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学馆一年级上学期的课开设得并不少,除了符法和仙灵课,还有药理课、鸿蒙简史、幻术专门课以及这学期新增的一门魔徒防御课等课程,这些课有固定的仙师讲授,持续整个学期。还有些课较短,比如翔木的使用和保养、符笔启语对战斗的十八个重大影响等,基本上就是过来一位仙师几堂课就讲解完了。
上课的仙师多数都比较老成持重,最符合这个词的就是鸿蒙简史的朱仙师了。老实说我最不感兴趣的学科就是历史了,你如果斩钉截铁的告诉我中国古代史其实只有清王朝,其他朝代都是拍电视的人瞎编的,我改天也能信誓旦旦的和别人这么讨论。朱仙师是个看起来年逾古稀的老学究,讲课的时候自顾拿着他自己厚厚的一本笔记和史料,爱不释手,学生有兴趣想要看上一眼也是不行,生怕弄坏个边边角角的,于是大部分学生上这课时不再悉心听讲,补觉者有之,做其他课程仙师留置的作业者有之,甚至还有偷摸躲在底下看《执笔者报》的,要不是教室门口设有“鉴天镜”监控,只怕要发展到都是溜号者。
幻术专门课的仙师也是一位叫做姜楠的女老师,也是像沉溺于学术许多年的样子,第一堂课开篇就震慑到我们了:“幻术这门学问,我从出生就开始学起,在四方学馆又做了三十多年的教学研究,仍然没能尽弄通透。所以我完全不指望你们之中能有谁把幻术学得有多好,我的要求就是期末时你们能把自己变成任意一种动物,然后只凭声势吓到我的多多。”第二节课的时候我们都已经听说了,多多是一头——注意是一头——比成年藏獒还要高大威猛的鸿蒙巡洋犬。关于幻术我们几个相熟的人里面大概就是伍雨最好,也极具天赋。我有时候会想,要这么娇俏的人儿把自己变成一头老虎之类的凶兽去与狗一搏,姜老师还真是老而弥辣啊。
魔徒防御课程是针对前次我们一行被魔徒袭击的事件临时开设的,授课的烈仙师同时是监察院的副院长,据说无论是治下还是对敌都是极尽严苛冷酷,所以鸿蒙人送外号“暴烈院长”。暴烈院长上课的特点是第一句话一定是:“上课之前先讲一些题外话。”基本都是讲些最近监察院监察到的魔徒动态,当然暴烈院长在教学上也毫不含糊,学生们自然不敢稍有忤逆。
从前在红尘上班,累成狗的时候总会唏嘘怀念念书的美好时光,恨不能回到那时再好好享受读书生活。现如今到四方学馆求学,也没有升学的压力,仍是不能过得轻松恣意。一则是考虑到毕业后就业的问题,二则除了符法课,其他各门课程我都得耗尽心力才能勉强跟的上。
刘亮颖和孙小胖两人却是进展神速——我是说修为。由于我无论课上课下基本都与孙小胖形影不离,他俩的独处时间并不多。有时候我见机借故制造机会,只可惜每次他俩折腾的时间都不太长。也许是学业太重,暂时都无心儿女私情吧,我想。只不过我还是会想起月牙,有时候能梦到她不戴面罩与我说笑,那一天就都是无上美好的心情了。
齐香农和他的拥趸也忙于学业,大家虽然没能和谐相处,也没有起过了不得的纠纷。
本以为过年之前的日子会就这么过去,谁知道就在寒假的前一个月发生了一件事,使得这样不生波澜的日子有了起伏。
这天是冬至的前一天,鸿蒙沿用了红尘的纪念以及部分传统节日,冬至算是比较重大的了,所以学馆给大家伙放了三天假。难得有一回小长假,我们几个相熟点的便约了一起下山去添星谷逛逛。铭渡山下山有专门的索道,我们很快就到了山脚下的添星谷口,只要把最后一天的假期预留出来爬山,我们足足有两天时间可以用来逛。
学馆平时每半个月才有一天的停课时间,大家也就在学馆里面转一转休息休息,终于迎来了第一次小长假,到了添星谷我们一个个都兴奋不已。一向稳重的梁洛行也高兴得任由伍雨的胳膊缠在他的臂上荡来荡去,所以我常说,那些就在身边眼前却得不到的爱情都是不懂得抓住这样稍纵即逝的机会,而女人大都天生娴熟于这门绝技。
孙小胖和刘亮颖也是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偶尔要争论或确认什么就会问我一声,我比较头疼扮演这种仅比电灯泡高出半筹的角色,只是苦于吴沛豪那小子为了避开梁洛行居然真就没一起来,我作为唯一落单的活口,避无可避。
