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沉着冷静的李璟也慌了,听信了冯延巳的劝告,派遣使者秘密接洽赵匡胤,送了三千两白金给他,想造成他通敌的假想,不知道赵某人是真不爱财,还是看出了什么端倪,竟将唐国使者送来的东西全部上交,李璟的计策落空,反而让赵匡胤再度升迁。
这场战役唐国惨败,免不了忍痛割爱的让了好几座城池,基本上长江以北的土地都成了周的国土,从此唐国首都金陵跟周国就是一衣带水了。不仅如此,李璟还命钟谟和李德明去周国奉表称臣,表示以后唐国就是周国的附属国了,希望还能以君主的身份延续国祚。可柴荣的野心永无止境,表面上答应了唐国的请求,而周国的军队仍停留在唐国,并未回国。
我心中一直存有疑惑,柴荣是怎么抵达长江以南的?没有经过采石矶?那是从什么地方绕过来的?
不管怎样,唐国还是用尊严换得了片刻的喘息。
事后李璟在澄心堂怒斥齐王景达。也难怪李璟会发这么大的火,唐国五万人的军队,死伤被俘的倒损失掉四万多人。可四皇叔这黑锅背得也太冤了,究其根本,还是李璟的错。他命景达为元帅,却又安排了陈觉为监军,显然对他自己的亲弟弟不信任,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景达只剩下在文书上签名的义务,整个军队完全被陈觉控制了,整场战役杂乱无章,皇甫晖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这又是冯延巳一党出的馊主意,韩熙载曾经上书陈述利害,可李璟是什么样的人,他怎会听得进。李璟不理会韩熙载可能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大臣们人人皆知韩熙载的私生活不检点,府里歌姬成群,整日莺歌燕舞纸醉金迷。可我怎么看他也不像这样的人啊!只能说谣言可谓!不过这倒是勾起了我八卦的心里,想要去看看他府里究竟是怎么个花天酒地。
我跟从嘉说了我的想法,他深知如果不让我去,我还是会偷偷溜出去,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让我光明正大的去韩府。但他公务在身,不能与我同行。
“让黄凤跟着你去吧,她是将门之女,好歹会些拳脚。”
黄凤?是那个嫔御吗?看上去不像会功夫的样子啊,让她陪我去还不如跟芳仪一起去呢!从嘉干嘛对她这么上心……
我不禁蹙眉,气不打一处来,“我也是会功夫的,你不要小瞧了我!”
从嘉戏谑的打量着我,我慌忙的撇开脸。下巴一吃痛,从嘉硬生生的把我的脸掰向他,“蔷儿……”倏地唇上一阵暖意袭来,我踮起脚尖回应这缠绵的吻,下意识的搂住他的脖子。
大脑一片空白。刚刚我为什么事情生气来着?想不起来了……
考虑到芳仪最近很忙,最后我还是妥协了。
我换上一袭玄色长袍,束起发丝挽了个简单的发髻,不忘从从嘉手上抢过一把十二骨纸扇,偶尔也装装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不一会儿黄凤一身素服站在了门外,不施粉黛,只以一个玉簪固定住发髻,倒是出落得更加惹人怜爱。“给殿下、皇妃娘娘请安。”她给我的印象一直都是克己收礼的大家闺秀,没想到居然是将门虎女,真是人不可貌相!
“我们出发吧!”
“蔷儿!”从嘉拉住我,在我额上蜻蜓点水的一吻,完全不顾屋内还有第三个人,“早去早回……”
我余光瞥了黄凤一眼,她的嘴角仍是保持着完美的弧度,眼神里看不出一丝波澜。她真的不在乎?怎么说她也是从嘉的女人,虽然一直都未同过房,有名无实。一个女人能做到这种程度,并不能说明她宽容大度,只能说明她不爱他。
韩府外并没有门童把守,大门敞开着,和韩熙载本人一样,奔放。难道他就没有想过会有小偷进来吗?我大步跨进了门,黄凤跟在我身后,谨慎得像个丫鬟,而不是一个有名分的保仪。
丝竹声不断,空气中弥漫着脂粉气息。我循着琴声来到了韩府的客厅,乍一看还以为自己进了一个风月场所,也难怪群臣会议论纷纷了,也不是空穴来风。半躺在正座的就是韩熙载,手握着酒盅,衣衫不整,眼神迷离,看来李璟也没有错怪他。中间跳舞的那个人好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我仔细搜索着关于她的记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那舞女似乎感觉到我灼热的目光,转向我的那一刻,她脸上也写满了惊讶,“公子!”
我猛然想起,她是窅娘,秦淮河最有名的舞女,那次我喝多了还跟她一起跳舞来着,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想来韩熙载也真有能耐,连这样的妙人都请得动,我不禁有些佩服他。
“韩大人好兴致!”
韩熙载眯着眼睛打量着我,“阁下是?”看我没有回答他的意思,良久,他直起身,不紧不慢的穿上外袍,扣上扣子,“皇妃娘娘来寒舍所为何事?”
他认出了我,在座的宾客歌姬都停下了欢愉,愣了片刻,纷纷俯首,“给皇妃娘娘请安。”
“我没有打扰大人雅兴的意思,只是听说大人年轻时就是个风流才子,现在依然如此,所以慕名而来,大人不会不欢迎我吧。”
“娘娘觉得如何?”
“名不虚传!”我“啪”的一声打开纸扇,潇洒的扇着,阵阵冷风吹得我瑟瑟发抖,这才意识到,现在还是春寒料峭,我带个扇子出来干什么!
“所以呢……娘娘是来探个虚实好向皇上禀报?”
“大人误解我了。周蔷听说大人精通音律,特地来请求大人指点一二的。”
韩熙载紧皱的眉头微微松开。
看来韩熙载和李璟是互相不信任,君臣之间最忌讳的就是互相猜忌了。
“哎……”我长叹了口气。他这分明是在掩饰自己的郁郁寡欢。
当初契丹入侵后晋的时候,韩熙载向李璟建议趁这个时候进兵,就能事半功倍的拿下北方的国土,若等中原平定了,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可冯延巳等人却主张先攻打近处的闽国,这一仗几乎拖垮了唐国,再也没有力气去争夺北方的政权。也许因为韩熙载是北方人,李璟多少对他有些防备。
李璟多次都没有采纳韩熙载的意见,这对一个臣子来说可以说是最大的打击了。从此他便沉沦于声色,对朝堂上的事情不再上心。
才子从来都是不按理出牌的,对了脾气心思的,再苦再累也没关系,不对脾气的,给多少金银俸禄也换不来他一点积极性。
韩熙载又回到了主座,不再理会我,“娘娘请随意!”
还真是个脾气古怪的人。
钟鼓之声再次响起,我也欣然加入其中,留下黄凤呆立着不知所措。
“娘娘……”黄凤细弱的嗓音被鼓瑟声压住,我随着音乐的节奏翩翩起舞。窅娘舞动着水袖,嘴里轻哼着我上次唱的《相思引》,她居然还记得。
“没想到当天来秦淮河畔的翩翩公子居然是为姑娘,还是皇妃!”窅娘贴近我,不可思议的看着我不顾形象的手舞足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