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伏幽,他这家伙居然敢动用‘越级’的缚术,难怪会被反噬。”七朔趴在水龙的背上,冰冰凉凉舒服极了,“‘不许越级使用缚术’的条例已经存在不知几千万年了,怎么还是有人违反,他们不知道这样会死吗?”
她拿出一条淡青色的丝带,蒙住眼睛束在脑后;她又抽出另一根,将散落的秀发简单的固定起来,开始清理身上的血污。伤口虽然愈合得很慢,但是血已不再流了,干枯的血痕仅用手一搓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还是被伤到了。威力真大啊,那个飓风。”
突然,一道白光从森林中射出,将她从水龙背上击落。
除了枝条被上空砸下的重物压断的喀嚓声,还有一个人向远处逃跑的声音——但那些声音也只存在了一会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些丑陋的尸块,可不像是我亲爱的西零七朔的哦。”祁寒松开了环抱伏晴的手,他望向惊魂未定的伏晴,勾起眼角,“你的弟弟牺牲了性命都没有抓到她,可真是没用啊。不过失弟之痛你就一点儿也不伤心吗?”他若有所思地说。
伏晴抚摸着墙上的断手,眼中闪过一丝怜悯:“为我们的王捐躯,是多么荣幸的一件事啊。哪儿谈的上伤心?不过居然让我们尊贵的冥兰皇城的王来当那将死之人的随从,可真是不甘心哪。”
“不过结果颇丰啊!”祁寒拿出一块略显透明的红色小石头,“你刚刚是不是不明白为什么她会那样么。那是因为,今夜我的表现已经让她对我的信任已经到了可以把对她来说那么重要的‘涅血’交给我保管的地步。”
“怎么会?”
“她是个可怜虫,只要有人对她好,无论是短暂的还是持续的,都会义无反顾地去相信那个人,我正是利用了这一点。”
“那么,您,您是怎么知道的呢……”
祁寒的目光刹那间变得冰冷:“身为仆从,有向主人提问的权利吗?”他捕获了伏晴脸上的惊慌,很是心满意足,他伸直了手臂,交叉了两根食指,“作为奖赏,还是告诉你吧。十年前我就开始,‘观察’她了。”
“明白了?”得到了伏晴肯定的答复后,他继续道。
“所以说,六芒星祭的开封物已经有了,所以祭品是西零七朔,对,就是她一个人。或者,要是到了‘那个时间’还抓不到她,那就对不起了,就要多出六具尸体了。”他用深邃的目光盯着伏晴,“你也知道的吧,要是找不到她你就要去拜访你弟弟,还捎上五个同伴。因为你也是个隐士。”
“明……明白。”伏晴已经有些明白七朔知道真相时那些表情的意思。因为现在她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前这个男人真正的实力,他所表露出来的只是他最为虚伪的一面。因为没有人知道他的内心想法,也许他早就计划好了,也许这只是他临时决定的一盘棋。
“我不可能逃过他了,我当初,就不应该这样啊,只是贪图一时……”
“那,我先走了,好好收拾收拾你的房子吧,现在这里简直太烂太狼狈了。”祁寒的嘴角向上一挑,走出了这个树洞。
伏晴跪坐在地上,心跳得飞快。刚刚祁寒从她身边走过时,丢下了一句话。
“如果你想背叛我的话。恩,我想你也不想变成你弟弟那样吧,彻底地。或者说,比他还要更‘美丽’点呢。你说是吧。”
她望了望弟弟钉在墙上的尸体,嚎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
心酸的味道。
“何必要逃呢,乖乖当祭品不就好了吗?既然你能把‘涅血’交给我,为何就不能把你的性命也一并交给我?你如果继续逃的话,会有更多的人会为你而死哟。别忘了,莫伦多大陆上的九位隐士有三位都在我的手下——加上我就是四个,接近一半了啊。没有你就会有六个人亲吻死亡,一想到至少会有六人为您而死,你,就一点儿也不感到内疚么?”
