、负罪感还是无力感，把人送到了就毫不犹豫转身离开，这对他来说是最好的选择对艾草来说亦是。
艾草的精神倒是不错，特别是出了县城之后，没有了掠过车边的喧嚣，这一路上连见到几辆摩托车都变成了奢望。
艾草忍不住伸出头去呼吸道旁花草散发出的独特气息。
嗅觉带来的熟悉感直冲上大脑，蔓延到心底，只觉得暖暖的，明明太阳被云层遮住了，像是随时要下雨的模样，可溢满艾草周身血液的温度却让她有些昏昏欲睡。
艾草恍惚觉得这样的空气曾经伴随过她，而且时间还不算短。
“这天气看上去马上就要下雨了。”司机操着一嘴地方普通话对坐在副驾驶上的默云如是说道。“这条泊油路的尽头有个旅店，我们在那里休息一会儿，等着雨停了再去，不然路不好走。”
“行。”默云告诉自己这么干脆的答应并不是因为想和艾草多呆一会儿，只是入乡随俗，相信司机的判断，他自动忽略了手机屏上阴转晴的天气预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