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林小枫却并不想离开,这个工厂的待遇虽然跟朝华相比相差甚远,但也是她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工作。滨海那么排外的地方,实在是不能要求太多,先有一份工作做着再想别的办法就是她那时的想法。两人商量了一下,林小枫陪着王双去见老板并辞职。玩具厂老板听了王双的话思考了一会,王双并没有说出辞职的真相,只是说不适应工厂的环境才离开。
一会儿玩具厂老板看着面前的两个小姑娘说,要么你们两个都留下,好好干。要不,两个都离开。
两个,林小枫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看着老板的眼神,她才慢慢反应过来。当着老板的面两人一时之间也无法做决定,林小枫朝老板说了声我们两出去商量一下,便拉着王双走到了办公室门外。
怎么办,是走,还是留,人烦恼不已。林小枫劝着王双,要不还是留下来吧,毕竟难得有一个地方可以让王双做她想做的文员。再忍耐一段时间,哪怕是半年,王双有了工作经验,再出去起点都会不一样,可以不用再做流水线工作。我实在是受不了了,王双说道。两人商量了半天,王双还是不愿意留下。
那算了,那就一起离开吧。林小枫潇洒地说道,对面的老板很是吃惊,一脸为什么的表情。我觉得,一个好朋友比一份工作更重要。留下这样一句话,林小枫就拉着王双回宿舍收拾东西了。
因为是自愿辞职的,两人也不好意思问老板要这十多天的工资,当时已经是七点多了,两人也不想在工厂再呆下去,交接了一些简单的工作事宜收拾东西就离厂。
玩具厂位于滨海下面的一个小镇,这样的地方自然没有计程车,加上是晚上了,也没有什么车辆出入。两人各自拖着一包行李,慢慢地走着,一直走到大路上,等了半天也没拦到车。
突然有辆柳州小货车停在了两人面前,柳州小货车是滨海小玩具厂常见的拉货车辆,两人也没多想。车里边有个年轻的男人探头出来,说了声,快上车!林小枫一看,顿时高兴坏了,天无绝人之路,这个年轻男人可不就是刚辞职的玩具厂里的司机吗,因为同是江西人,所以在厂里的这些天,跟林小枫一直是老乡相称。两人赶快拎了东西爬上车后厢,一声坐稳了车就飞快地朝滨海市区驶去。
刚才辞职的伤感一扫而过,这世上还是好人多,林小枫感叹到。滨海是个小地方,方圆不过数里路,所以一会就到了王双租的房子处。下了车林小枫不住地向司机道谢,司机笑道,他刚好是要出来拉材料,顺路而已。再说同是老乡这都是应该的。他说道。只不过刚在厂门口怕老板看了对他有意见,所以故意等两人走远一点才敢让她们两上车。
说了几句话司机就走了,两人也提着东西上楼去。因为有了刚刚这件事,这时候的两人心里都暖暖的。加油吧,林小枫心想,大不了工作再找过!
没想到接下的的找工作之路却并不平坦,甚至可以说得上是艰难异常。有了同在小玩具厂工作的经历,两人都觉得要是能在同一个公司或厂,互相照应多好,所以找工作时,就分外留心,希望能进同一个地方。
没过几天,林小枫叔叔听说了她离开小玩具厂的消息,打电话让林小枫回去他那儿吃饭。从小厂出来后,林小枫一直住在王双那里,本想着等再找到工作后再去林远那,这样自己面子上也比较好看一点。所以离厂的事除了宋宁和堂姐,她并没有告诉其它人。
吃完饭林远拿了一张纸条给她,上面写了一些招工信息和待遇,林小枫一看,文员,八小时包吃住,试用期800块,转正后1200块。她有些吃惊,在滨海找工作的这些天,她很清楚滨海文员的待遇,1200是在朝华时的工资,相比较来说,是挺高了。一般的滨海工厂或公司是不会开这么高的价的。她问林远在哪找到的这些信息,林远说是街头上面张贴的广告,林小枫疑惑地问林远,说叔叔这你也信,别是骗人的吧。林远说不一定,要不干脆去试试。林小枫不好再反驳,毕竟叔叔也是一番好意,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她跟王双坐了辆摩托车就去了林远给她们的地址。
那地方挺远,坐摩托车就花了两人八块钱。两人下车问了半天才找到地方,一个很旧且破破烂烂的小铺面,里边放着一张看不出颜色的写字台,后面坐着一个胖胖的油头肥面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黑。一听到两人说是来面试,立马就说没问题,前提是要先交200块介绍费,交完立马带她们去进公司,并说保证能进。林小枫一听,想起报纸杂志上说过的类似的帮人找工作骗钱的事情,觉得还是不可靠,想了想还是拒绝了。这样一来,林小枫和王双相当于什么收获也没有,却白白浪费了十六块钱。
好在王双出社会早,家庭的磨砺却让她练就了一手好厨艺。为了省钱,两人开始自己买菜做饭,两人平摊生活费。林小枫想着要尽快找到包吃包住的地方,就没想要在外租房子。反倒是王双,因为陈平有时会从深圳回来看她,所以她没办法把房子退掉。林小枫不愿意太过占王双便宜,两人买菜时,她就经常抢着付钱。
