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惠仁如此难过,失去了这世间跟他唯一有牵连的人,我也是难过的,为他从此孤独,为他师父的离去,为普众大师因我而离去
那天,我从他房间出来之后,走进了普众大师的禅房,我看到了那幅画,往事虽如烟,却并不是随风而散,有些东西只是深藏了起来,一个触发点,便会再次想起来
曾几何时,普众大师也和他一样年轻,以降妖除魔为己任,孤身一人,没有牵挂,来去全随心意,哪里有害人的妖魔鬼怪,他就在哪里出现,一腔热血
我初遇他时,他正在跟一只修炼数百年的蝎子精缠斗,蝎子精力渐不敌,想要找机会逃跑,刚巧我路过那里,蝎子精就瞅准了时机,向我扑过来,当时墨莲反应极快,挡住了蝎子精,并将它打伤了,他收了蝎子精,朝我走来
“阿弥陀佛,我看施主是凡人之躯,可这几位…”他看向云裳墨莲等人,也许在犹豫着自己看到的是否是对的
“真是不知好歹!”走在最前边的墨莲开口责备
“大师,小女子路过此地,只是不想差点耽误了大师除妖,实在抱歉。”我坐在软轿中,隔着轿子四周的纱幔,听到这话,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所以坐着稍稍欠了欠身以表歉意
“施主,贫僧有句话,想送与姑娘。”他上前施了礼
“大师有话不妨直言。”
“这五位姑娘,看得出来,虽是妖,但还是纯良的,只是,人妖殊途,姑娘与她们呆久了,总是会伤到自己。”
“咯咯咯咯”我掩口而笑,“大师所言极是,小女子谢过了!”
我示意墨莲继续前行,他追着轿子赶来
“施主,贫僧所言,句句肺腑。贫僧虽不知施主以何种方法收服这几位道行都不浅的莲妖,但姑娘施主应该知道妖有妖界,人有人间,应各守本分,方能天下太平,这也是人妖本身之间的差别决定的。”可能是觉得我的态度让他觉得我没有在意他说的话
“大师严重了,小女子只是跟姐妹们路过此地,既无害人之心,也无害人之为,大师的好意,小女子谨记于心。”
我们离开了
再遇的时候,却是蝎子精趁他练功的时候逃跑了出来,还趁机伤了他,他不顾自己有伤在身,一直追着蝎子精不放
“小姐,你看,又是那个‘贫僧’!”墨莲笑道
我并不想管与我无关的事,打算当做没有看见,就要离开。这时,蝎子精重伤了他,并将取其性命
“墨莲!”我终究还是不忍见他惨死,也许是看他如此执着
墨莲会意,救下了他,打伤了蝎子精,蝎子精见墨莲没有要伤它的意思,就跑了
他挣扎着站起来要去追,被墨莲拦住:“你都伤成这样了,追上去又能怎么样?最多不过赔上性命罢了!”
“墨莲!”我喝住她,我知道她在为之前的事置气,也没有责备她,“大师伤重至此,养好伤再追也不迟。”
“留他一日,便会再有人遇害,贫僧不能放任!”一种嫉恶如仇的正气油然而生
“小女子有几颗疗伤的药,至少可以去除大师身上的蝎子毒。”墨莲走过来,伸手接过我递出去的小瓶子,拿过去递给了他
“施主,蝎子精危害人间,残害无辜百姓性命,理应铲除,绝不能让他为非作歹!”他没有立刻吃药,而是着急着劝我除去蝎子精
“你还是先保住自己的命再说吧!”墨莲笑道,“小姐,他…”墨莲感动于他的执着,有要帮他的意思
“好,若是小女子再遇到那蝎子精,定将出一份力。”我算是出言搪塞
他又追了上来,拦住了我们的去路。我无奈,但也许是被他这热忱打动,只好同意,之后我让墨莲帮他抓住了将要害人的蝎子精,他重伤还未愈,拿出念珠,超度了蝎子精,我要离开,他拦住了我
“贫僧谢过施主出手相助,不知道施主怎么称呼?”
