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家的议事会三天之后在吕伯颜的操持下召开了。但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的参会人员吕伯颜做主进行了扩大,吕家近一半儿的伙计被破例请来参加了。几十个人被安排在票号后面小伙计们住的大房子里,有点拥挤,有三分之一的人站着,待到德夫与家里的几个大掌柜的坐下后,吕伯颜开口讲话:“诸位,今天请大家来是要议一件与大家息息相关的事情,希望大家都能言无不尽,都能把自己的想法、顾虑、难处直接讲出来,也好让今天的议事会有一个大家都能满意的结果!”
看到今天参加会议的人突然增多,德夫人并没有太在意,但听了伯颜的开场白,德夫人隐隐地感觉到气氛有点异样,她一下子就想到了伯颜很可能与自己意见不一!但现在又能如何呢?听着吧。
“大家都知道,近一个时期以来,吕家遭遇了一系列的事情,不用我说,大家都清楚,这些事情对吕家意味着什么?因此,有个想法与大家商议,吕家现在是继续留在柳河镇还是另辟蹊径,到西宁或是其他地方另起炉灶?那条路更好,希望大家都能出出主意,说说想法?事情关乎在座的每一个人,望人人都能有话就说,不用遮遮掩掩!”吕伯颜没有过多地强调其他,而是直截了当。
听了吕伯颜的话,屋内一片沉静。没有人愿意第一个发言。其实,吕家的这个想法现在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该知道的人早就知道了,在场的人也大多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但就是没有人愿意开头炮。
看到没有人说话,吕伯颜用眼睛示意三才先说说,可三才却回避了吕伯颜的目光,张三才很明白,自己的分量不够,没资格第一个发言!
这时,德夫人用眼睛看了看童子岳,童子岳会意,首先打破了屋内的沉寂:“那我先说说。现在‘德顺昌’面临的实情我就不用多费言了,换一个环境、挪一个地方也不失为一个可行之策!”仅此一句,表明了态度!
“我们‘德顺昌’现在在柳河镇做生意与从前相比可以说是困难重重,吕家又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大变故,离开柳河镇对‘德顺昌’的将来、对大家都有好处,这是显而易见的!这事情关乎我们所有的人,夫人对大家的困难也是有所考虑的,事情总会有两个方面,就看大家从什么角度看这个事情了!”张鸣岐接上话茬道。
‘德顺昌’三个重量级人物中现在只有周静轩没有发言了。大家都在等待,屋内暂时又陷入了沉寂。等了一会儿,大家看出周静轩不会马上说什么,有人便按耐不住了。
首先是陈远山:“刚才两位大掌柜的意思很明白了,就‘德顺昌’现在的情形看,挪个地方不失为一种策略,可这对大多数伙计来讲是有实际困难的,这里我说一个将要面临的实际问题,换地方对掌柜们来说不是什么问题,大家都知道,现在大家的收入是有着很大差别的,我不是说东家给伙计们的薪水不丰厚,但是,对大多数伙计来讲,‘德顺昌’换地方就意味着大家都要重新置办一个家,就目前的情形这对大多数伙计来说恐怕是很难承受的!我说完了,有不同的看法,还请大家不吝赐教。”
一石激起千层浪!今天的吕家所面临的情形已经不比从前,以前虽也遇到过困难,但大家的利益是共同的,可以同心同德,团结一致。可今天要议论的事情则不然,人人都是怀揣着自己的小九九来的。看到有人把心理话说出来了,还顾忌什么?于是,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符合开了:“是呀!到西宁去是好,但商队中绝大多数人都要抛家舍子,现在大多数伙计们都是上有老、下有小,若在西宁再置办一所宅院,我们实话是能力不及呀!”
“对!在‘德顺昌’的有份差事的伙计,在各家都是家里的顶梁柱,也基本是家里的主心骨,家里的大事小情都是说上话的,若到了西宁,我们可能一年之中也尽能回家一次吧,的确会有很多的不便!”
“我们家去年刚刚盖了新房,今年再让我重新置办一套新房实在是力不从心!”
话说开了,大家的顾忌也没有了,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理由也是五花八门,有的上得台面,有的干脆是不合道理的,但总之是一个意思,最好不要动弹!
德夫人对此应该说是有心理准备的,知道大家会就什么问题提出自己的意见、看法和顾虑。也没有想今天就把这事情定下来,只想听听大家对此事的看法,听听伙计们还有什么好主意,可没想到的是会有如此大的阻力!其实,德夫人不知道的是,事先,吕伯颜已经让陈远山放出风去,陈远山也按照伯颜的意思给大家透露点儿口风,让大家尽量把实际困难说足了!所以,陈远山一开头,这个话题就充分地展开了。按德夫人和周静轩的估计,搬个家对吕家的伙计们来说困难是会有,但绝不会如此之大。周静轩兼管吕家的账房,对大家的收入,对柳河镇的生活支出是有一个比较实际的判断的。
童子岳在吕家干了多年,对吕家伙计们的收入也是有一个大概估计的:“说句实在话,按东家给大家的薪水和年底的分红计算,再算算在柳河镇及周边的生活费用,搬个家大多数人应该不会有带大的问题吧!”
