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也是性情中人,否则也不会女扮男装来我韩府。”
难得韩熙载居然会夸赞我。
想起多年前和自己好友李谷的较量,韩熙载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苦笑。
“若是唐国用我为相,我必将踏平中原!”“若是中原以我为相,要去南方,岂不是如囊中取物一样容易!”“好,那我们就比比,看谁能笑道最后!”当时还年少轻狂,意气风发。
如今,李谷已经成了柴荣最信赖的谋士,而韩熙载却被李璟猜忌,发誓要退出政坛。如此大的落差,让一个放荡不羁的才子该如何来承受!
“韩大人又何必自暴自弃。”我找不到合适的言语来安慰他,也不明白我为什么要来安慰他,只是觉得他这么一个才子就这样堕落了岂不是太可惜,闲暇时光来写写小说也好啊,就像曹雪芹那样,说不定还能流传万世呢!
“我能理解大人怀才不遇的郁闷,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伤筋动骨……”
“噗……”韩熙载嘴里的酒喷了一地。
“娘娘,是劳其筋骨。”黄凤在身后小心翼翼的提醒。
我当然知道,只是想让韩熙载心情能好一些,故意改了一下而已。
“娘娘这是什么意思?”韩熙载绕有兴趣的盯着我,估计从来都没有人跟他这样讲过话吧,“是让在下自毁发肤来取得信任吗?”
“大人好好琢磨吧!”说罢我便转身离去。
接下来的几天,听从嘉说韩熙载又去上朝了。他究竟是琢磨出什么了啊!我是想让他称病卧床,遣散歌姬,让李璟来三顾茅庐再出山啊!又不能明说,他怎么就这么轻易的跑去上朝了呢!还是说我的表达太不明确了?才子的思维真不是我等常人能够理解的。
已经是子时,四周都是黑漆漆的,从嘉安静的睡着,我却瞪大眼睛睡不着。
奇怪,明明还是春天,怎么蚊子就出来活动了!我拉起被子蒙住头,可“嗡嗡”声任然在头顶盘旋。
看了眼身边那张俊美的脸,我不忍让他被蚊子咬个包,便将手臂伸出锦被外。
兴许是我的动作幅度太大,从嘉将我揽入怀中,“蔷儿你在干嘛?”
反正也醒了,我一个翻身压在他身上,“喂蚊子!”
“我家夫君貌美如花,怎能让一只蚊子给玷污了呢!”我嬉笑着,一把扯过被褥盖住我俩,指腹不安分的摩挲着他的唇。
“这么晚了,赶紧睡觉!”从嘉将我按在床上,呼吸渐渐急促,“明儿还得陪父皇下棋,这么快就忘了?”
对哦,从嘉不提这事我还真不记得了。不知李璟发什么神经,指明要我和从嘉去陪他下棋,还真是有闲情雅致。
我按捺住蠢蠢欲动的色心,闷闷的睡了。耳边传来从嘉均匀的呼吸声,这家伙倒是睡得舒坦……
由于昨晚没睡好,我的眼睛周围多了一圈浓浓的黑色,像是被人打了一样。从善时不时的抬头看看我,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我狠狠瞪了他一眼,就知道他心里在取笑我。
檀木屏风前,李璟、景达、从嘉、从善四面坐着,神色各异的盯着眼前的棋局。本来李璟是要我来下棋的,可我刚坐下从善就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了,我只好让出座位,讪讪的站在一边,让他们父子兄弟一起下棋。
李璟握着一枚棋子,却始终迟迟未落下。“四弟,你可曾怨朕?”
“皇兄何出此言。”景达不置可否的笑笑。若说一点都没有怨言,那是假的,当初在大殿上李璟对他如此指责,一点都不留情面,是个人都会觉得愤懑,况且他还是被冤枉的!
“啪”的一声,李璟指间的棋子重重落下。
“当朕还是太子的时候,我俩经常在内苑的御池中泛舟。朕还记得,有一次朕的船翻了,四弟你毫不犹豫的就跳下水来救朕,却忘了自己不会凫水。你把朕背上了岸,自己却险些丧命。过去的点点滴滴,朕都历历在目……”
原来还有这档子事!既然感情这么好,为什么不把储君的位置给他,反而给了二皇叔景遂呢!我跟从嘉面面相觑。
“都是过去的事了,皇兄又何必再提。”
李璟长叹了一口气,紧皱的眉头纠结在一起,“是朕对不住你……”
这棋下得真纠结,早知道我就不来了,站得腿都疼。秉着“君子观棋不语”的原则,我一直都没有说话,好闷。
许久,景达阴阳怪气的开口道,“是臣弟太过耿直,不是为官的料,皇兄不欣赏也是理所当然。”
李璟握棋的手微微一愣。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我站着实在无聊,简直就是煎熬,便命钏儿将我自制的素描本和画眉用的炭笔取来,倚在屏风旁,画起了《重屏会棋图》。
我在画纸上笔走龙蛇,不一会儿就画出了他们四人大致的轮廓,栩栩如生。
远处吵吵嚷嚷的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臣有事禀奏!”是韩熙载的声音,他又想干什么?还真是个不安分的老头。我放下笔,静观其变。
“皇上吩咐过了,今日谁都不见!”刘公公急忙将他拦住。
“皇上!大敌当前,皇上怎么还有闲情雅致在这里下棋!”直截了当一针见血,果然是他的风格!
我正暗暗的佩服他的勇气率直,可李璟听了就不悦了,哪儿有人敢这么跟皇帝讲话的,让龙威何在?
“让他进来!”
刘公公躬身退下了,韩熙载大步流星的奔过来,“扑通”一声跪下,声泪俱下。“皇上,臣跟随先帝十多年,论年纪比你大几岁,论辈分也比你长一些,如今就说一句托大的话。先帝执政的时候,对下情孜孜巡查,只担心言路壅隔。如今皇上却被一些花言巧语的人蒙了心,对咱们这些做臣子的,竟然这么疏离隔绝。皇上,难道你只信任他们,不信我们这些跟随先帝,刀阵剑雨里走过来的老臣子了么?他们诬陷老臣酗酒闹事,皇上相信了,他们说齐王殿下带兵不力,皇上也相信了!如今周军仍对唐国虎视眈眈,难道皇上就一点也不知情?润州就快要失守啦!”
一番话讲的酣畅淋漓,连我都为之动容。可他讲话这么犀利,也难怪会遭冯延巳的嫉恨。
“你说什么!”李璟倏地站起来,棋盘散了一地。
“他们果然是报喜不报忧!”韩熙载从袖中拿出一卷紧急军情,“润州来的消息,请皇上过目!”
李璟接过军情,只看了两眼便合上。刷白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
“父皇!”眼看着李璟就要晕倒,从嘉一把将他扶住。
李璟甩袖将军情扔出三尺远,“快诏弘冀回金陵!”
此时大皇子弘冀和我大哥正在采石矶训练水兵,积极地备战,可谁都没料到柴荣竟然如此狡猾,兵分两路,一路留在境内训练,一路却已经悄无声息的踏上了唐国的土地!
李弘冀紧握着圣旨,眉头紧锁。
“燕王殿下若能留下就是对战士们最大的鼓舞,大家知道殿下与众人共同进退,必然全力以赴。若是此时离开,只留下林某来训练,必会军心大乱。我担心柴荣会乘此机会一举两得!”虽然相处的时日不多,林仁肇已经成了弘冀十分信赖的部下,他做事干脆利落,弘冀很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