我笑笑:“大师如此执着,倒不像修佛之人。”
他愣了一下,随后笑笑:“施主…见笑了。”
再之后,我在四处游历的途中也不止一次见到他在抓妖,但我再没有帮过他,因为能看出来他的修为在精进,所以也没有什么交集。直到他救下一个婴儿,这个婴儿身中奇毒,他虽有修为,却只能勉强为其护住心脉,为这婴儿续一时之命
那时的他,已经猜到我有过人之处,于是找到我,希望我给予援手,可我却发现这个孩子并非凡人,应该说是人与妖结合的后代,所谓奇毒,也恐怕是妖血中所带,只可惜这孩子是凡人之躯,承受不了
“大师不会告诉小女子,这只是个普通孩子?”我不知他为何要救这个在他眼中不该存在的孩子
“贫僧…贫僧也想过他不应该留下,可是他看着贫僧笑的时候,贫僧却突然觉得他也不过是个懵懂的孩子,他的父母其实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只是人妖结合乃天理不容,如今也已付出代价,只是留下他一个孩子…”除了正义之外,他眼中多了点忧愁
“我救也可以,但大师有什么可以作为交换的?”我也觉得这孩子无辜,所以只要他愿意付出一定的代价,我就救这个孩子
“施主?”他似乎不敢相信
“难道大师要跟小女子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掩嘴而笑
“施主难道不觉得?”他似乎对于我这行为没反应过来
“大师为何不问问,小女子想要什么?”我抬眼看他
“贫僧化缘为生,没什么积蓄。”他听着孩子痛苦的哭声,皱了皱眉
“大师觉得小女子需要钱做什么?”我笑了,“大师修心多年,也不过是一颗凡尘心!”我是有些生气的
“阿弥陀佛,施主,是贫僧失礼了,那施主想要什么?”
“小女子可以为这个孩子净化妖血,并保他性命。”我看了看他,似乎有些接受了,“我想要大师的半部经书作为交换。”
他听到此言,一下子抬起头来看着我:“这是…”
“小女子对此经书的来历略有了解,知道它是大师所遇之人所赠,来自西天佛界,大师的修为也来自于此。”
我停了一下,站起来,“不过,小女子就是再想要也不会强抢,大师自己决定。”说完我就要离开
孩子的哭声还在继续,他过去把孩子抱起来,孩子看到他竟然笑了
“好吧,请施主救他!”他小心翼翼地从袖口中掏出一块布包着的方形物递给我,我接过来
“墨莲,你们离远点。”然后我揭开外面的布,拿起经书,我布下当年为墨莲洗去妖性的回魂阵,示意他将孩子放在阵中,我用念力诵读经文,催动阵法,孩子刚开始哭得越来越厉害,慢慢地声音小了,直到没有声音之后,我将经书重新包好,放下,阵法也消失了。
由于这次借用经书的力量,我倒是轻松了不少
他跑过去抱起孩子,看到孩子眼中的戾气减少了不少,惊喜变为疑惑:“施主,这…”
“大师不必担心,小女子没有反悔之意,只是孩子太小,一次根除怕他性命难保。”
“那就有劳施主了!阿弥陀佛。”
他笑着逗逗孩子,孩子又笑了:“从今以后,你法号‘惠仁’。”
转身对我说:“没想到施主有如此修为,是贫僧眼拙了!”对我施了一个礼,“贫僧看施主也并非谋于利益之人…”
“莫非救完了人,大师就想反悔,要回经书?”我打断他的话,把布包着的经书在他眼前晃了晃
“不不不,施主误会了,既然施主可以让这经书发挥更大的威力,又何必在贫僧手中埋没?”
“那既然大师如此声明大义,小女子就却之不恭了!”我笑了笑,收起了经书
他因为带着一个有些羸弱的孩子,而且这孩子还需要净化几次方可彻底除去妖血,所以也在我隔壁住了下来,我略通药理,经常给个孩子施药看病,久而久之,我们也算熟了,他也知道我虽不是坏人,但我也不是一个好人,因为我不会白白救谁
我们隐居在深山里,平时也没什么人,我就是看书弹琴打发时间,我发现他会下棋之后,我也偶尔找他下下棋,我偶尔到集市逛逛
一直相安无事,他是潜心修佛的普众大师,教导着一个叫“惠仁”的弟子,而我是一个来历不明,只是在打发时间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