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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尽管双方撕破了脸,老爷子一家仍然享受着萧晴大姨的服务,心安理得。

肇事者一家没有任何表示,公道还未讨得受害者一家却已经散成了一盘沙。先是一家人为了孤立萧晴的妈妈结成了一条战线,但随着萧晴的妈妈被孤立,那条战线内部又开始明争暗夺。老爷子权衡着利益的分配,弟弟的二叔想要把其他人都赶出去以独霸家产,弟弟的两个姑姑为了取得自己应得的那份结成联盟去抗衡弟弟的二叔,所有人又在这个时候想要拉拢萧晴的妈妈,以合理地取得更大的利益。

先是弟弟的二叔极力地表演,出尽各种主意去制造关于肇事者的舆论,但自己却只在幕后不到台前。先是让萧晴的妈妈买上花圈和炮竹去肇事者的诊所门口祭奠,大声地哭,萧晴的妈妈当然会大声地哭,因为这个诊所弄丢了他的心头肉,一直哭到站不起来。弟弟的二叔仍然觉得不够,又让萧晴的妈妈去市医院、公安局、法院声讨,二叔很“体贴”,车接车送却概不露面,直到萧晴的妈妈再也跑不动,靠着吃救心丸支撑。

弟弟的两个姑姑也不甘示弱,有事没事就跑到楼上来表示悲痛和安慰,极力地说着各自在萧晴的妈妈不在家的时候对孩子的好,最后还不忘提醒萧晴的妈妈她们家老二的野心,并表示都愿意支持萧晴的妈妈跟她们家老二斗争到底。

老爷子为了息事宁人也经常上楼劝说萧晴的妈妈,并承诺尽量为萧晴的妈妈争取多一套房子。

萧晴看在眼里又好笑又好气,人性在利益的驱使下竟然如此的反复和卑贱,他见过,却又看到了。但他更担心的是自己的妈妈,此时的妈妈经受着身理和心理的双重煎熬,他不知道妈妈能不能熬得住。

“妈,”萧晴还是决定要说,尽管他知道妈妈一定要为弟弟讨回公道。“都想拿你当枪使呢。”说完萧晴看着虚弱到了极点的妈妈,满眼的悲伤和爱怜。

“都是些鬼,无利不起早的家伙!”萧晴的妈妈恨恨地说。“你说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还都凑到了一个家里。”可笑,萧晴的妈妈也觉得可笑。

“妈,我们不争了,”萧晴劝着妈妈,“我知道你想为弟弟讨个公道,也是为了我才跟他们争这些东西,儿子不要这些东西,我只要妈妈。”萧晴祈求着妈妈。其实萧晴又何尝不知道,妈妈也是为了一口气才要硬撑着去争家产,为了她这么多年的付出还要被人委屈,邻里亲朋都认可她的付出自己家人却不认可才要去争。只是萧晴不能说。能用美好解释的东西就不必让它显得不纯粹,萧晴一直这么认为。

“妈妈就是气。”妈妈还是自己说了出来,心直口快的人往往敢于说出真话。

“他们的家已经毁了,你看到了。这个时候不管有没有我们他们自己家的人还是会斗个不休,恶人还需恶人磨,我们没必要趟这趟浑水。”萧晴又看了看妈妈,“妈,你身体已经这样了,会被折腾死的。这一家已经彻底毁了,你还有个儿子,我们还有自己的生活。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萧晴的话妈妈当然都听在了心里,作为妈妈现在唯一珍视的宝贝,萧晴的话当然是最有分量的,况且妈妈不愿意再看到萧晴本就消瘦的身体继续再瘦下去。“那你呢,儿子?你什么都没有,又有哪个姑娘愿意嫁给你呢?”妈妈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萧晴冲妈妈笑,“你儿子不够优秀吗?况且,以你儿子的能力,发财是早晚的事,到时候你就只管数钱就好了,还愁什么娶不到媳妇儿。”

母子二人都是笑。几天来妈妈第一次因为开心笑了。

“到时候别让你媳妇儿把我这个老太婆赶出去才好哦。”妈妈也跟萧晴开了个玩笑,摸着萧晴的头笑着。

萧晴为妈妈憧憬了一个美好的未来,妈妈也示意萧晴这个未来里母爱不再会缺席。“祸兮福之所倚”,不幸有时并不意味着必然的悲哀,不幸或许是美好的开始,只要大家都相信。

妈妈在萧晴的开导下也决定放弃了无谓的争抢,放下了一桩心事的妈妈状态恢复得也很好。在大姨的提议下妈妈让萧晴去买了一副扑克,三个人闲来无事斗地主,大姨牌瘾得到了排解,妈妈的注意力得到了转移,萧晴也多了件事情做,三个人倒是慢慢地都不再那么忧虑。

