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正全神贯注地研究着那本乐谱,总是百思不得其解,便不耐烦地将乐谱扔到桌上,一抬头却看见郭荥正痴痴地看着自己,不由地脸一红。
“你这只呆头鹅,只顾乱瞧什么?”公主羞臊地说,抓起桌上的锦帕扔了过去,唬了郭荥一大跳,这才转过神来,也为自己的失态感到不好意思。讪讪道:“看着妹妹绝世容颜,想起前几日在书上读过的一首诗,不觉得怔住了。”
云曦嘲笑道:“你才读了几本书,竟跑到我面前来掉书袋子,别卖关子,快说来听听。”
郭荥搔了搔脑袋,迟疑道:“记不真切了,好像有聘聘袅袅什么的?”
云曦不以为然地扯了下嘴角,讥笑道:“我以为是哪首,却是杜牧之的。这也算是他的代表作了,难为你竟记不全。”
郭荥不好意思搪塞道:“这么多诗词,哪里能记得住?我不比妹妹,好才情。烦劳妹妹赐教。”
云曦斜睨了一眼,半天才轻启朱唇,“聘聘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郭荥忍不住拍手叫好道:“正是这首,诗好,妹妹吟诵地更妙。妹妹今年正好十三豆蔻年华,又生得袅娜多姿,正配这聘聘袅袅四个字,从今后,我竟不叫你妹妹,只称你袅袅可好,偏你又住在清袅阁里,更应景了。”
云曦白了郭荥一眼没好气道:“你才叫鸟儿雀儿的。”转身赌气也不理他了。
郭荥忙笑道:“我叫着倒顺口,只觉得十分好。妹妹别生气,妹妹生起气来蹙起额眉,更让人怜惜。”
云曦也不睬他,站起身来唤容心:“公子爷要走了,替我好生地送出去。”
郭荥笑道:“我唤你袅袅,你叫我公子爷,总显得生分,不如你唤我的别号可好。”
云曦笑道:“你竟也有别号?我竟不知,愿闻其详。”
郭荥突然羞赧起来,忸怩了半天才道:“我素来仰慕的天下第一的大英雄便是三国时的赵云赵子龙,所以我自取别号子龙,总有一天我也会像他一样名动天下。”
云曦心中好笑,只觉得他这样一个脂粉堆里长大的纨绔,竟与赵子龙相提并论,刚要开口取笑,一抬头却见郭荥扳着脸,一本正经的样子,眼眸里竟隐隐流露出肃杀之气。
素日里看惯了他嬉皮笑脸的样子,却不曾想他竟有如此的抱负。心中一凛,便忙把戏谑的话咽下,诚挚地轻声道:“但愿公子如云中之龙,一鸣惊人,一冲云霄。”
郭荥本以为公主必会嘲笑他一凡,谁知公主并不认为是天大的笑话,竟将他的话看得很重,便感激地望着公主,更视公主为知己了。
经过几天的日夜赶工,云曦终是在月底将缨络打好了,连同闵宁的虎头帽子,仔细地包好,打发亲信送到了宫里。允启见了,十分喜欢,戴在身上再也不肯拿下。佩兰心中高兴,忙遣太监送了些时新的点心。
云曦打发书琴送一些与五公子,又想到花穗也费了不少心,她又身份特殊。便指着那盘椰蓉糯米核桃糕吩咐道:“这盘点心单送给花穗,前日我看她爱吃糯米糕。”
书琴虽不情愿,可也不敢露出一丝一毫,只得拿着食盒子出来。正满腹牢骚,却见紫燕从厨房里出来,便笑道:“妹妹无事便陪我走一趟公差呗。”紫燕笑道:“是什么美差?”
书琴冷冷道:“什么美差,不过是去五公子那送些点心。”
紫燕自来王府,很少能外出,便笑道:“我陪姐姐走一趟,也瞧瞧那位小爷的住处是什么样子。”
俩人说说笑笑,不大功夫便来到了郭荥的住处。
一进院门,便听见花穗正尖着嗓子在骂人。两人相觑一视,都不知端里,便悄悄推门进去。
却见一个十岁左右的小丫头,正跪在地上,吓得浑身发抖。花穗头发高高挽起,眼睛睁得浑圆,吊梢眉高高挑起,愈发显得一脸狐媚。
一改往日的千娇百媚,正发了疯地骂道:“你这个坏了心肝的贱婢子,公子才赏我的玉镯,我都不舍得拿出来戴,偏你笨手笨脚地给我摔碎了。说,受了什么人的指使?”