伏幽死的那一刻,他看到的是祁寒抱着自己的姐姐,躲在安全处。
“我爱你,姐姐。”
但是又有谁能听到呢,在死亡边际的人发出的绝望呜咽,渺小地如一枚花瓣。
被冰雹击碎。
晕倒的西零七朔躺在一棵树下。手脚冰凉。
天亮了。
仿佛有露水打在脸上,让无论睡得多熟的人都被唤醒了。
凉爽的触感,混着血丝流淌,流淌……
“罔泽,你失算了啊,我没死啊。”
在那根呈灰褐色的尖利树枝插入她身体前的一瞬间,水龙载着她往左一偏,虽然它还是狠狠扎进了七朔的身体里,但并没有伤到重要脏器。她的肋骨断了两根,骨节松松垮垮地夹着那根枝条,她淡淡的笑了笑,面容苍白。她慢慢把整个树枝从自己的身体里拔了出来,粗糙的枝皮摩擦着她细腻的皮肤,一片红晕。
“睡一会就好了吧,就一会。”
清晨的槛林是忙碌的,风中飘洒着苦涩的草药气息。这里是所有城池的草药供给处,许多珍贵的草药也都隐藏于此。居住的衍生药剂师——他们被称为“莫羽师”,一方面要引导迷路的人们离开,一方面还要提防那些珍贵的草药被盗。他们劳累并快乐着。
远处走来了两个身影,是两位年轻的莫羽师。他们的两只小臂和小腿上都绑着深褐色的神秘布料,可以用来防止有毒草药的攻击。他们赤着脚踏在枯干树叶上的“咔嚓”声在静谧的林子里显得格外悦耳和亲切。
“萝璃琉!快点啊!书上说西桑花只有在清晨露水还未散去的时候才能采到,你再这么磨蹭,再能坚持的西桑花也要凋落了!”萝璃若看着从后面慢慢走来的手中捧着一串金黄色曦果的女孩,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啊呀,你走快点啊!把曦果也带出来干什么啊!我们对槛林熟悉得很,不会绕圈子的,更不需要这个恢复体力啊。”
“别忘了我们的使命之一就是要救助迷路的人。又饿又渴的人最想得到的不就是美味多汁的曦果吗?”萝璃琉干脆地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
“真拿你没办法,快点走啊!我不等你了,这次草药课如果没及格就不能当正式的莫羽师了。”萝璃若自顾自向前跑去。
跑了很长一段路后,他因为体力消耗得太厉害而被迫停下了脚步,双手支在膝盖上不住的喘气,他用手拍了拍晕晕沉沉的脑袋,硬撑着扶着树慢慢往前走,额头上绑着的厚重头带被汗水浸湿,散出一阵阵湿气,但因为莫羽师条例:“不能随意摘下身上防护用具”的规定,就算它沾满了蛇的毒液也不能在野外随意解下。
“该不会是被萝璃琉说中了吧,今天真能碰见迷路的人。”他望见不远处躺着一个晕倒的人,不由得感叹道。
等到他走近之后才发现这个人绝不是一般的迷路者,她全身冰凉,腰腹上方有一个很大的血口,唯一能证明她还活着的就是她的心跳,如同陷入蜘蛛网般的虫蝇一般脆弱,能够带走它的只是死神的一只小指头。正巧萝璃琉也追了上来,当她望见卧倒的人蒙住闭合双眼的淡青色丝带时,吓得把手中的曦果掉到了地上,薄皮的曦果摔破了,混得一身泥沙。
“她是雪松隐士,西零七朔!”
“能够把她打伤成这样的人一定也是个隐士吧,最有可能的是‘青枳隐士’,因为她是被呐卡树的枝条刺穿身体的。这种树很少见并且具有攻击能力,它的枝条还有毒。我曾经问过这里最厉害的莫羽师,而他只是说他听说过而已。见过呐卡树的,活下来的很少啊,能够取得它的枝条的,更是强者。”萝璃若回想了一下。
“原来真的是他啊。”七朔睁开眼睛,扯下丝带,半边头发遮住了红瞳,“这东西带着真麻烦,以后就不要了吧,对于别人来说很容易就认出我啊——对了,你们这附近有没有其他定居的隐士,他在哪里?”
“嗯,因为他所以槛林才能保持这么平和呢,在槛林最深处的石窟里有一位隐士,他很沉默,也不随便使用缚术,不过他绝对是个好人,来这里很久了,帮了我们不少忙。”萝璃若说。
“谢谢了。”七朔莞尔一笑,向远处奔去。她柔软的银发温顺地与藤蔓嬉戏着,衬出她柔嫩带有阵阵春风味道的脸颊。此时的她,干涸的血丝凝结在衣裙上,腰腹上的伤口缓缓愈合着,脸色也逐渐变得红润起来。
“糟糕!西桑花!”萝璃琉和萝璃若一起朝远处的花海跑去。但是赶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