这天下午,妈妈和大姨聊着天,萧晴想到他还没有向阮湘的安慰致谢,便拿出手机和阮湘聊天。

萧晴和阮湘虽然是一年的同学,却本来就很少来往,再加之毕业之后阮湘去了长沙读书,萧晴复习一年后去了镇江读书,两人鲜有闲聊,更没有再见过面。只有萧晴的空间里偶尔有阮湘逗留的痕迹。

“美女,多谢关心。”萧晴礼貌地感谢着。

“你还好吗?”阮湘关心着。

“还好。”萧晴不知道说些什么,为了不让关心冷场,他只好找些话说,“毕业就没见过你了呢。”

“是的,毕业就没再见过。”许久,“你应该都忘了我长什么样了。”

“那你发张照片我看看,看看和我记得的一样不一样?”萧晴马上发现了这句话很唐突,却来不及收回。

很快,阮湘发了一张照片过来。阮湘侧坐在椅子上,二郎腿,左手握着右手放在腿上,翠绿色红碎花的T恤显得阮湘很是活泼可爱,长发披肩,大而亮的眼睛很是清澈,美丽的面庞带着迷人的笑。

萧晴的妈妈发现儿子痴痴地笑着,“傻儿子,笑什么呢?”慈爱又奇怪地笑着萧晴。

萧晴把手机递给妈妈,“妈妈看,这姑娘漂不漂亮?”萧晴逗着妈妈。

“挺漂亮,不错哦。”妈妈赞同着。萧晴的妈妈很美,身材高挑丰满,眼睛很大,鼻梁很高,方方的面孔,美丽而威严。萧晴知道,妈妈能赞同的美自然不会差。“追你的小姑娘?”妈妈不忘打趣着儿子。

“给你做儿媳妇儿怎么样?”萧晴同样打趣着妈妈。

“那看你本事喽。”妈妈还是笑,笑着回应着儿子。

“我妈说让你做她儿媳妇儿。你觉着怎么样?”消息发出,不再有回应。

萧晴心知这样做很冒昧,一个他跟妈妈之间的玩笑,却唐突了一个两年多没见过面的姑娘。可萧晴心很大,他想阮湘拒绝了,玩笑就结束了,该不会有什么的。

第二天下午,妈妈、萧晴和大姨还是在斗地主。萧晴牌打得很烂,在妈妈跟大姨这样的老江湖眼里,萧晴的牌确实打得很烂,每次萧晴跟妈妈搭伙输了之后妈妈都调侃萧晴,“傻儿子呦,你怎么这么笨哎。”萧晴只是痴痴地笑逗着妈妈开心。

电话响了,湖南长沙的号码,萧晴心知是昨天的话太过唐突,拿起电话正要跟阮湘致歉,可萧晴刚拿起电话还没来得及开口便不知该怎么说下去了。

“我也喜欢你。”电话那头的阮湘说,难以掩饰还未平静下来的心情。说完便匆匆挂掉电话。

电话这头的萧晴却呆掉了,只是回味这句话的用意。萧晴想,不应该是“你没有开玩笑吧?”然后礼貌地说不喜欢自己。萧晴还是在回味这句话的用意,一边回味一边微微地摇头笑,却忘了自己一手拿着扑克,是按了外音接的这个电话。

妈妈笑着萧晴,“傻小子,行啊!效率很高啊。”又是赞许又是调笑。大姨也附和着妈妈的话。萧晴的脑子里却只剩阮湘那句“我也喜欢你”,来不及反应的惊喜,幸福在萧晴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因为一个玩笑来了,萧晴没法说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萧晴渴望着幸福,比其他人都要渴望,他也相信自己早晚会找到幸福,看过经历过太多不幸的萧晴总是这样告诫自己,“所有的不幸都该有一个终点,而不是一代一代地重复着不同的不幸,我应该让不幸在自己这里有一个幸福的终点。”因为如此,萧晴眼里的世界仍是美好的。现在,萧晴眼里的世界更加美好了。

