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在不知时间的黑暗里。不远处的沙发上一丝红宝石般的星火,忽明忽灭。烟味有些呛人,身上却是暖暖的,她盖着被子。
是静静的沉默。白露轻咳着坐起身,没有喝酒却有无边无际的头痛。
醒了?
女人的声音沙哑,嗯了一声,又嗯了一声,才能勉强说服自己。
要喝水吗?
祁镇掐熄了烟,要走过去开灯,在一片光芒中坦诚相对吗?或许现在,她连眼睛都是肿的。
别动。
祁镇收到命令走回来,靠近她的身边,在她的面前蹲低身来,男人的手指撩过女人的额际碎发,盖住了女人的整个额头,白露的脸热了起来,心里却像钝刀割肉一般痛。
他放心似的垂下手,凑过来要亲她。
我渴了。
女人偏过头,如果是沦陷也不该有这么快。
祁镇笑着起身,手掌轻拍女人的肩头说,“你等等。”
他的手掌有余温留下,白露不想藉着残存的温暖让自己等待或是停留,她要去梳洗然后焕然一新。
她从洗手间,他从厨房重新回到一片光明的客厅。
祁镇眼前一亮,“我泡了咖啡。”
“谢谢。”
“你看人生净是些不如意的吧。”
鲜花围困的人生又有什么是不如意的?白露想了想,又笑了。伤心人对着伤心人很多话便无从说起。
“你来江城做什么?说读书我是不会信的,说躲女人我更不会信的。”
“我是来寻梦的。”祁镇侧过脸去不看白露,自顾自啜饮着咖啡笑,“信了。”
“信了。”
“信什么?”
“你说的,每一句话。”
“那如果我说,我爱你,你就是我梦中的女主角呢?”
白露不再言语,事到如今,她并不是信不过祁镇。她也只有他可以依靠,没有权势的家族,暂时败下阵来的未来,当然,眼前这个深情款款的男人也并不是想象中的十全十美。依靠了他,就等于同无数个虎视眈眈的女性嫉妒和幼稚开战。什么女性的独立,她是不信这些的,男人和女人的结合,总是不会纯感情。她当初那样单恋着他,现在呢?夹杂着事实的纷纷扰扰,至少他还是目前她可以把握的什么。
“我有什么值得你喜欢呢?”白露想说追求,还是转换了措辞,他并没有怎么追求,他们第一次聊天后,她就醒在了他的床上。按理说,这场游戏该结束了,凭空生出后面这一大截的虚情假意,或是真心实意,为的究竟是什么?
“你要投资给我的未来吗?我的未来就算我自己都没有把握。还是要给我的过去和现在,她就在你面前,我对你还有什么保留的?”
祁镇震动地看着她,“你是在自卑自己的家世还是你的教养?还是根本对自己没有自信?”
“你既然都知道,又何苦还问我?”白露的高傲之心从来没有这么地脆弱。
“我以为你是有心的,其实你根本没有!即便我做什么,你都不会明白,一个男人这样在你的面前乞求,他要的是什么?”
“精神恋爱么?结果如何,都是分手,我是穷困中生长出来的人,被金钱困苦到发疯的人,你看看,我都在给自己做些什么?为了爱慕虚荣,虚荣已把我剥夺得一干二净了,每次,我回到父母的世界,就像是一场真正的噩梦。”白露背过脸,转手擦自己的脸,她不想在一个生在金银山的男人面前哭,这更提醒着她长在垃圾堆里的不从容。
“你就是放不下这些。”祁镇强迫她正视自己。
“对,我就是放不下,难道你真得放下了?还是忘却了?”
紧紧箍住女人肩头的手有些松弛。
祁镇放低了声音说,“我怎么会爱上你?爱上了你的什么?”
白露气极得冷笑,“你爱上我。好一个你爱上我。”
她挣开他起身,头也不回得要离开。
祁镇抢一步到门边,“我走,我离开。这么晚,你是在诚心要我难受死吗?”
白露强硬的目光渐渐垂了下来,视线落到男人在拉扯中起皱的白色丝绸衬衣上,离得太近,她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陪护她不知有多久,他吸的烟盖住了他淡淡的香水味。
女人强自狠狠心肠,抬头,“我离开吧,你知道我们不会有结局的。不是么。我最害怕的就是失败,获得一步高过一步的社会地位就是我活着的执念。男人或是职业,我是无法兼顾同时付出真心的,你要的我根本给不了。你看,那么多的女人,她们漂亮自信,家世好,开朗,教养好,我是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的。”
白露勉强笑了笑说,“刚刚来到这儿的时候,我就准备说以后不要再见面了。不错,我是喜欢你,仰望过你,暗恋过你,可是我也估量过我自己,没想到过要得到你,现如今,鬼使神差地得到了,也并没有觉得快乐,那些苦已经过去了。我和你睡是真心的,那一夜是真心的,和你来同居也是真心的,但我只是个自私的人,我不想把时间花费在什么都不会改变的感情上。就这么过去吧。我得活着,靠自己活下去,直到有一天不想再活着。”
“那我更不能放你走。”祁镇抓住女人的双手,吻在手背,伏在她的脚边说,“留下,一个人孤独着,不如两个人温暖着,我是个男人,要做你的情人,你知道我并不一定每句话都可以不说谎,但是我需要你,就是需要。我不把你的未来当做我爱你的条件,你把我的未来当做你爱我的条件吧。你看我,锦衣玉食,生活无忧,事事顺心,独生子,上等人,好家世,多好的男人,多值得拥有。”
扑簌簌的眼泪滴在两个人的身上,白露软了身子,在一片模糊中去看他,二十年的辛苦路,得到的是个男人,他呢?二十年的辛苦路就是为了找一个真心爱自己的女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