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长安,都城的所在地。即使在梅季的三更天,也能将这座灯火通明的宫殿看的清清楚楚。天极宫,方一百百里,明黄色的屋檐高低错落,层层叠叠的内外墙是同一的朱红色。远观之下,正如一条蛰龙盘踞在这座长安城的正中央。
明正殿,一个身着龙袍的中年男子正在批阅着今日朝堂上的奏折,烛火的摇曳下,衬着这位皇帝英俊的脸,为其浮上了一层迷人的邪逸。
这时门口进来一个身着华服的老者。
“微臣拜见陛下。”
周昌宗连忙放下手中的奏折,脸上挂起一丝笑容道:“余爱卿免礼,来人,赐座。”
余禄已年近花甲,颤巍巍的从地上将自己支撑起来,弯着腰行礼道:“谢陛下。”然后坐上一边准备好的椅子。坐好后略微喘了几口气才慢慢平复下来。
周昌宗似乎对眼前的一幕早已十分熟悉,待余禄喘完好几口气才不急不缓的道:“余爱卿可知朕此次唤你何事啊。”
余禄沉思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的:“禀陛下,微臣不知。”语气中也透露着浓浓的疑惑。
周昌宗听闻此言,有些纤长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眼角露出一丝笑意,而眸子里闪出一丝嘲讽。
“十六年前朕说过,若天凰降生女婴,朕必奉其为后;十五年前,余爱卿告复朕,天凰女现。可随后余爱卿也因病还乡,之后整整十五年,钦天监至今还未有任何消息,看来钦天监还是在爱卿的治理下才能有所为啊。”
“微臣如今年近花甲,又在家中休养了很长一段时间。虽有为陛下效力之心,恐已无观星之力,辜负了陛下对微臣的期待啊。”余禄再也坐不下去了,颤巍巍的从椅子上跪了下去。
周昌宗不答,看着跪在地上的余禄,似乎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余禄也不敢发出一丝声音,殿内瞬间陷入了落针可闻的安静。
良久,周昌宗才开口叹道:“犹记得当年夺嫡之时,只有余爱卿一直跟在我身边,现在想来,依然历历在目啊。”
“承蒙陛下不弃,留微臣在身边,微臣岂敢不全力以赴。”提起往事,余禄也有些感慨,回答的声音略微提高了些。
听闻此言,周昌宗微微一笑,从余禄进来一直绷直的背终于缓缓的靠在了椅子上。
“朕从未抛弃过爱卿,还妄爱卿全力以赴。”
“陛下。。。”余禄猛的抬起头,惶恐的道
周昌宗挥了挥手,打断了余禄,然后取下腰边的通翠玉佩,递到上前来接玉佩的万公公手上,道:“朕听闻爱卿家中的孙女名唤胭脂,在家中很是讨喜,爱卿对其也是百依百顺。”指了指玉佩,接着道:“朕这玉佩虽不是什么上古奇物,却也是从小朕就佩戴在身边的。就赐给爱卿孙女,作为上次她成人礼,朕没去的赔偿吧。”
余禄双手高举,接过玉佩,深深伏下身子谢恩道:“谢陛下,臣定不负陛下所望。”
“三年后,紫微星现,相信爱卿一定能给朕惊喜。”
走出明正殿的余禄看着前方高高挂着的月亮,脸上写满了无奈。周昌宗先以往事来说服他,又用他挚爱的孙女余胭脂来要挟他,真的到了:“晓之以情,动之以武”的地步。看来圣上派去三星镇的探子早已失联,不然也不至于如此着急。在十五年前算出天凰星降生之时,他冥冥中就感觉到,自己若在如此肆无忌惮的测算天机,早晚有一天会惹祸上身,躲了十几年,没想到如今是躲不过去了。余禄深深的看了一眼手中的玉佩,小心的塞入怀中,随后便跟着带路的小太监而去。后面的万公公看着余禄略显佝偻的背影,不由同病相怜的感觉到,余公是真的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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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伯,陆伯,快看那儿。”马车里的谢小宇早就已经坐到陆伯的车夫位置旁,指着前方高大的内城城门惊叹道:“不愧号称天下第二大城的开封,竟如此昌盛。”在他们身前身后,是一批批待检进城的百姓,一眼向后望去,是如车水马龙般的队伍。
“等少爷到了长安看到了长安城,那儿的规模可更大呢。”陆伯笑着对说道。
“陆伯还去过长安?”谢小宇顿时来了精神,半站的身子一屁股坐了下来。
“年轻时去长安走过一次镖,老事啦。”
谢小宇对这答复明显不满意,不过见陆伯没有说下去的意思,只好作罢,心中对长安京都不由更添加了一分向往。
进城的车队虽然多,不过负责检查的士兵显然都训练有素,一个时辰不到,谢小宇就进入了这座规模宏大的千古之城。两人先是沿着主街道找了一家客栈,自有小二帮他们搬运行李,忙忙碌碌又是弄了一会儿,已是接近晌午,便向客栈小二打听了附近的酒楼。
“少爷,我们就在开封住个三四日,少爷第一次来开封,也好在这儿领会一下人土风情。”
“当真?”