妈妈同样幸福着萧晴的幸福,妈妈没有觉得有人正在分享着她的宝贝,真正的爱就是这样,通过分享让自己的宝贝获得更多的爱。妈妈当然乐意在这样的境况依然有人愿意表露出对儿子难以掩饰的爱意,她相信这是很纯粹的。

阮湘并没有在这个时候说太多、问太多,她是个很懂事的姑娘,只是每天关心着萧晴和萧晴的妈妈,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问萧晴过去。虽然还是有些生分,阮湘却好似很早就进入了角色一样,日常的问候和应有的关心,还有时常透漏出的喜不自胜,以及一些她自己认为好笑的笑话。

妈妈很是喜欢,这个突然闯到生活里的姑娘并没有在这个时候占用儿子不该被他人占用的时间,妈妈认为阮湘是个识大体的姑娘,妈妈也是个识大体的人,她喜欢识大体的姑娘。妈妈很欣慰,也终于敢再提起萧晴的上一段感情。

“妈妈知道你跟那个姑娘分手是为了让妈妈安心。”妈妈看着萧晴,欣慰中带着歉意,“只希望你不要怪妈妈。”妈妈当然知道自己的儿子,和自己一样的倔强,倔强又执着,妈妈也知道他们俩感情一直很好,只是儿子经常被委屈,所以妈妈才有意无意地暗示着萧晴,暗示着萧晴结束才好。

“哪里有,”萧晴安慰着妈妈,“妈妈对她很好,是她自己没有福分。”萧晴当然知道,妈妈是因为自己才对她这么好,最好的羊毛纱,一年四季的衣服,有萧晴一份就有那个姑娘一份,“爱屋及乌”萧晴又怎么不知道。“她闹得太凶,三日一小闹,一周一大闹,我自己受不了了。妈妈想多了哈。”萧晴说了一半的实话,他心知妈妈不喜欢就意味着应该结束,他不认忍心忤逆妈妈。

萧晴的上一段感情妈妈大多情况都了解,但妈妈不知道的是,萧晴的大学志愿是那个姑娘填的,而不是萧晴自己。

“也好,我看阮湘很喜欢你。”妈妈释怀,打趣萧晴,“可能人家姑娘早就喜欢你了,你个傻小子。”妈妈笑着萧晴的后知后觉。“人家姑娘成天哄着你开心,这样的姑娘,你可不要辜负了人家。”妈妈郑重地嘱咐着萧晴。

萧晴望着妈妈痴痴地笑,“好的,知道了。”

“你个小兔崽子,可会答应了。”妈妈依然笑着萧晴,抬手作势要打。“你这点很好,让妈妈很欣慰,你从来不跟妈妈顶嘴。总是自己可有主意了,妈妈怎么说你怎么‘好’,自己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就是不跟妈妈顶嘴。”

萧晴只是望着妈妈笑。

萧晴总是如此,他认为好心不应该用来拒绝,可以保留自己的想法,却绝不轻易体现自己的态度,“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深受儒家思想影响的萧晴处事上一贯显得很温和。

弟弟的二叔还在为弟弟“讨着公道”,由于连翻的折腾,萧晴的妈妈身体支撑不住,弟弟的二叔便不得不亲自出马,只是时常来来到楼上提醒着萧晴的妈妈自己是多么的卖力,事情是多么的麻烦。

妈妈看着萧晴一天比一天瘦,决定离开这个院子搬到城市另一端的李阿姨家。李阿姨是萧晴的妈妈在呼市的一个好姐妹,两个人在同一家做保姆认识的,由于性格都很直爽相交甚好。李阿姨老公不在了很多年,只有一个闺女大学毕业后在北京工作,自己一个人闲不住就在呼市继续做保姆、哄孩子,家里空着。由于李阿姨太爱干净,两室一厅的房子常年空着不往外租。萧晴的妈妈一有了搬走的念头便给李阿姨打了电话,李阿姨很是高兴。

这日一大早,六点左右,萧晴跟妈妈和大姨收拾好东西就悄悄地走了,为了避免这一家人的打扰,悄悄地走了。

李阿姨家很整洁也很安静,小区门口就是街道,也很方便。萧晴住进了李家姐姐的房间,妈妈和大姨住进了李阿姨的房间。离开了你争我夺的院子,三个人精神状态都慢慢地好了起来。每天,萧晴的大姨买菜做饭,直爽又憨厚的李阿姨经常带欢乐回来看看大家,三个人的生活也逐渐快乐了很多。

