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已经扫过这个城市,一别十年,没有相见,即使在校园的最后两年,尘羽和苏钧也刻意避开,害怕再次相遇,害怕彼此眼神再次交汇,害怕自己的某个决定,害怕把自己的心再次交予对方。也许曾无数次的相遇,只是大家都望着自己的脚尖,擦身而过,依稀感受到彼此的气息,淡淡的,随风而去。
十年后的一天,尘羽终于忍不住又来到这个记忆中的城市,曾经的荷叶连片,碧波荡漾换做一幢幢拔地而起的高楼,还是可以感受到这座城市曾经的记忆,狮子山依然矗立在那里,像一个守护者看着青春学子们的来来往往,没有一声叹息,没有一声感慨,这些对于它来讲只是漫长历史中微不足道的一笔,每天都在经历。
校园的变化不大,一样的道路曾经走了四年,一样的红砖房依然别致,一排排法国梧桐还是白鹭的天堂,那远比我们年长的树木足以见证这学校的历史,我们不是第一个轻轻抚摸她,靠着她乘凉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十年一晃,只是尘羽没想到自己再次来到这里,心里还是会有点隐隐的痛,淡淡的忧愁,在这里一直有一个她没有回答的问题,不是不想回答,只是十年前的自己,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敷衍不是自己的本性,心中有疑惑有犹豫,她就会表达,即使是面对自己心爱的那个人。也许当时只要肯定自己的爱,苏钧这时候就会陪在自己身边,只是那就不是尘羽了,尘羽永远有一部分是她自己也捉摸不透的,她常常陷入一个人的思考,她从不认为爱就是生活的全部,什么是真正的背叛?人们究竟期望什么?承诺是什么?她不明白的,她就绝不会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在她看来生活本身就是一个寻求答案以及自省的过程,太早的肯定或否定不是抹杀了生活本该有的精彩吗?尘羽从来不是一个解题高手,从她的眼中你或许看不到坚毅,但是你可以看到一个灵动的眼眸,与众不同。
没想到十年之后再回到这里,自己的心依然不能平静,第一次不是以学生的身份住在校园里。放下行李,一个人躺在床上,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回来,自己究竟想做什么?也许是为自己的小说稿做最后一次的确认吧,尘羽这么想着,竟渐渐进入了梦乡,也许这次会是一个甜蜜的梦,也许吧。发着微微鼾声的尘羽让人怜爱。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幕已黑,肚子有点饿。尘羽稍稍整理了一下,然后打算去餐厅吃点东西。来到餐厅,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尘羽一直有个习惯就是喜欢坐在窗边,这样至少可以欣赏到外面的风景,外面是一片淡绿的草坪,应该还散发着淡淡的青草香,这个味道尘羽应该是很熟悉的,有时候在园丁割草的时候,尘羽喜欢站在那里吮吸着阵阵青草香,任凭草屑在周围飞舞,她觉得这是大自然的一种恩赐。以前只要看到她这样做的时候,苏钧会把她拉回现实中,轻轻拂去她身上沾染的草屑。不知道这个时候怎么了,居然又想起了苏钧,这个尘封已久的记忆,久到尘羽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记起。
随意点了点吃的,当然有自己爱吃的排骨藕汤,糯糯的的藕,酥香的排骨,略带甜味的汤,尘羽在很多城市都喝过排骨藕汤,自己也做过,只是哪里的都没有武汉的好喝,也许是水土的问题吧,只有在这里才可以把这汤炖得如此让人垂涎难忘。
夜幕下的草坪上,陆陆续续多了几对情侣,背靠着背,也许正说着悄悄话,也许正在数着天上的星星,也许不说话也是一种幸福。尘羽看了看,站了起来,准备回房间休息。刚起身要离开,感觉有人站在自己面前,那种感觉,那个气息是那么熟悉,一时间尘羽都不敢抬起自己的头。瞬间的沉默之后,尘羽抬起头,苏钧就那样站在面前,让人不敢相信。十年没见,恍如一梦,还是那个苏钧。
“羽儿,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苏钧先打破了沉默。
“是啊,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说着,尘羽就离开了,头也不回,曾经发誓不会再哭泣,只是眼泪不争气地在眼眶打转转,除了苏钧,没有人会叫她羽儿。十年后听到这一声羽儿,尘羽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潮涌,难道自己对情感的控制丝毫没有随年纪长。回到房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一股莫名的悲伤涌上心头。
尘羽简单的冲了个澡,希望自己尽快忘掉遇见苏钧这件事。自己这次来武汉是因为要为自己的小说做最后的确认,出版社已经在催稿了,自己这时候应该冷静一点,这只是一次不经意的遇见而已,自己不应该想太多。也许这就是一个梦而已,明天天一亮就会是新的一天了。尘羽很多时候都是用这种方式来舒缓自己的情绪的。其实小说稿早就已经完成了,只是这次和之前的不一样,总有一种力量促使尘羽要来武汉,回母校再次确认些什么,这小说究竟缺少什么尘羽也说不上来。在多次反复和犹豫之后,尘羽听从闺蜜的劝说,依然坐上了开往武汉的火车,那个曾经梦开始的地方,那个自己认为很适合生活的城市,从来也没有从自己的记忆中消失过。
火车的提速让路途的时间大大缩短,却改变不了尘羽记忆的长度。从前寒暑假也是坐火车回家,那时候苏钧会给自己剥好多橙子在路上吃,一看就是吃不了那么多,可是他还是会给尘羽准备很多,他知道尘羽爱吃橙子,还喜欢剥着吃,只是尘羽剥橙子的水平太差了,经常弄得手指很疼。苏钧告诉她,拨橙子之前先要搓橙子,等橙子稍稍软一下之后再剥就容易多了。苏钧剥好橙子,但是会让橙皮还包裹着果肉,尘羽想吃的时候轻轻扯一下,整个橙皮就会掉下来,这样做的好处是果肉不会很快风干,可以更好的保持橙子的水份。学生时代大家都是囊肿羞涩,可是只要看到这些橙子,尘羽心里就是最甜蜜的。一路上,吃着可口的橙子,看着窗外的风景,漫漫的车程就不会显得太沉闷。
这一个晚上,尘羽睡得不是很踏实,半夜醒来好几次,最后吃了片安眠药才入睡的,最近几年,尘羽的睡眠越来越差,有时候需要服食安眠药才能入睡。早上醒来,太阳已经高照,洗了个澡,尘羽养成了早上也要洗澡的习惯,穿上小碎花的衬衣,外加一件开衫,拢了拢头发,就离开了房间。趁着这么个好天气,还是要去校园转一下的,毕竟这里留下了自己四年最美好的时光。轻轻地,慢慢地走在林荫大道上,生怕惊扰了这份安宁,惊扰了这份内心深处的记忆。每一步,都像是对过去的一次回忆,不管是否愿意承认这一点,时间不是忘却的良药。微风吹拂,衣角轻轻扬起,尘羽整了整开衫,瘦削的肩膀一如之前,环抱双臂,慢慢爬着上坡路,迎面可以看到三三两两的学子。想起了十年前的自己,也是这样,每日忙于学业,现在的自己,是第一次放慢速度,来静静地审视自己。
如果不是在这条林荫上遇到了苏钧,她会怎么样?有时候尘羽总是问自己同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