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中午,梅娘说要在出发之前再去盛老爷坟前说一声,自己一个人上了后山。
林我存在房里捆扎着行李,准备路上使用。
郭玉塘走了进去,见林我存眼皮都不抬一下,似乎不想搭理自己的样子,不由得犹豫地说:“我存大哥,你不要怪我。”
林我存忙碌的手停了一下,语气没有起伏地说:“我不会怪你。”
“可是,我看见你这样子,我心里就难受,觉得我对不起你。”
“你无需这样自责。”
“那夜你在我门外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我会记得一辈子的。”
林我存蓦然抬起头来:“记得一辈子?我要你记得我一辈子干嘛?你今后只需要记得你的夫君就行了。”
“我有不得已的苦衷,想来想去,还是只能回家去……”
“苦衷?谎话罢了。我也知道,是我不能给你提供你想要的生活。”
郭玉塘被林我存说中了心事,一下子再说不出辩解的话来。
林我存见郭玉塘低头不语,他也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两步走到郭玉塘面前,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其实,我真舍不得你走,舍不得……”
郭玉塘头靠着林我存的胸膛,熟悉的感觉使她想哭,虽然不是什么一见钟情,可是两人的感情就像山里的清泉,纯洁清澈,绵延不绝。
她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我存大哥,这次你送我回去,就到我家那里安家吧,到那时,你和我就有机会……”
郭玉塘不好意思说出下面的话,林我存却明白了,他原来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总觉得自己就要在这山上住一辈子。
可是自己喜欢上了这个姑娘。
去到人群中居住,还有可能娶到自己的心上人,这个想法令他心里雀跃起来,是啊,娘的岁数也渐渐大了,身体上的病痛也多了起来,现在爹不在了,有个头痛脑热的毛病只能干扛着,住进县城,看病也方便,买个什么东西也方便,比这荒山野岭好不知多少倍。
他点点头:“好,我再想想。”他低头在郭玉塘唇上一吻:“你要等着我,不要去嫁给那个没见过面的未婚夫。”
说了这话,郭玉塘又有点愁了,退婚好像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呀。
除非……
等回家后跟家里人说自己和林我存已经有了夫妻之实,那对方肯定不愿意接受自己已非清白之身而解除婚约,到时候自己就可以嫁给林我存了。
对,就这么办,林我存那么能干,能文能武,只要不让别人看见他的眼睛,到那时还怕不能在殷岭县里淘生活?
想到这里,郭玉塘高兴地抱紧林我存:“好,我答应你,等你来娶我。”
横亘两人之间的阴霾一扫而空,两人情不自禁吻在一起。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吵嚷之声。
两人奇怪,平时这里人迹罕至,怎么会突然出现这许多人声?
林我存放开郭玉塘,走了出去。
院门外传来一阵叫嚷声:“就是这里,那个妖人就住在这里。”
院门是梅娘出去后郭玉塘顺手就闩上了的,现在只听得门外之人把门敲得“梆梆”响,根本不管里面的人会怎么想。
郭玉塘跟在林我存后面走了出去。
门外的喧嚷声益加高了起来。
林我存走到院子中间,正觉得刚才那说话的人的声音有点耳熟,就听见院门被大力撞击的声音,紧接着,随着院门的轰然倒地,一群人拥了进来。
看见那些人的衣着,林我存约莫知道那是公门中人,还没等他开口询问,只见为首的一个皂衣人侧头问旁边一人:“就是他吗?”
旁边那人伸手指着林我存,高声说:“就是他!”
皂衣人立即一挥手:“把这歹人给我拿下!”他身边众人一听,立即一拥而上,将不知所措的林我存紧紧抓住。
皂衣人走了过来,凑近了林我存的脸,往他的眼睛仔细看了一看,倒吸了口气:“果然诡异!给我锁紧了,带走!”
郭玉塘已经奔到了林我存面前,看见他被公人抓住,公人们正往他脖子上套铁链,她立即大叫起来:“无缘无故,你们凭什么抓人?”
那皂衣人听见郭玉塘的质问,冷笑一声:“这厮目生双瞳,状貌诡异,近年来整日价出没在县内各处,偷鸡摸狗,****妇女,无恶不作,犯下累累罪行,行踪隐秘,叫人好找,多亏有人指引,方能寻到这贼窝,将其拿获。怎么着,你是他的什么人?想干涉衙门办案不成?”
听了这话,林我存和郭玉塘往他身后一看,刁德华正面带得意地看着他们,不用说,这带路之人便是刁德华。
林我存忙叫道:“刁大哥,你可以为我作证,我没有犯下那些莫须有的罪名呀。”
郭玉塘看见刁德华看着自己的淫邪的眼光,刹时间心底透亮,知道刁德华所为何来,咬牙道:“好一招无中生有、借刀杀人!”