奢侈的快乐很快被打扰。弟弟的二叔打找到了萧晴的妈妈,说法院已经立案了,但需要做尸检报告来提供证据,需要萧晴的妈妈签字才能做尸检。

七月的呼市也并不凉爽,夏天的太阳对任何城市和任何人都施以相同的威严。市医院的停尸房和火化间在同一个仓库一样的大房子里,独立于医院的其他建筑藏在一个阴暗的角落。萧晴和妈妈、大姨问了几个人才找到,弟弟的二叔早已经等在这里。

“关键的时候找不到你这个当妈的了,嗨嗨。”弟弟的二叔嘲笑着,同样的先声夺人,同样的伎俩,为了显示自己的大义凛然。

萧晴的妈妈没有争辩,也没有还以嘲讽,只是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便站在停尸房门口看着漆黑又森冷的大仓库。里面做尸检的人忙碌着。萧晴的妈妈怔怔地看着里面的人忙碌着,许久,终于大声嚎啕了起来,“儿子,妈没有用啊,活着妈妈没有照顾好你,你死了还要被人这么折腾。”撕心裂肺的嚎啕。

萧晴和大姨赶忙抢上去扶住萧晴的妈妈,把她扶到房檐下阴凉的地方。但此时两个人也是心乱如麻,此情此景,不知道安慰的话该从哪里说起。过了许久,妈妈哭得咳嗽了起来,萧晴去买了几瓶水,给妈妈和大姨一人一瓶,也给了弟弟的二叔一瓶。弟弟的二叔接过水,拧开瓶盖就喝,对萧晴妈妈恶狠狠的眼神视若无睹。萧晴则靠着妈妈对面的墙,摸出了一支烟开始抽。

萧晴看着妈妈一遍一遍地被人揭开伤疤很是愤怒,很是愤怒又很是心疼,但他很理智,他知道自己多说一句话就会成为妈妈在别人手中的把柄,他多说一句话就会被人说成是妈妈联合外人来抢夺家产,所以萧晴理智着,理智又愤怒着。

尸检结束,工作人员告诉大家要回去等结果,弟弟的二叔开着车扬长而去,萧晴和大姨搀着妈妈也缓缓离开。

日子过得很慢,煎熬的日子总是显得漫长;日子过得也很快,短暂的相聚总是显得很快。大姨半个月的假期结束了,假期结束了大姨就该回去工作。萧晴的妈妈带着大姨买了不少衣服,她知道姐姐也是个爱打扮的人,装了整整一行李箱。萧晴和妈妈一直把大姨送到火车站,看着大姨进站才离开。大姨走了,妈妈笑着对萧晴说:“你大姨是个小抠,你来的时候没带衣服,我让你大姨带着你去买的,现在我又给他们家买了那么多衣服,你大姨没赔本。”又摸着萧晴的头笑,“你大姨的钱啊,除了她闺女儿子,也就我花得。”萧晴笑。

大姨走了,萧晴的妈妈心情烦躁的时候便拿萧晴来骂。妈妈让萧晴去买包子,萧晴回来的晚了妈妈便骂,“你个小兔崽子,买个包子买那么久。让你在这儿气死我啊,给你买张票,你滚回你爸那儿去算了,省得惹我心烦。”萧晴只是跟在妈妈身后笑,笑到妈妈不忍心再骂。

大姨走后,萧晴的妈妈开始每天做饭给萧晴吃,每一天都烧一大碗五花肉,往萧晴面前一推,“吃!吃不完看我不收拾你小兔崽子。”萧晴当然知道妈妈的好意,妈妈不想看自己这么瘦,萧晴便高高兴兴地吃,一直到再也塞不下去,“妈,真的吃不动了。”到最后萧晴望着碗里的肉又望着妈妈,满眼都是祈求。每到这个时候,妈妈就故作生气,“好了好了,不吃了。就会跟妈妈撒娇。”一边收拾碗筷一边笑着萧晴。妈妈也经常带着萧晴到店里吃早餐,妈妈知道萧晴不吃羊肉,可呼市哪里都是羊肉,烧麦是羊肉馅的,包子也是羊肉馅的。妈妈见萧晴咬了一口包子便吐出来之后就明白了,“是不是羊肉馅的?”从那以后,妈妈便每天早上给萧晴煮粥。

