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雒恃回来了,我们在垌城一起生活了两年整,二十四个月,一个月也不少。雒恃回公司第二天晚上公司开了一个欢迎会,我身体不舒服不想动没有去,就早早的睡了。
八点多的时候被电话吵醒,雒恃的电话。电话里他问我有没有睡,我说刚睡。他听了很温柔的问道:我吵醒你了?
我摇摇头说没,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他说晚上有几个很好的朋友会一起去喝酒,不过他会尽快回去,叫我不要担心。我说好,记得不要开车回来。他说好。
半夜十一点半我又被电话吵醒,还是雒恃的电话,我看了一眼时间,然后接起电话,不是雒恃本人的声音“嫂子啊,这么晚休息了没有,雒少平时也舍不得让你出来露个面,嫂子今天就赏个脸出来让我们见见吧。”雒恃太久没有在上城,和朋友喝醉酒我并不意外,当然其间会有晚辈闹出一些不太礼貌的事情来自然也不会有人怪罪。电话被好几个人接过去乱七八糟的说了一通,那边一群人好像都醉得厉害,但是始终没有听到雒恃的声音,我问他们现在在哪?那边有人吼,在十里街!
我赶到那里时已经差不多有一个小时以后了,打了电话才知道他们的确切位置,推门进去的时候,里面歌声震天,烟味混着酒味,我闻着几乎吐了出来。有人认出我来,一群人顿时都HIGH了起来,我看到倒在沙发上已经睡着的雒恃,走过去去推他,他懵懂中醒来看到我,还以为他已经回家了。“我吵醒你了?对不起我喝多了回来晚了。”
“醒了吗?”我问他。
他好像有点头疼,顿了三秒钟才看清这里不时家里而是他们拼酒的包间,一瞬间酒醒了一半,“你怎么来这儿了?!”
“我来接你回家,听说你喝醉了。”
他挣扎着从沙发上站起来,我上前拉住他,“谁给你打电话的?”他问我。
“你朋友说想见见我,他们说你喝醉了,我不放心,就过来了。”
“一帮混小子!”他回头骂了句,一边拉着一边半倚着我一边往门口走,其间还和几个人说了几句话。
他喝的很多,本来酒量就不怎么好,我知道他今天可能有些高兴,我一边扶着他一边找车钥匙,把他塞在车后座里,他扬着头一手扶着额,我回过头去问他要不要喝一点水,他答非所问说了一句:媳妇,对不起。我被那个称呼愣在当地。
我开车往回走,在车里放了轻音乐,到家的时候保姆还没有睡,因为我去车库取车的时候吵醒了她,她就一直在屋里等着,见我回来,就过来帮我把雒恃扶进去。
保姆走之前我拦住她,告诉她如果有人问雒恃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就说是十点多回来的,而且被人送回来的。她点点头说知道了。
雒恃虽然醉了但是脑子还是清醒,我过去帮他脱掉外套,他推开我有点难受地说先别管他他有点不舒服,我问他是不是想吐,他含糊哼了句,我大致明白他只是太困了,只想睡觉而已。我给他盖好被子,站在床前看着他已经熟睡的脸,然后转身出去替他关好了门。
第二天早上我醒的迟,醒来已经七点多,我回房间洗漱,雒恃还没有醒,等我下楼吃早饭的时候,楼下已经坐了人。雒城和齐云带着小喜几天前就回自己的家去了,这会儿楼下坐的是公公和婆婆两个人。
“爸!妈!”我打过招呼,坐过去。
“雒恃呢?”婆婆开口。
“他还没醒,我待会再叫他,他昨晚喝的有点多。对了妈,我有件事想和您说。”
“什么事?”