林我存混乱声中听见郭玉塘的低语,顿时恍然大悟今日降临在自己身上这无妄之灾的由来,这刁德华果然并非良善之辈。
他心底愤怒,双臂一振,将抓住他的众人全部震了开去,刚套上他脖颈的铁链子被震得“哗琅琅”直响:“刁德华,你我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这样害我?”
刁德华躲在那皂衣人身后,作委屈状说:“大憨兄弟,那****喝醉了,亲口告诉为兄我说,你平时不用辛苦劳作也照样吃香喝辣,就是干这没本钱的买卖,手中银钱用尽了便趁夜又出去捞一票,有时还享受享受那些女子的身子,这种神仙日子已经过了好久,你还想拉为兄我入伙,被我严词拒绝了。”
“当时我本想报官的,想想你待为兄我不错,我就想着只要你能痛改前非,再不作恶,我也就不声张了。不料你不思悔改,这些日子又犯下种种罪行,为兄我再也不能坐视不管了。”
林我存气得说不出话来,这些无中生有的罪名也亏这刁德华编排得出来,听刚才那皂衣人所说的话,本县境内是有个歹徒在长期为非作歹,那可不是小事,要是自己束手就擒,那不是自认有罪了吗?
想到这里,林我存心想走为上策,三拳两脚,把上来抓他的衙役们打翻在地,拉了郭玉塘就往外面跑。
刁德华大叫:“别让他走脱了,别让他走脱了。”
正在这时,门外面传来了一个惊慌失措的声音:“怎么了?你们是什么人?”
林我存和郭玉塘一听:“糟了!”
梅娘从山上回来了。
梅娘在丈夫坟前祭奠一番,说了即将跟随儿子远行的事,坐了一阵,这才起身道:“老爷,我觉得儿子现在十分依靠得住,就连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也不放心,就凭这个,我们也没白养他这十多年,你就别为我担心了,等我们回来再来看你。”
梅娘想着丈夫临死前的遗言,心酸不已,抹着眼泪,三步一回头地往山下走去。
才到院子后面,就听见人声喧哗,偏偏后门是锁着的,她只能绕回到前门来,门前两个拧眉立目的衙役吓了她一跳,忙问出了什么事。
林我存已经拉着郭玉塘跑到了院门口,门外两人正欲挡住林郭二人的去路,看见一个老太太出现,其中一人便上前拉扯梅娘。
林我存急了:“娘,快走!”忙伸手去阻拦那个衙役。
这么一拉一扯之间,院内的人已经赶了上来。
一时间,院门口展开了一场拉锯战。
郭玉塘身单力薄,被其中一人一把拉回了院内,梅娘老迈,又生怕别人对她儿子不利,只顾拦住衙役去抓儿子,结果被人推倒在地又挣扎着爬起来,林我存一个人又要抵挡众衙役的围攻,又想救一老一小两个女人,登时手忙脚乱。
偏偏那刁德华在旁边献计献策:“官爷,这盛大憨有些武艺,我们怕一时间拿不住他,不如抓住他娘和他妹子,不怕他不乖乖束手就擒。”
皂衣人哈哈大笑:“好好好,大家伙儿听见了没有,抓住两个女人!”
林我存大怒:“刁德华,好你个黑心之人,我跟你没完。”
说着,抢步过来便打刁德华,刁德华早有准备,已经拿了根棍子,跟众人一起乱打林我存。
皂衣人见盛家三人都已经先后被逼得退回了院内,忙指挥众人将三人团团围住。
林我存已经护住梅娘退到墙边,郭玉塘则被一个衙役紧紧抓住,连连挣扎却徒劳无功。
郭玉塘想向林我存求助,但一看四周情况,忙闭上嘴巴,这种时候胡乱呼救,只能徒增林我存的困扰而已。
林我存看着郭玉塘挣扎的模样,心里急得像火烧,看着她抿紧嘴唇,一副不甘屈服却不向自己出声求救的样子,只偶尔用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自己,眼里流露的是不是恐惧,而是鼓励。
对,是鼓励。
林我存心里纳罕:“这个纤弱的女子,怎么遇上这么大的事都不害怕?”
皂衣人冷笑道:“盛大憨,今天你就别想逃了,乖乖就缚吧,省得皮肉受苦,也别拖累老人家了。”
林我存身后的梅娘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一刻她只有一个念头:“围绕在我存头上那个受人诅咒的魔咒终于降临了。不行,我一定要保护我的孩子。”
听见那皂衣人讲话,梅娘识得那人衣着像是个头目,忙叫道:“官爷,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呀?我家我……”她突然看见刁德华,心里有点打鼓,这人出现在这里,而且好像是站在对方一边,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这时林我存就拦住梅娘:“娘,别向他们求情,他们不问青红皂白就来抓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刁德华忙道:“官爷,你听听,这是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