李阿姨休息的时候就会回家来,两个爱干净又勤快的女人总会把家里每一个死角都擦得一尘不染。李阿姨也带着萧晴和妈妈去她的亲姐妹家,相亲相爱的一家人,丝毫没有把萧晴他们当外人。闲聊的时候萧晴听妈妈说过,李阿姨家的亲人都很好,互帮互助,相亲相爱,经常相互串门,日常生活很是热闹。李阿姨家的这套房就是兄弟姐妹们帮衬着买下来的,李阿姨家的闺女读书也是几个兄弟姐妹供起来的。

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妈妈和萧晴总是聊天。

“妈妈是不是很失败?连自己儿子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妈妈自责又落寞地问着萧晴。

“哪有,”萧晴还是笑着,“我肠胃不好,吃什么都吃不多的。”萧晴安慰着妈妈。萧晴自小就肠胃不好,胃病犯得最严重的一次在医院输液输了整整一天,八瓶液。

“在北京你爸都给你做些什么好吃的?”妈妈想要找到一点线索。

萧晴却很小心,爸妈总会不经意地较劲,回答不好就会伤害到一个人。“哪里有什么好吃的了,我爸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妈妈笑,“你倒是滑头,谁也不得罪。”

说道萧晴的爸爸,妈妈很是悲哀。

“其实多好的一个家,你爸不争气才散了。”妈妈叹着气,萧晴不说话。“我跟你爸结婚就没想过能过一辈子。说也奇怪,当年上你家给你爸介绍对象的人把你家门槛都踏破了你奶奶也没一个看得上的,你爸说要娶我的时候你奶奶竟然高高兴兴地答应了。”萧晴只是静静听着妈妈的回忆。“你幺姥爷说你们家条件好,你爷爷奶奶又都是明白人,嫁过去不会错,我不愿意,为了这事你幺姥爷还打了我一巴掌,我好几年都没跟你幺姥爷家的人说过话。直到你记事了,在大街上你幺姥姥见到你逗你玩我还不不理。那个时候小,不懂事,现在想想真的不该。”妈妈望着萧晴,“你爸也是聪明,知道你幺姥爷喜欢玩牌,喜欢抽烟,成天带着烟去哄你幺姥爷。直到他们把结婚的日子都定下了我还被瞒在鼓里。”妈妈苦笑,“因为这,你舅舅又打了我一巴掌。你爷爷跟你亲姥爷年轻的时候脾气都不好,整天干仗,拿菜刀拼,你舅听说我要嫁给你爸就气,你舅打了我一巴掌之后我才知道要结婚的事,回家又是闹。没办法,亲爹亲娘死得早,没人给做主。”妈妈还是苦笑,“你爸追我那会儿我压根也没看上他,整天跟个小混混一样。请我看电影来着,我说要带朋友,你爸就都给买上票,进了电影院,你爸去买爆米花,他前脚走,我后脚就溜了。你爸又从电影院找到你幺姥姥家,怯生生地看着我说有话要跟我说,我跟你爸到淮河边问他有什么快说,你爸就一个劲地‘我,我,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看他手一直捂着口袋,问他口袋里是什么,你爸骗我说是别人给他写的情书,拿出来要给我看,”妈妈望着萧晴,乐得直笑,“结果怎么着?一把钱!我抓过来就给他扔了。你爸急的直喊‘是钱,不是情书’。”妈妈笑得更乐了。“后来跟你爸结婚生了你,那时候我还不到十八周岁。”妈妈抚摸着萧晴的脑袋。“我跟你爸结婚后,你爸要跟你爷爷分家,你爷爷不愿意,跟你爸说再一起干两年给你爸盖小二楼,那时候咱们村还没人有小二楼。你爷爷能干,那时候两台拖拉机两个驴车拉沙子一天挣两三百呢,那时候两三百可值不少钱,鸡蛋才几分钱一个。你爸不高兴,成天把车往墙上撞,你爷爷看这也不是办法,就分家吧。给你爸三间房几千块钱,一辆三轮车,那时候可把别人羡慕得不得了,整个村除了你家的几个爹爹分家能分房分钱,其他人都是欠着债分的家。分了家你爸好好干也行,成天在涵洞那里跟人赌钱,没个正经样子。”妈妈看着萧晴,又摸了摸萧晴的脑袋。“你爸把村里的小卖部都欠过来,都是吃的东西,咱们娘儿俩谁也没见过,我还要到处替他还钱。你爸做了不少荒唐事,那年咱们家花生有点潮不好卖,我们前院的人家是收花生的,说都是街坊,帮带着卖了就好了,可是人家家堆不下,就把一些花生放到我们家,你爸倒好,大半夜把人家花生袋拆开,往外弄花生,往里灌土。最后害得人家赔了不少钱。”妈妈摇了摇头。“我跟你爸在一起觉着实在丢人,就丢下你走了,跟你大姨去了深圳,你爸追到了深圳,我不跟他回去,你爸就在我们厂附近找了个厂子呆了下来。你爸也精,成天去忽悠我们厂的人,说他们厂生活好、工资高,最后老乡们都去了你爸那个厂子里,我一看没办法,也去了。”妈妈望着萧晴笑。“你爸成天给我抢洗澡的地方,给我洗衣服。说你爸不好吧,他其实挺好的,才嫁到你们家没多久跟你爸生气,俩人不说话,那次在街上被人欺负了,回家更不高兴,你爸看出来了就问,问完就拎着钢筋出去了,把人家打了个半死。”妈妈还是笑,笑着抚摸着萧晴的脑袋。“就是你爸做了太多荒唐事,我觉得跟他一起生活抬不起头才一次次地往外跑。最后跟你爸离婚了,你们家却街里街坊地说是我的不是。”妈妈苦笑。“你说你爸跟你后妈结婚了就好好过吧,你后妈也是挺好的人,好好过日子让我看看,又过不到头。”叹息,深深地叹息。“听说是你后妈追的你爸,后来得多恨他才跟他离婚了。”