那小婢吓得连话也说不出,只不住地摇头。花穗越看越气,便摘下头上的簪子,狠狠地戳着小丫头的手,恶狠狠道:“看我不戳烂你这双贱手。”那小丫头吃不住疼,连连尖叫。
惠儿原在里屋灯下缝补衣服,听见外面闹起来了,本不愿出来淌这浑水,但听着实在不像样子,便掀帘子出来。
冷下脸来眉眼淡淡地劝道:“不过是个镯子,再珍贵终究也是个死物,难不成还让四儿寻了死来抵罪?姐姐若实在心疼,前日如王妃赏我了块上好的金钗,我拿来赔给姐姐吧。”
花穗愈发恨得牙根痒痒,冷言冷语道:“是啊,妹妹是如王妃眼前的红人,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没得着。不像我们,眼浅无人疼。我却不惜罕那金钗,再好也不是公子给的。”说着眼角一溜,流露出轻蔑之光。
惠儿吃了堵,也不由生了气,高声道:“姐姐是恼四儿呢,还是恼我?这夜深人静的,若如王妃听见了动静,姐姐怕是不好看吧。”
花穗虽不服气,可想想也不敢再闹,便气愤愤地对四儿道:“还不滚出去,到雪地里跪着。”
书琴终是忍不住,开口道:“这大冷的天,把四儿赶到雪地里跪着,这不是存心要她的命吗,姐姐真是好大的王法。”
这时满屋子的人才瞧见门口立着两人,惠儿忙笑着拉着书琴和紫燕的手让进来。
书琴对四儿道:“还不起来回屋里上点药,再记仔细了,这屋里不是什么东西都能乱碰的。”
那四儿并不敢起身,只瞧着花穗发愣,却见花穗扭过了身也不言语,便忙起身溜了出去。
那书琴虽脸上带笑,却语气冷冷道:“花姐姐,你这么个聪明得意的人,何必和个小孩子置气,别坏了你的好前程。”
花穗鼻子一哼,扭身坐到了窗下的暖榻上,也不理睬众人。
惠儿笑道:“这大黑夜里,怎么有功夫来这儿?”
书琴笑道:“兰夫人赏了些点心,公主命我送些给五公子。”紫燕忙把食盒子放在桌子上。
惠儿忙赔笑道:“多谢公主了。我家公子这会子正陪着如王妃用膳呢。等他回来,再亲自过去谢谢公主吧。”
紫燕笑道:“不过是盒子点心,有什么好放在心上的。”又拿出那盘糯米糕,走到花穗身边,笑道:“姐姐快别生气了,这是公主单赏你的。”
那花穗一听,忙翻身起来,笑道:“多谢公主赏赐。难为妹妹大冷天的跑一趟。”
说着从枕头下摸出一个新做的香囊,递到紫燕手中,满面春风说道:“妹妹别嫌弃,留着玩吧。”
书琴与惠儿对了对眼,皆冷冷一笑。书琴叫道:“紫燕,咱们快回去吧,这雪怕是越下越大了。”
那花穗亲热地拉着紫燕的手,送她们出了门。
走到左右无人处,书琴问道:“妹妹,今儿可瞧见花穗的嘴脸了吧。”
紫燕吐吐舌头道:“我的天哪,瞧她那可人样,发起火来竟这样吓人,心地竟如此歹毒。”
书琴把手摆了摆道:“妹妹,还只是看到了一点儿,她惯会这一套。只在公子眼前装温柔罢了。”
说着,又瞧了瞧紫燕手中的香囊,笑道:“她对你倒好,还送你个香囊。”
紫燕也笑道:“不过是看在公主面上,拉拢我罢了。不过,她的手艺却真真的好。”
书琴听闻此言,只不住的冷笑,紫燕不解其意,便问道:“姐姐,笑什么?”
书琴道:“她的香囊,等闲人怎么能得到。我若猜得不错,必是她绣这香囊时,出了差错,自己不希罕要了,扔了又可惜,可巧,今儿送给了妹妹,妹妹还念她个好,她用个次品卖了个大大的人情。”
紫燕只不信,俩人索性便把灯笼举高,细细地察看起来。果然看到香囊上有修补的痕迹,想是夜里做活时,不小心被落下的烛火烧了个洞。虽精心补过,可终是能看出来。
紫燕一肚子的火气,恨恨道:“若姐姐不告诉我,我还当个宝贝呢。这个坏蹄子,心里不知怎么笑我眼拙呢。”
说着一扬手,把那香囊丢到了湖里,自此,心里恨极了花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