“我想和雒恃搬回我们自己那家里住。”
“怎么了?在这住的不习惯。”
“不是,只是雒恃以后上班不免有个什么事,回来晚了还让您二老担心,我们做晚辈的害怕打扰您们休息。”
我话说完,公公抬起头淡淡的看了我一眼,婆婆紧接道:“你别太宠着他,男人是会惯坏的。”
我笑笑说:“知道了。”
我不想和雒恃父母住在一起的原因是因为这一段时间以来我见到他们总感觉压力很大,雒恃一个人就已经让我心中总是恍恍然,我知道我从未将雒家当成自己家,我在心里深处在排斥这个看起来家和万事兴的家庭,我私底下去预约心理医生,医生建议说现在是特别时期,如果心理压力太大的话,对孩子和母亲都不好,他建议我先搬出来住。这个理由我没有告诉雒恃,我不敢告诉他,因为直到回到上城我才发现,我不爱他。这让我恐慌,我原来一直没有再爱上他。
四月底,孩子已经整整三个月,雒恃陪我一起去医院做全面检查,这个时候胎儿已经不在只是一团肉,它开始成长了。医疗仪器对胎儿会有伤害,因此这是得知有身孕以来的第一次全面检查。雒恃坐在我身边,他看起来很高兴,笑容一直挂在脸上,我侧过头看着个深爱我的男人,我突然疑问,他为什么会爱我,如果他不再爱我,这对我来说,我是否就可以解脱。......解脱吗?我是在期待这个吗?
医生寻了间无人的病房给我休息,雒恃一直陪着坐在一边,陪着我聊天。检查结果很久才出来,不过雒恃并不担心,因为这个时候一般不会有什么事,检查也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医生推开门的时候雒恃正在问我晚上想不想去长安路那边吃私房菜,医生看了一眼倚在床边的我,然后对着雒恃开口:“雒先生,你能来一下吗?”
“怎么了?”雒恃问。
“有些片子还是你亲自来看一下为好,我们也好更方便的和你解说。”
雒恃和医生出去了,我也起身跟在后面,那一刻我隐约觉得要发生些什么,直觉中我有些期待,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我明明可以感受到雒恃此刻心中的忐忑,但是事实上我真的就是这种感觉。
医生当着我们的面宣布了结果,我的腹部里有一个良性肿瘤,这并不是什么噩耗,因为发现的早简单的手术就可以切除,问题是时间不对,这个时候再离它不远处的一个地方正在生长着一个脆弱的生命。医生说,幸好这时候发现,如果等孩子再大些,就会比较麻烦。然后建议说:先拿掉孩子,然后修养半个月来再做肿瘤切除手术。
这是个晴天霹雳,那一刻我清楚地看到雒恃的脸苍白的像一张纸,我不知道我当时是什么表情,但是我同样感觉到了心中刀割般的疼痛和恐惧,这是我身体里的一部分,我即使曾经想过不想要它,但是它还是我身体里事实在在的一部分,我不想让人伤害它,这是一个做母亲最原始的本能。
医生看着我们,出言安慰:我明白你们此刻的心情,但是两位还年轻,雒太太身体调养好之后就可以再孕。
医生在说这话的时候,我心里突然满满的全是愧疚,我觉得是我伤害了雒恃,在他心里最深处的地方狠狠地捅了一把刀子,他曾经因为这个孩子有多少的期待和喜悦我全部都看在眼里,但是我曾想过要拿掉它,甚至不惜以和他结婚为条件。现在我的目的达到了,不用我开口这个孩子就注定要离开,但是我一点也不喜悦,我也感到浓浓的悲伤,这悲伤很深。
这个孩子来的有多么的不容易我比雒恃还清楚,如今就这样的走了,我进手术室之前雒恃一直陪在我身边,同去的还有齐云,雒恃紧紧握住我的手像是在握住整个世界,那一刻我多么清楚地感受到我是多么的残忍,我把他的手放到我的腹部,我说雒恃,和它道别吧。那一刻我自己没有忍住第一次为它流下泪来,雒恃抬起另一只手替我擦掉滑进头发里的眼泪,他说慕白,没关系,真的没关系。
可是我那么清楚他的悲痛,那痛苦几乎打垮掉我面前这个坚强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