萧晴现在终于知道自己生下来就注定是个悲剧,“我跟你爸结婚就没想过能过一辈子”,可他还是恨不起来,“恨也是一种很重的感情”,周国平这样说过,况且一个是他的生母,一个是他的生父,他找不到理由去恨这两个赋予他生命的人。恨只会是另一个悲剧的开始,悲剧太多,生活本就不该陷入恶性的循环,因为生活该是美好的。

“你恨不恨妈妈?”同样的问题又抛给了萧晴。“妈妈生了你却没有养你。”

“不恨。”萧晴还是笑着,“你给了我生命就是莫大的恩惠。”萧晴一如既往地安慰着妈妈。“生和养都是大恩,报答不完的。”萧晴长大了就明白了,生养皆是大恩,一生都报答不完,生自己和养自己的都是恩人,又哪里来的恨。

“你可以对谁都不好,一定要好好报答你的爷爷,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你。”妈妈欣慰地嘱咐着。

萧晴只用了一个笑来回答。

“你爷爷说那个时候你爸不要你了,说什么要跟你断绝父子关系。”妈妈提起了萧晴没说过的事。

萧晴还是抿着嘴笑了笑,“我爸的原话是,‘我自己都顾不上了,顾不了他,让他自己打工去吧。’那是我初三,14岁,我爸跟我爷爷说了这句话,爷爷说他年纪大了,让我出去打工,我只跟爷爷说了一句‘书我一定要念下去,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解决,不用爷爷担心’,那一年我周末跟着村里的建筑队干工地,两天三十块钱,平日里去学校读书。”萧晴轻描淡写地简单说了事情的经过。

妈妈尽力掩饰着自己的歉疚,把头转向一旁。“你爷爷跟我说你招飞没走成他很愧疚,他怪自己没有钱。”

“做飞行员有什么好了。”萧晴宽慰着妈妈。“那年整个河南省文科的名额是25个,我的成绩是前三轮招飞体检过了的人的第19名,最后一次军区体检的时候说我肾下垂,那个老军医跟我说肾下垂不是病,正常人都会肾下垂,我听到这话转身就走了。”

闲来无事的时候妈妈也会问萧晴很多妈妈不知道的萧晴经历过的事,萧晴都是简简单单地几句话概括。

时间平静地过着,法律程序的启动需要不少的时间,这也使得萧晴和妈妈的生活少了一些打扰,多了一些来看望的朋友。萧晴的妈妈是一个很有人缘的人,率真的性情让她总是收货很多的朋友。

平静的时间意味着更多的幸福,而幸福的时光总是显得不够用。很快就到了八月底,萧晴也快要开学了。萧晴想要请假陪着妈妈,妈妈坚持让萧晴回校好好学习,为了妈妈能安心,萧晴只好安排着回校的行程。

这一天,弟弟的大姑父来看望萧晴的妈妈。弟弟的大姑父也是个率直的人,早年当过兵。曾经不满老太太的他当着全家的面把老太太家的座机摔了。妈妈说大姑父喜欢喝酒,让萧晴去买了瓶白酒,中午留大姑父吃饭。

