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在人群中看见那碍眼的一对桃花眼,沈璃韵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都是一夜未眠,他却精神抖擞,甚至还有时间抬头跟她眨眼,再看自己,黑眼圈都冒了出来,整个人很是憔悴。从窗子望出去,他笔挺的站在院落中央,周身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中,而他的笑容竟是比早晨的阳光还要艳丽几分,站在十几名侍卫中间很是显眼。
沈璃韵心里没有来地一跳,命阿七关了窗子。一夜未眠,她现在都还有些昏昏欲睡,实在不想再领会某人的“眉目传意”,这阵正好闭目养神。
阿七一大早就领着三个丫鬟一同来给她梳妆打扮,睡梦中似乎是阿七那“娇柔”的声音不停地在提醒着她——“小姐,您坐正一点,发髻要梳歪了!”“小姐,醒醒!”“小姐,插这只簪子行么?”迷迷糊糊地,她应了一声:“采月,让我再睡一会儿。”
却是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回答:“小姐,梳好了,您看还满意么?”
沈璃韵猛地自睡梦中回过神来,身边两个丫鬟,都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己。
哪里还有采月呢?不由得心里一阵失落。
一个眉眼平静,身着青衣的丫鬟说道:“小姐,您看还满意么?若是满意,咱们就准备上马车出发了。”
不待她回答,另外一个身形略胖,眼睛都笑成月牙一般的年轻丫鬟大胆笑道:“嘻嘻…小姐真是好看,像是仙女下凡呢!”
沈璃韵抬眸一瞧,竟是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镜中的自己,长眉入鬓,眉目如画,双眸中间一颗小小的红宝石镶嵌其中。眼尾处被勾画的微微上翘,竟是多了一种说不出的风情来。
她起身细看,白色丝带缠绕着一头秀发,盘旋在头顶,顶端一根玉簪,再无半点装饰,露出洁白的额头和秀颈。身上穿的是丝锦白莲暗花的白色对襟衣裙,样式间接大方,中间系着白色腰带,衬得整个人身量纤纤,似有了仙风道骨一般!
“这…”她都被自己吓了一跳,都不知说什么好。
一个温柔的女声平静说道:“小姐天生绝色,真是羡煞旁人。”
明明是在夸她,可沈璃韵就是有种说不出的不舒服,顺着声音的来源望过去,是一直站在身后的一位红衣丫鬟,乍一看到,沈璃韵心里都赞叹了句——好一个标致的丫鬟!论样貌,论身段,论气质,哪一点儿都不输给大户人家出身的小姐!
她眼神还停留在红衣丫鬟身上,那丫鬟突然跪下扣头惊道:“奴婢该死,说话失了分寸,还请小姐恕罪!”
说得沈璃韵又是一愣——我说过什么?还是,我的眼神看起来很凶悍?
这边沈璃韵还在纳闷儿,阿七说道:“琴香,起来吧,没什么要紧的。”
被唤做琴香的丫鬟咬着嘴唇,一付惊恐状:“小姐,奴婢不敢。”
“额…没什么,你起来吧。”沈璃韵想了一想,不在意地说道。
琴香这才站起身来,沈璃韵看她动作,柔弱无骨,娇媚万千,更是觉得,这样一个娇媚女子,做丫鬟真是可惜。
阿七说道:“小姐,这红衣丫鬟是琴香,”又一指身旁的两个说:“青色衣服的叫做碧莲,这是秋妹,一会儿咱们几个是要一起上船的,今后小姐的日常饮食,起居,也都由她们几个照料。”
“琴香(碧莲)(秋妹)见过小姐。”三个丫鬟一起礼道。
沈璃韵朝三人笑笑,算做回应。
正巧外面有人叩门,报道:“小姐,大人请您上马车,咱们准备出发了。”
阿七应了一声,便指挥几人陪着沈璃韵出了门。
沈璃韵住的院落,和军营大院门口也有段距离,早先来的时候是从小路穿过来,这回也是原路出去。
这小路本就是鹅卵石铺成,只够两人并排而行,一路上路过的军士又比来那日多了不知多少倍,都用好奇又惊艳的目光紧盯着沈璃韵瞧。走到中间一截,人挨着人,似乎连移动脚步都困难了!
