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可是个老盘子,妙用无穷。肯定是你身上有什么东西。”他慢条斯理地说。
“我能有什么东西?”说着我扶着龙女围着他绕了一圈。果不其然,我走向哪儿,罗盘的针就指向哪儿。遇上个没文化的肯定会被欺骗,但我还没蠢到那个地步,磁石也好,法力也罢,想让指南针失效的法子真是多了去了。
“还不清楚。可能是你修行有成,也可能是你转了运道。学问嘛,得讲究逻辑和依据,不能信口开河。即便得出了结论,也得小心验证。”
这严谨的治学态度着实令我钦佩,可是对于风水玄学,我却没法子生出像对待数理科学那样的心。毕竟从小受到的的教育就是那样,印象中所有与古代有关的东西,都有点该被打倒的意思。即便现在已经逐渐有了新的体悟,但有些根深蒂固的想法是很难改变的。不管是扬弃还是继承,都不是我们能够选择的。我只能说,他们的观点都对,但是为什么不把选择权交给历史呢?让这一切自然地更替。
“等有时间再验证吧,我现在急得都要跳起来!师兄你赶紧把怪物收服了,龙女的伤不能再硬撑了。”
这个师兄摇着头笑了起来,然后猛地跳下了废墟。他当然没有掉进水里,风还在吹着,水还被定着,一切还是默契地保持着静止。
“你下来,风水秘术你学不学?”
我把龙女留在原地,跳了下去。“惊梦说我连高中数学都学不会,术数入不了门。”
两位师兄缓缓前进,我小心跟在后面。“不通数,不得其理。惊梦公子此言大有深意。不过风水也分许多门派,你算不出来,不一定看不见。”
“即使看不见,也不一定不能感觉出来。”拿算盘的师兄终于开口说话了。他话音刚落就伸手拨拉算盘珠子,噼里啪啦打出了一个结果。可恨我会的一点珠算,早就扔进了历史的垃圾桶,再怎么努力去看,也只是看出了一个三下五除二。
“看脚下。”他将算盘在我眼前晃了两晃,那些珠子居然没有挪动。他的一言一行都告诉我:风水必须得计算。可让我看让我感觉的都是他,人生是不是总这样自相矛盾?
算盘的数字在我的大脑中模糊了,继而算盘的形象在我脑海中也模糊了。我无法记起那是一个怎样的数字,也无法记起那是一个怎样的算盘。只是下意识地看向脚下,那静止不动的水,以及那缓缓流动的风。
我看不见风,但能感觉到风的流动。相应的,我能看见那静默的水,只是感觉到它表面的沉寂。那种感觉就像是——水死了,风还活着。
但这些都只是流于表面的,下一刻,感觉完全不同。水是真实的,风是虚假的。静止的水从来没有停止过流动,而流动的风才是静止的。水从未被禁锢,只不过它的运动不在表面,而是在风上。水的运动扩散在空气中,空气无法将其压制,所以缓缓运动形成了风。
当然,这也只是一瞬间的感受。下一刻,水不复存在了,原来世界上的一切都只不过是风而已,风的虚是最伟大的德行,它从“无”中诞生,随“有”的变化而死亡。水只不过是它的尸体罢了,而世间其他的事物不过是水的尸体罢了。
我沉浸在着无穷的变化中无法自拔,完全忘记了自己。沉迷大概也是一种“静”的境界吧。普通人只要沉下心来做一件事,全身心投入后,往往会发生奇迹,这与修行人的入静应当是一回事。当然,“静”也分不同层次,更高深的“静”光沉下心是远远不够的。
耳畔传来一声奇怪的声音,似野兽的嘶吼,又似猛禽的鸣叫。这是一种大气磅礴而又尊贵威武的声音。我在一瞬间被唤醒,眼前只剩下一幅图景。
风与水正在进行着殊死搏斗,互不相让,完全是不死不休的模样。然而它们的尸体却相互融合,不断演化。不论斗争多么激烈,对于它们的尸体都没有任何意义。而就在这时,我想起了自己。我正站在风与水之间,风的怒吼,雨的拍打,所有的矛盾都在我的身上集中爆发。于是,我清醒了,一切都消失不见。只有那种让我发狂的感觉还没有消退,捂着脑袋,蹲下身体,我痛苦地喊叫起来。
龙女第一时间来到我的身边,她完全忘记了自己正承受的痛苦。分神之痛,我终于也感受到了。
“我没事,你别担心。那道法术还没有除尽,刚才师兄是在给我解术。”我和她都已经痛苦得连叫喊的力气都不剩下。如果还能撕心裂肺地将痛苦表现出来,那只能说痛苦还远远不够。
“还有对‘风水’的体悟。你看见了,也感受到了,有多少收获?”那算盘晃得我眼睛都睁不开。
我喘了几口粗气,用尽了气力才勉强说出了一句话:“我宁可做一万道数学题。”
算盘师兄不说话了,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老算盘。这修行人还真是一个比一个奇怪,相比较而言,以前遇到的要正常得多。至于笑丘他们三个,这一比实在是显得太可爱了。
“有些道理,懂了再想忘记反倒会很困难。我们也是受人所托,诀窍已经教给你了,往后如何全看你自己。”师兄的罗盘开始泛起光芒。
“受谁所托?”我问道。
师兄笑而不语,罗盘的指针急速地旋转,然后指向“赤舌”便不动了。“时候到了,走吧。”
另一位师兄微微点头,亮出了算盘。
赤舌仍然躲藏在黑气之中,只能看到一个虚影,红色的长舌也不见了踪影。罗盘的针发出一道白光,黑气渐渐缩小,似乎全都被吸到了罗盘里。
赤舌终于可以动弹,但它的反抗实在很无力,就似螳臂当车一般,不过是笑料罢了。人也分善恶,何况妖怪,它既然存了害人之心,就应该做好被人所杀的准备。这是天底下最公平的道理。
然而恶人通常是有帮凶的,黑气突然大盛,超出了罗盘的控制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