大姑父确实喜欢喝酒,一个人喝了一瓶白酒,喜欢喝酒的人比较喜欢发牢骚,借着酒劲说一些别人不喜欢听的实话。

“大嫂啊,我再叫你一声大嫂。我知道这次事情结束了你就不会再待在这个地方了,我再叫你一声大嫂。”大姑父自顾自地说着,口齿不清。“我很理解你现在的心情,我也不愿意到那个院子里去,去了别扭。我想你明白我说的话吧大嫂?”喝酒的人总担心别人不明白自己说的话。

“我明白,那个地方闹心。”萧晴的妈妈说着两个人心知肚明的理由。

“是啊,大嫂啊。孩子没了,他们首先想的不是怎么处理孩子的事儿,一家人为了分家产闹了起来。”大姑父摇头晃脑地悲叹。“前几天老二跟我们家那位说什么来着?让其他人都净身出户!要不然找人打断我的腿。呵呵,他来打一个试试!”大姑父拍着桌子。“都是咱爸不当家啊,老太太不是个东西,不明白道理。在老太太眼里,儿子女儿是自己亲生的,媳妇儿女婿不是自己亲人。大嫂啊大嫂,你说是不是?她把一家人分成两家看,你说这个家能好得了吗?”大姑父又狠狠拍了拍桌子。

萧晴的妈妈知道大姑父是在发牢骚,只是附和着他,一直到他发完牢骚离开。

大姑父说的只是一方面原因,萧晴的妈妈有时也念叨,说老太太其实人还是不错的,最起码在自己的儿子还活着的时候还不错,萧晴的妈妈算是南方人,吃不惯面食也吃不惯北方的一锅乱炖,每次跟叔叔一起回家的时候老太太都一袋一袋的买米买蔬菜,床单被褥更是一次次给换新的,自己老两口舍不得用的东西都给这个儿媳买,公婆能对儿媳的好她也都做到了。只是老太太嘴上不饶人,爱挑别人的不是,得了儿媳女婿的好也总要挑些不是出来,再者,老太太始终把儿子女儿和儿媳女婿分开看,挑拨儿子女儿跟儿媳女婿之间的矛盾,经常是那个家庭矛盾的始作俑者,因此老太太好事也做了,恶名也落下了。人事通常就是这样,万般的好也经不住一丝的不好去覆灭,感动是一时的,过去就真的过去了,怨恨却可以日积月累,被人经常念叨。弟弟的奶奶如此,萧晴的爷爷也是如此,不一样的是,萧晴的爷爷只是把几个儿子没有分完的宠和爱都给了萧晴爸爸这个最小的儿子和萧晴这个最小的孙子,并没有其他的不是。

又到了离别的时候,为了方便,萧晴买的是晚上的车票,第二天早上到北京。没有送别,妈妈把萧晴送到小区门口就转身回去了。萧晴知道妈妈不想让自己看到什么,萧晴也不想让妈妈看到什么,就这样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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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是一个擅讲故事的高手,她于故事中自然流露的叹息与幽默是如此不同凡响……从语言到人物,一板一眼,无不散发着某种韵致。叙事写人如数家珍,起承转合不愠不躁,举手投足流露出闺秀遗风、文化底蕴。
  • 锦衣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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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捕快说,叶锦衣虽然可恶,但是至少没有丧心病狂,他找上的都是些名声不大好的孤寡妇人。本来也最多落个流放充军的罪刑,可惜那么倔强,抵死不从啊。我问,后来呢?捕快叹了口气,说,死了。我的眼睛暮的睁大,怎么可能?怎么不可能,捕快说,整个人都被刺成了刺猬,后来赶来的那个女子哭的跟个泪人似的。后来呢?不知道,那个女子带着他的尸体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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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锁仙域

    一个原本宁静的村落,迎来了不善之客......一场血腥的屠杀,让萧凡意外走上了修仙之路......家传万年之久无人可解的长生戒,蕴含着无比强大的力量......远古寄生妖、却不过是太古初生之时,绝世凶兽阴九烛的一缕残魂......山河界之上立有悬空岛,岛内妖魔鬼怪横行无忌,修仙者岌岌可危......横看前后五千年,却无一人成仙得道,到底有何原因,一切的一切扑朔迷离......
  • 明伦汇编人事典十七岁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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