日子一天天过去,发简历,去人才市场就成了两人生活的主要事情。这其中有一个工厂和两个公司看中了林小枫,一个是在很偏远的小镇做文员,另一个是在广告公司做业务,还有一个更离谱,是推销铁通电话安装的。这几个招聘的人无一不是看中了林小枫的口才与朝气。偏远小镇的工厂是做模具的,里边的工人全部是男人,林小枫如果过去工作,那就摆明了要留在那里住宿,想到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林小枫心里都很害怕,还是拒绝了。而广告公司呢,倒是在滨海市区,试用期六百块,只包中午一餐饭不包住,这些林小枫都可以接受。麻烦的是广告公司要林小枫每天毕须穿职业套装上班。我的天,一套职业套装没有三百块钱能拿下来吗,林小枫心想,此时她口袋里只有八百多块钱了,想了想,还是不适合她,所以还是没去了。
至于推销铁通电话安装的公司,名义上倒是说得很好听,职位是客户经理,不包吃也不包住,也就等于是吃住费用全部自理。一个月六百块,做成的业务有百分之二十五的提成。提成倒是挺高,林小枫算了下,那老板还表示会提供一辆单车给林小枫用来跑业务。得,拿着客户经理的名片,骑着一辆旧单车,光想想就够有趣,最终这份工作林小枫还是拒绝了。她要的是一份比较安稳的工作,除了能解决她的温饱之外,还能略有余钱补贴家里,在当时来说,上面的工作都不符合她的要求。
此外还有一个人家介绍的工作,就是某天林小枫无意中走在街头,碰上了在朝华时有来过朝华几次的合作加工商的业务,这位业务已经在另一家小贸公司工作。两人在朝华时因为工作原因通过几次电话,互相印象都不错。当听说林小枫在找工作时,他就热情地介绍林小枫到他工作的贸易公司任文员。林小枫欣然答应了,当天下午就跑去业务工作的贸易公司面试。结果一通聊下来,林小枫更是泄气,这公司是业务跟几个人合伙刚开的,还什么业绩都没有呢,除了包住和六百块工资外,吃饭还全部要自己自理。这样下去还能剩下多少钱呢,林小枫想道,难不成每个月寄两百块给林妈妈,所以她还是拒绝了业务的好心帮忙。
进入四月,天气也变热起来。而林小枫,也终于在四月份找到了离开朝华后第二份工作,也是在一个玩具小厂当业务助理,小厂在滨海的海关附近,也就相当于在市区了。
此时的宋宁已经找好工作,之前朝华的某个大客户,一直很欣赏宋宁的才干,看中IC行业的前景,想着招人另起炉灶。后来的林小枫才知道,除了宋宁的老板,还有常先生,朝华提前离开的的台湾李姓业务,都想把宋宁招至麾下。常先生为此还请了宋宁和部份有意愿跟他干的技术人员吃饭。他对几个技术人员许以部份股份,当时宋宁口头也表示会考虑常先生的提议。而台湾李业务则开出了工资随宋宁开的条件,宋宁随口说了句四千,李业务也答应了。但结果谁也没有料到,宋宁最终会选择现在的老板朝华的客户。后来的林小枫才知道,这位客户,现在的宋宁老板非常聪明,知道这帮技术人员是抢手货,特别是宋宁的能力更是出众,再加上两人同是广东人的原因,当宋宁刚一离开朝华,根本就还没有帮他做任何事情,就先给了宋宁比朝华还要高的的一个月工资。加上当时的宋宁弟弟还在读大学,这位客户的经济实力在朝华时就已经众所周知,各方面考量下,宋宁还是选择了跟他。
陈平也被宋宁从深圳叫回来了,再加上宋宁,还有一个在朝华时的老电子工程师,年近五十的吴叔,几人一起开始创业。很多年以后,宋宁说起这些,再三表示自己是现在公司的元老时,林小枫嘴上虽然笑他明明就是一打工的,但心里却深以为然,从最初的两三个人开始,从零做起,宋宁的吃苦耐劳和踏实肯干她都是看在眼里的。而且这些,也正是她最欣赏宋宁的地方。
玩具小厂的工作相当既琐碎又繁多,但这些都不算什么,最让林小枫无法忍受的是它的工作时间之长。长到什么地步呢,工厂除了老板,管厨房做饭的老板妈妈,还有财务的老板娘,所有人每天都一律十二小时工作制。只有周六那天晚上偶有例外,每天上下班打卡,跟工人同进同出同吃。林小枫从来就没有觉得自己比别人高贵什么,找工作的艰难她也经历了,所以虽然时间长,但一开始她也没有特别放在心上。
两个月过去了,三个月过去了,除了请假之外,几乎每天都是24小时呆在玩具厂里。久而久之,林小枫觉得自己真要成了机器了,睁眼是工作,闭眼也是工作。当时的玩具厂厂长是福建人,也是刚来不久,对这种只有工作没有休息的制度也很是头痛,也有想过改变。但奈何这种家族的小厂很多都是老板娘一手遮天,一个人说了算。根本就没有什么现代的管理制度思想,对厂长提出的工厂各项改革也是不以为然,根本不当回事。虽然有着老板的支持,但这个厂听说是老板娘的嫁妆钱拿来办厂的,很明显这位老板说话根本没有威力。忍字头上一把刀,忍了四个月,林小枫终于还是受不了这种没有希望和改变的生活,还是辞职了。
就在这时候,她有了一个去番禺工作的机会,在南昌读书时同专业的师兄,比她早两年毕业,在学校时就对林小枫照顾有加,此时打电话给她说可以介绍她进同公司工作。出于对师兄的信任,林小枫虽然也很舍不得离开滨海,但找工作的这些经历也明明白白告诉她,也许换一个地方会更好一点。出于对师兄的信任和新工作的吸引,林小枫还是收拾东西去了去了番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