沈璃韵甚至闻到空气中弥漫的一股男人的汗味,混杂着军营的泥土气息,男人们火辣辣的直视令她觉得如芒在背,一张俏脸也不是颜色。阿七命几名侍卫将沈璃韵围住,挡住住那些**男人的眼神。
黄锦觅凑上来,一手似护着沈璃韵,将她半圈在怀里,一手挡着外面熙熙攘攘瞧热闹的军士,用很小的声音打趣道:“害羞?没见过这么多男人?”
“喂!”怎么什么话到了他的嘴里都能变了味道呢?“什么叫没见过这么多男人?说的像是我有多…”
“多什么?”他接着问道。
“总之被这么多陌生人盯着看是有些不自在。”这很正常好不好?
“那你很不幸。”黄锦觅平静说道。
“什么意思?”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没有说话,低着头尽职地护送她朝前走。
沈璃韵靠在他的臂弯之中,身后便是他胸膛,平日里看他很瘦,手臂一展,竟是可以把她牢牢护住。他穿着护卫的黑色盔甲,灰色内衫,沈璃韵看他修长的手指露在护卫的灰色衣衫外,朝外微微伸展着,指尖休整的干干净净。
“你会琴?”她看他指腹上似乎有茧,出口问道。
“呵”他低声笑道:“怎么,要会一曲?”
“算了。”是她别过头去,心里想,是自己大惊小怪了,他生在富贵人家,琴棋书画都学一些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这一路熙熙攘攘,总算到了小路的尽头,沈璃韵抬眼一看,总算明白黄锦觅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面前一辆马车,两匹黑色骏马拴在车前,额头上一缕白色鬃毛,头上也佩戴着一根白色绒毛,挺拔地整装待发。而那马车,通体被漆成黑色,鎏金勾边,白色皮毛为垫,奢华无比。最为重要的是——这马车没有车盖!
这是什么意思,看到这马车的沈璃韵有些惊恐!甚至是惊悚!
“我们坐这辆马车出城?”她抱着一丝希冀问道。
“小姐,请您上车。”碧莲回道。
…
这是要拉我去巡街么?
沈璃韵一想到待会儿要像临行前的犯人一样出现在大街上,一阵阵眩晕,似乎都有些不想干的冲动了!
黄锦觅不偏不倚地又凑上来说道:“怕了?”
沈璃韵不做声。
他又道:“想想采月。”
是啊,采月!生死未卜的采月!
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这也是溧水,谁认识谁啊!再者,自己画了那么浓的妆,还被人封了个“睡美人——夜咏”…
对!睡美人!
沈璃韵心一横,上了马车!
“娘,你看,马车上的姐姐好漂亮啊!”一个稚嫩的童声瓮声瓮气地问道。
“是叫…夜咏吧?怪不得莫大人要出上万的银子买她!这么漂亮的姑娘,要是进了宫,肯定被当成宝贝宠着呢!”一个妇人赞叹道。
旁边看热闹的老头搭话说道:“我看未必,皇宫里漂亮的娘娘多了去了,哪能是咱们些小地方的人见识过的?”
又不知是谁紧跟着说:“嘘,小点儿声,这可是要进皇宫的人啊,议论这些,不要命啦?!”
“娘,这个姐姐是睡着了么?怎么一直不睁眼睛啊?”
对,对,我就是睡着了。
沈璃韵听着街上乱七八糟的议论声,打定主意装睡到底。
要她面不改色地面对这么多议论和探讨的目光,实在是太考验她的自制力了,虽说自己年纪大脸皮厚,可也经不住在这溧水城逛一圈吧?
什么时候才能到啊?
沈璃韵微微皱眉,自己这样保持侧身躺的姿势好久了,真想动一动酸麻的胳膊…
一个人惊道:“快看,睡美人眨眼啦!是不是要醒了?”
哎,沈璃韵果断放弃了换个姿势的想法——还是在坚持一下吧。
这样折腾了大半日,一夜未眠再加上滴水未进,沈璃韵也不知自己是困的、饿的、还是被太阳晒得,等碧莲和秋妹来搀自己下马车时,眼睛睁不开,真是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了。
迷蒙之中,一个强有力的肩膀驮着她,慢慢地上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