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的秋雨淅沥沥地过去,燕州城的大街小巷都显得湿漉漉的,天一放晴,街上终于重新热闹起来。这一大早的新鲜事儿,便是从沈府传来的。
一位长得很好看白衣的公子,带着一位憨厚的家仆和六箱聘礼,到沈府来提亲了!
提的谁的亲?
那还用问?沈府只有一个小姐,自然是向沈府的五小姐,据说那是天生克夫命的——沈璃韵!
有感慨才子佳人的,有好奇礼金多少的,有纳闷儿这白衣公子来路的,更有期待左相和沈家的反应,等着看好戏的。
黄锦觅前几日已经搬出福来客栈,还着实让一干厨娘丫鬟伤心了一把。这下又传出了这么大的喜讯,让福来客栈上上下下都瞧不懂两人的关系了。
就连带看子轩的眼神,也都充满了——子轩公子好可怜,被老板抛弃——的感觉。
这些怜悯的目光弄得子轩浑身不舒服,真的想在院子里大吼一声——我才没有被抛弃!不过一出戏罢了!
最终只能无奈地垂下双肩——为了璃韵,只能忍了…
正午过后,子轩实在不想去厨房做事,简单交代家富后,打算到璃韵的住处小坐一会儿。才走到楼下,便看到一个白色的影子自街边直接一闪,直接飞进了沈璃韵二楼的窗户!
他心下一紧,顾不得里面情形,撞开楼下的门,飞似地往楼上——沈璃韵的住处跑。
“璃韵!你没事儿吧?”他撞开二楼的门,正巧看到黄锦觅一袭白衣,捧着一盏茶,好整以暇地瞧着他。虽然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子轩却觉得,他似乎和前面几日那个脾气好到极点的儒雅形象有很大的差异,也许是自己多想了。
再看沈璃韵,好端端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神情略显差异,随即也笑道:“子轩,怎么满头大汗的,快坐。”
子轩这才意识到,说不上惊的还是跑的,不过片刻地功夫,脑门上已是满是细密的汗珠。他随意用袖子一抹,瞥了黄锦觅一脸,才在沈璃韵身旁坐下了。心里依旧不平静:这个黄锦觅,会武功,身份神秘,动机不纯,放在沈璃韵边上,怎么看怎么危险。
危险品——黄锦觅品了一盏茶,问道“他知道?”
“是。”沈璃韵回道。
半响,他又没有说话,沈璃韵也没有开口,两人都各自安静地品着茶,屋子里只有瓷器轻碰撞的轻微声响。
子轩坐不住了——这是干嘛?沟通感情纯喝茶?!
“喂,你们两个倒是自在,不知道外面闹翻了天么?”
黄锦觅笑问道:“沈小姐怕么?”
“我有什么好怕的?”她回的利落洒脱。“以父亲的脾气,他很快会叫我回府的。”
“万一他不同意怎么办?”黄锦觅继续问道。
万一他同意了怎么办?——子轩在心里想着相反的问题。
“我爹一定会同意的,这点请你放心!”眼看着拿来攀龙附凤的筹码就成了没人要的老姑娘,爹现在肯定巴不得她快点找个婆家嫁了。
“呵、、、”黄锦觅从嘴边轻轻绽出一个笑容,轻不可闻地笑了一声。
这其实,和最开始的计划,有些偏颇。但是,当看到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在骨碌碌地转悠,那白皙纤细的双手不自觉地攥得指尖发白,他突然变了主意,想和这个女子,牵绊多一点。
美女,这些年他见的多了,妖娆的、可爱的、温柔的、娴静的,也很多露水情缘。甚至现在回想起那些美女的名字,她们的五官都随着时间的流逝模糊了起来。
沈璃韵,十三岁遭亲生哥哥**,这成了沈家上下都不愿回想的可耻秘密。
十六岁得到左丞相赏识,更被左丞相独子——当朝二品骠骑将军一见钟情,沈家借此成了左丞相的亲家。
十七岁,骠骑将军战死,沈璃韵自立门户——福来客栈,摆脱了沈家的钳制。
对于她,他有一点好奇。
她一个商贾之女,无辜背负了“克夫”之名这么久,人言可畏,对一个正值芳龄的女子来说,是十分可怕的。如今看来,她虽有一丝紧张,却与人言无关,那清澈的双眸,微微抿着的嘴角,还透出一股少女特有的矜持。而她的脸上却故作老成地一派平静,多像一只把自己包裹的紧紧的刺猬,明明内心柔软,却把刺亮出来装腔作势。
“呵。”他禁不住在内心里暗暗笑了。
沈璃韵看他优哉游哉地样子,也有几分疑惑,问道:“有件事情我一直想请教黄公子。”
“请讲。”
“你当日来找我时,拿的那封信是怎么回事?”
“找人写的。”
“和我的字迹一样?你又怎么知道我的字迹?”
他有一丝小孩子恶作剧般地狡黠:“这个,有心自然能找到。”
子轩不禁暗自思量到,黄锦觅,不知不觉间就把璃韵掌握的清清楚楚,着实不简单。
沈璃韵的关注点却全然不在于此,继而问道:“如果我没有同意你的计划,你会有什么打算?”
“沈小姐,”他不问反答:“你觉得呢?换做你,会怎么样做?”
她收回目光,静静地思忖:有了这封信,他就算不上门来找自己,直接去沈府要人,父亲也一定不会探究信的真假,只会早点让两人成亲。到那时,事态的发展就不是自己能够控制的了。而他没有选择先去沈府,竟然还要感叹自己幸运了。
他看她脸上神色的变幻,嘴角还是那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不出所料,翌日一大早,沈府便派人传话来——要沈璃韵回去一趟。口气是不容拒绝的,自然是为了这次提亲的事情。
黄锦觅也要一同前往,虽然于理不合,但沈老爷本就知道他住在这里,况且他还要抓紧机会去找线索,沈璃韵只能同意掩护。
沈府在城东,而福来客栈在城西,沈璃韵租了一辆马车避人耳目。黄锦觅有条不稳地吩咐斧头把几盒礼品带上,稍作整理便和沈璃韵一起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