“呵呵,出发之前,老爷就吩咐好了,等到了开封,可以让少爷好好游玩一番,不过下月到了长安,少爷可得好好应付科举了,老奴也会督促着少爷。”
谢小宇新奇的在大街上瞅来瞅去,毫不在意的说道:“凭本少爷肚子里的墨水,上榜还不是覆手而来?”
两人在前面走着,全然没注意身后跟着一高一瘦,一矮一粗的两人。
“二...二...二...二哥;他...他...他们两个一直赶...赶路,赶了这么久;终...终于准备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了,可累死俺了。”那虎背熊腰的男子扬起粗粗的手臂挠了挠头,憨声道。
“可不是么,这凡人上京赶考,能出什么事,这小子身边那仆人,血气虽不如年轻人旺盛,但胫骨极强,显然是少有的外家高手,还非得让咱们跟着。”高瘦的男子也埋怨道。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林天风派来保护谢小宇的天魔教弟子。两人相貌平平,但身材却截然不同,二哥瘦小,憨货粗壮高大。走在一起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可周围却没有一个人瞩目关注,不由增添了一分怪异。
片刻,谢小宇一行人就来到了客栈小二所说的酒楼“仙客来”。仙客来作为开封最大的酒楼,其建造规模也是十分宏大,靠近主街道的是酒楼牌坊,总共分为五层楼。一楼大厅,二楼权贵可入,三楼仙家可入,四楼王室可入,而五楼只有极为重要的场合才会开放。酒楼背后就是开封最大的一个游园—醉仙园。
“客官里边请”门口接待的小二看见小宇二人,热情的道。
“小二,可还有位置。”谢小宇看着里面攒动的人,担心的问。
“客官放心,掌柜的特地在今日开放了五楼,将往常的接待布局整整往上提了一层楼。”
客人络绎不绝,小二也没闲暇,只得向谢小宇告了声罪,急急的去接待后面的客人。
“陆伯,这仙客来今日生意怎如此红火。”方一坐落,谢小宇就疑惑的问道。
陆伯摇了摇头,观望四周,似乎看出了一丝端倪:“今日不止宾客满座,而且聚集了很多学子。”
就在两人话语间,一只酒杯从旁伸了过来。
“兄台莫非不知今日大会?”
谢小宇疑惑的看着来人,只见那人头发随意的束在身后,亦不及冠,散漫的脸上挂着懒懒的神情。十足的潦倒书生模样。
“若兄台将你那壶北水酿给在下,在下倒是可以细细说来。”那人又继续道
北水酿取自山间北雪酿制而成,做工繁琐,价格也贵,但对谢小宇来说却不是什么多高的价格。
谢小宇将酒放到潦倒书生的桌前,伸手示意“兄台请。”
那书生端起北水酿先是慢慢的呷了一口,微微一品,赞道:“好酒。”随后道:“今日之所以这么多学子齐聚开封,主要有两个原因:一则是因为上京赶考,这兄台也是知道的,而第二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则是因为天香玉蝉子今日会在此问道儒生。”
问道儒生,即是修真者向世俗大儒请教道学的一种方式。自古修真重道,儒生重儒。但学问修到极处,自是“道”“理”相通,一通百通。秦万象问道沈承明,踏入三清。这种形式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可修真者对此的态度却不一,有认可支持者;有嘲讽不屑者;也有顾忌颜面者。但若是真正的问道大会,那是少之又少。
谢小宇心中本就对仙灵之事十分感兴趣,却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出远门就被自己碰到了,急忙道:“会者可有何限制?”
“就在未时初(下午一点),仙客来后方的醉仙院,毫无限制。”
谢小宇听罢,哪儿还坐得住,兴奋的转头对陆伯道:“陆伯,我们也去瞧瞧吧。”
陆伯实在不欲谢小宇与修真者牵扯过多,可看这架势是不去不成了,只盼谢小宇仅仅是去看看,尝个新鲜就尽快离去,心下无奈,只得点了点头。
就在此时,门口出现了二男一女,皆负剑而入。小二看见这三人,连腰都要弯到地上了,而后面的掌柜也赶紧小跑了过来,招呼道:
“三位仙家大驾光临,快快请进,快快请进。”
为首的青衣男子看上去年纪最轻,神色傲然,也不理会掌柜,径直走向三楼。其后的白衣男子长其几岁,向着掌柜点了点头,便和那女子一起上楼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