笑笑闹闹着走到了谷中间的街市,比上次见到的场景还要更加热闹一些,巷头巷尾的地方还多了几个卖饺子混沌的,看来鸿蒙修行之人虽然比红尘人寿命长些,也没有全然抛弃凡夫俗子的习俗。
逛街人挤在一起走多有不便,约定好时间和集合地点,我单独成队,他们两两组队,就分头行动了。
我信步逛着,偶尔看到有趣的物事也询问下价钱,慢慢也就知道兜里的十叠金也不算一笔小钱,如果以饺子来衡量的话,可以换五百碗,相当于软妹币少则也有两三千了吧。反正宗门的生活费每学期都会发,今天好容易下来一趟,逛街不花钱那还有什么趣味。
邪门的是我花的第一笔钱居然是算命,居然用去了一叠金,居然还是先钱后货。我一定是被眼前的这个腌臜老头子使了什么迷心术,他甚至连个像样的摊位都没有,只倚身靠着一跟竹幡招牌,写着“一日一算一叠一人”八个字。我注意到他的时候,他满脸通红似乎是喝了酒的样子,只是没有酒味,然后我问他今日一算还在吗他说还在,我说是一叠不二价吗他说不二价,于是我就掏钱了他也毫不惊喜的收了。
“要生辰八字还是看手相?”我问道。
他眼皮耷拉着,也不抬起来看我,说道:“红尘的生辰八字知道了也是无用,手相嘛,那和星座血型一样是欺弄凡人的玩意,鸿蒙是没人信的。”
也不理会我一脸惊奇,他沉吟了一下,接着说道:“仙魔逆易,今日有大凶啊。”
满心疑惑,我还待要问,他挥手止住我:“冬至生奇力,祛死劫,只需熬过今日便是。来日之路诸多曲折,但存本心,莫问前程。”说完拿起他的竹幡径直就走了。
我在原地愣了一会,这算命的仅凭一双肉眼就能看出我红尘底细,又说我今日有大凶,也无意骗我更多金叠只说熬过今日但存本心云云,哪里像是一般算命先生的套路。我向旁边的摊主打听了下,果然这算命先生以前也从未在此出现过,还真是让人无从猜度啊。
一贯不爱在没有明显线索的事情上过多的琢磨,我接着逛街,到东边的大道旁发现一家店铺,卖的东西也是颇多新奇,最让我心动的是一个叫做“通灵镜”的“法宝”。鸿蒙中法宝并不多,一般修者灵力修到较高层次会尝试根据自身修炼特点,炼制一两件可以直接用灵力催动的法宝,战斗时更加便利,威力功用各不相同。但是由于制作难度较大,损毁难度较小,保修约等于零,所以一般较难见到。
根据下面张贴的说明书,眼前的这个通灵镜与这些寻常意义上的法宝完全不同,若是在红尘中,我们应该会叫它平板电脑。
店里的小二见我对这个通灵镜观摩半天兴趣浓厚,凑了过来介绍道:“这位小哥果然慧眼独具,这个通灵镜可是鸿蒙最有名的工匠组织五鸭梨社新近发明的玩意,只需稍微输入灵力就能与千里之外的人交谈、对视,还能免费看最新的《执笔者报》,通灵镜通过灵力不同辨识使用者和他需要联络的人,具体您用着就很容易知道。如今用这个的人越来越多,所有人都能在这通灵中互相交流,是您联络亲友、获得资讯的不二选择。”
这应该是鸿蒙中因特网的雏形了,五鸭梨社多半是用符法奇术攻克了互联互通的技术难题,这通灵镜在鸿蒙火起来指日可待了。我问了下价格,居然要五十金叠,咂舌摇头正要放弃,一个让我魂牵梦萦的声音从旁边传了过来:“这镜子我买了,赠与你如何?”
正是日思夜想的月牙,我哪里还会去想她上次说的最好永远不见,只怔怔的看着她,生怕是在做梦。这回她没有蒙面,我无法用语言去形容她的美,只用去想那初春绽放的紫色小花,盛夏激荡的清澈雨滴,秋天的枫叶还有冬日的雪,都不及她能带给我的美妙感觉之万一。她的右脸正中有一枚浅浅的细小疤痕,向上弯曲,勾出弧线正如月牙。
店小二兴奋的应声,月牙付过钱把包好的通灵镜递给我,整个过程我的大脑毫无意识,月牙似乎能够直接支配我的身体,命令我的双手自动接过了通灵镜,我才意识到这又是一个大恩惠。
“我能不要这镜子吗?”非是我欲擒故纵,如果我决定告别一位朋友并且永远不再见面,我也会送一样他非常想要的东西作为纪念。
“你帮我一个忙,这个镜子算是酬金。”月牙直接说明来意:“跟我去一个地方,做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