话音刚落,就引来了一片反驳:“东家是没有亏待大家,就那我家来讲,我刚刚买了十亩地,这几年的积蓄也花的差不多了。”
“我家也刚买了八亩地!”
“我弟弟今年要成家,刚给他盖了新房!”
“我家也是刚刚翻新了老房子!”
“我父亲去年病了,大家都是知道的,花去了我近三年的积蓄!”
一时间,会场内又是一阵的混乱!总之,大家表达的就是一个意思,东家虽没亏待我们,但各家都有各家的难处!
看到此情此景,张三才、马占良、童立勤等年轻的掌柜们都没有再说什么。德夫人还想听听更多人的想法,此时也没再说什么,会场上也由大家抢着说变成了三人一群、两人一伙的小声议论。
看到大家该说的都说的差不多了,周静轩发话了,大家马上静了下来:“夫人、诸位,我说上两句。依现在的情形,咱们‘德顺昌’还是离开柳河镇是上策!”一句话如同炸雷,原本静下来的场面,又是一阵的议论。周静轩提高了嗓门儿:“大家静一静,让我把话说完!”会场上又静了下来,大家关注地听着周静轩究竟要说出什么话来:“现在的柳河镇已经成了‘德顺昌’的死地!再在这里呆下去,生意很难做,外部环境已经不允许我们像往常一样做下去了,去西宁的确是一个上策,但大家又有实际困难,离开柳河镇又是势在必行,那我们不妨走一条大家都能接受的路子。我想‘德顺昌’搬出柳河镇,但不到西宁去,我的家大家都知道,就住在离柳河镇十二里的小河村,哪里的环境不比柳河镇差多少,众人不用为搬家烦恼,最有利的一点是那里不在本县的管辖之下,属安化县的地界,小河村又紧挨着安化县城三合镇,‘德顺昌’搬到那里去,既可以在三合镇找块地方,也可以在村里找块地方,这一不需要大家再搬家,顾了大家的实际困难,二又不用远离本乡本土。三合镇虽不比柳河镇繁荣,但路途不远,交通也很便利,大家要回家的话用不了一个时辰就可往返,不知可行否?”
听完周静轩的话,大家的心一下子安稳了。
“这的确是一个好主意!”不知是谁脱口而出说了一句。
接下来就是一片赞成之声。
“这个主意好!”
“好,大家的利益全都兼顾到了!”
“同意!”
还没等德夫人发话,众人已经是众口一词地赞成。
这也的确是个好主意,本没有想将事情定下来的德夫人听了众人的意见后,再听了周静轩的主意,认为此法可行,也是费用最小的一种方式,因此,她临时动议:“周先生的意见大家还有什么要说的?请直言。”
此时众人反倒沉默了。
“周先生的意见大家都能接受吗?”德夫人又问了一句。
“能!太能了!”几乎是众口一词。
“各位大掌柜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同意!”张鸣岐道。
“我也没意见!”童子岳跟着道。
“伯颜,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到西宁去,吕伯颜肯定是不愿意的,他原本的意思是不离开柳河镇,但周静轩提出的建议又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因此他也仅仅说了句:“是个可行的办法!”算是认可了。
“那好。那就这么定下来!周先生那今天你就辛苦一趟,先去看一块地方,最好在三合镇上买块地,看好了谈一谈价钱,合适就买下来,伯颜你若无事,最好与周先生一起去!”
众人的利益都得到了兼顾,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会议散后,周静轩带着吕伯颜立刻就去了小河村······
接下来的事情很顺利,吕家在三合镇的东口繁华的地界买了十亩地。吕家新家的建设也随之开始了。伯颜因为要张罗着建新家,又是请泥瓦工匠、又是买材料、还要监工,因此,陈远山就代理伯颜成了吕家东出商队的临时大掌柜,吕家的各个商队也恢复正常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运作。
吕家的新家基本上是按照柳河镇的老宅院设计的。吕伯颜又根据当下吕家的实情做了部分改动,伙计们的住房增加了,也更宽敞了。单另增加了掌柜们的临时住所,临街仍是宽敞的铺面,宅院后面的一大块空地被辟为花园,工程量比原有的宅院大了,因此,吕伯颜又多找了一些工匠,以便加快建设工期。
转眼入冬了,吕家的新家经过近半年的紧张施工,一部分主体工程已经可以交付使用了。临街的铺面、伙计们的住处、主人的住房已经完工。虽然建设工程还在继续,德夫人、索嘉树、季思和家里的佣人也随之搬了过来。吕家在柳河镇的票号因为主要业务都在柳河镇,因此而留在了那里。主要业务由吕伯颜接管了过来,吕伯颜通过索天响从中说和,姚筠允许了吕家的请求,票号的名称不改!为此吕伯颜也花费了一笔不小的费用,但总算是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吕家虽然离开了柳河镇,但“德顺昌”票号算是在柳河镇扎住了脚,这也为吕伯颜重返故地留下了一点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