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伶囹有一瞬间的僵硬，却很快放松了下来。她不反感，只是有些不习惯而已。
有这样一个人，带着些许爱怜些许责备的口气对自己说话，是多少年没有过的事情了呢？是在自己被当家带走离开父母之后吧……再也没有人这样地拍过自己的头。
温暖得让她突然想哭。
“我本来就是小女生。”她喃喃地抱怨了一句。
“是是是，小女生！那些没营养的东西还是少看点，坏人心智！”
两个人的对话，好像相处了许久的年轻情侣一般，带着异样的自然和默契。没有人去点破什么，只是接受了这样的方式。
之前相处的生涩感几乎突然消失了。莫伶囹没有想到会这样突然。却说不上来是为什么，但是自己就这样坦然地和承晞说笑着。
虽然很久之后她回想起那天，有过后悔。自己为什么就那样理所当然地开始了和他的相处呢？这让之后责备的话语到了嘴边也只能咽回去。因为她没有反对，所有没有资格怪谁。
“那么现在可以告诉我，要去哪里吃饭了吧？”承晞换了一辆低调的银灰色轿车，莫伶囹虽然叫不出名字来但是看内部构造也猜得出来价值不菲。
“这个么……”承晞笑着摇摇头，“秘密。”
莫伶囹只知道他们在往出城的方向走。跟着周末出行的巨大车流一起，慢慢上了高速之后终于少了几分拥堵。承晞突然想起来自己托君凡买来的CD，犹豫了一下为了安全还是让莫伶囹自己去找了：“那里面应该有CD，选一张来放吧。”
“好。”莫伶囹看到慢慢的一摞写着“萨兰”名字的CD，不自觉地皱了皱眉，“你喜欢他？”
“啊？”承晞看了一眼CD封面上年轻的萨兰，音乐贵公子的形象的确是优雅迷人，却突然误解了莫伶囹的意思，慌忙地摇头，“不，我不喜欢男人！”
“噗！”原本微微的不快都被承晞这么一闹给散去了，“谁问你这个意思了！思想怎么那么复杂。我就是问问你是不是喜欢他当钢琴家时期的音乐。”
“噢……我也只是上次听说是他帮了你恢复弹琴，所有才有点好奇去找来的。”
“他的确是天赋不错的钢琴家。可惜了。”莫伶囹想到萨兰在自己面前痛惜和丝丝嫉恨的表情，心里一阵冰凉，“做音乐的人，如果太在乎什么，就容易偏执成狂。这个人的音乐不差，可是，他却太不知道满足了……”
“这么说来，你不喜欢他？”
“我不讨厌他。”莫伶囹说着抽出了最上面的那张CD，缓缓推进了播放器。
大约是萨兰早年的作品。整张CD里都是以李斯特和舒曼的曲子为主，大多都是技巧需要极高的。莫伶囹细细听了一会儿却是失望多过了感叹。
她甚至听不出，萨兰琴声里的感情。仿佛只是机械版地重复着曲谱里的内容一般。空洞洞地无法感动听众。这样的人，为什么那个时候在教自己的时候，却毫不费力地打动了自己呢？明明好不容易在琴声里找到了感情又这样放弃，莫伶囹突然有些可惜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不好听？”
“不。”莫伶囹摇摇头，“只是，有些失望。”
“听说他曾经是很有名的钢琴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转行做指挥了。对了，我记得你当时要在维也纳演奏的时候也是他的指挥……”承晞似乎突然想到了“血染的演奏会”的“惨状”，害怕触及到莫伶囹的什么禁忌，顿时禁声没有再继续说。
气氛一时间有些僵滞。
“你不用这么在意的。”莫伶囹开口说：“虽然那对我来说算不上什么好的回忆，但是也不需要你这么小心翼翼地对待的。”
“恩。”承晞却并没有放心，抿起唇继续平稳地开着车。
莫伶囹却是知道他生气了。和之前的生气方式还不同，更像是生自己的气。似乎是在为莫伶囹不愿意告诉他真相而烦恼着，别扭地样子像个孩子。
“给我点时间。”莫伶囹轻声说。
承晞回头望了一眼莫伶囹，依旧没有说话。
看不出是什么心情。
承晞在害怕，在胆怯。莫伶囹又何尝不是。她的第一次喜欢来得太过凶猛让自己几乎还没有来得及去好好审视自己的心就开始不知疲倦地为那个人奋斗拼搏。只是和那些倒追男生的女孩子们又不同，她自始至终追逐的不过是一个自己心里的影子而已。她以为自己喜欢的是这样一个人，但是事实上他根本不是。
而现在和承晞的关系，也是在飘忽中看不清前面的方向。两个人暧昧着，却没有人去捅破什么。莫伶囹在等，承晞在犹豫。却都不愿意痛痛快快地给这样的相处定一个性。
两个胆小鬼的感情就这么开始了。别扭着，小心着，在乎着。
越往郊区人越少。终于到了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是午饭的时候。不知不觉地穿过了一片小树林，停车的地方正好是一片湖泊边上，湖水在阳光下看起来碧蓝碧蓝地竟然有几分像海洋的颜色。莫伶囹从没有去过海边，只在电视上看到过海水是碧蓝色的。此刻看到这个颜色的湖水有些惊喜。
“好漂亮！这里是哪儿啊！？”莫伶囹迫不及待地下了车，一面走向湖边一面提高声音问身后的承晞。
“这叫翠湖。”承晞看着莫伶囹兴奋的样子，语气也不自觉地轻快了很多，“是以前承家的祖先拥有的土地。不过几十年前归还给政府了，现在虽然是提供给大众了，不过却还是来的人很少。毕竟这北京城周围比这里好看的地方多了去了。”
“我很喜欢这里。”
“那就好。”
承晞从后备箱里拿出准备好的食盒，动作优雅地在湖边的草地上铺上桌布和软垫，也没有去和莫伶囹一起到湖边去。只是布置好一切之后静静坐在那里看着那个少女赤着脚走在湖边踩水，玩得不亦乐乎。和一个孩子一样露出开心的笑容。
平日里礼貌而疏远的笑容完全已经被这样真心的表情所取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