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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次日,当太阳才刚刚升起的时候,欧克瑟便已从梦中惊醒。一天的工作便要开始了。他箭也似的冲出门外,却正巧撞见了聚精会神的骑士大人,而从后者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明显像是在观察着什么。

“骑士大人?”欧克瑟走到他的身旁,小声试探道,深怕惊扰了凡尔多的‘雅兴’。

“嘘——”骑士大人猛地将双眉皱起,可仍旧目不转睛的盯着地面,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小心指了指地上的影子,生怕将它吓走似的,激动的心情也在面孔上留下了几层红晕。他轻轻说道:“你说的没错,这里的影子果然很奇特。”

欧克瑟望了望脚下正飞快缩短的影子,又抬头望了望东方升起的旭日,朝凡尔多竖起了大拇指,称赞道:“若不是因为工作时间的巧合,恐怕我也不会发现这样一个奇特的现象。和骑士大人的勤奋相比,我倒是个懒惰的家伙。”

“欧克瑟!”

“嗯?”大叔像是被针刺了一下,猛地回过神来。他显然还没有习惯骑士大人对自己的这个称呼。欧克瑟,欧克瑟!他竟然叫了我的名字。他努力的压下心中那一份激动,毕恭毕敬的应了一声:“骑士大人!”

“欧克瑟,你知道吗?我们就要发财了!”凡尔多无比兴奋的叫出声来,可这句话,却如同一记沉重的棒槌,猛地敲打在欧克瑟的脑袋上,令他猝不及防的一阵眩晕。可我们的骑士大人却依旧没有注意到这些,只管喋喋不休的高谈阔论着,贪婪的目光死死盯在东面的晨光之上。

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妙。此时此刻,凡尔多是这么认为的。“王城里的那些侯爵贵族,最喜欢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只要我将他们带到这里来,便一定可以大赚一笔。我答应你,到了那个时候,我就一定给你建造一间更加漂亮的木屋,比这个宽敞十倍!”

凡尔多憧憬着美好的未来,他为自己精明的头脑而感到自豪。这并不是夸耀,要不上一年半载,他便会成为王城内一名小有名气的富翁,到了那时,自己只要随便找个理由,便可以离开那该死的风雷骑士团。

可看着骑士大人幸福的样子,欧克瑟的心情一阵苦涩。对于他们这些贫民来说,最珍贵的东西,则莫过于自己的生命,至于金钱,则是可有可无的。他深深鞠了个躬,淡然说道:“尊敬的骑士大人,很抱歉不能和你分享此刻的快乐了,毕竟我还有陛下交给我的工作。”

凡尔多一怔,略微有些疑惑的望着他,许久之后,他方才明白过来,颔首道:“好,你先去工作吧。正午的时候,我也要离开这个小镇了。不过你放心,等我下次见到你的时候,百年一定会履行今日的承诺。在这之前,还请您一定不要将这个秘密传到山外去。”

说罢,骑士大人竟然迎面走上前去,深情的给了欧克瑟一个拥抱。欧克瑟受宠若惊,正色道:“放心吧,骑士大人,我对我的生命起誓,绝不对其他任何人透露这个秘密的!”

“很好。”凡尔多十分满意道。他笑着拍了拍欧克瑟的肩膀,力道虽然很轻,却险些令后者有些承受不住。欧克瑟有些不舍的与骑士大人告别了,神情不禁有些飘然。他可以从风雷骑士凡尔多哪里得到一个‘您’字,实在是荣耀之至。

可此时的凡尔多则更是开心,他哪里顾得上去看欧克瑟‘最后一眼’,只低头望去地上——没有一丁点影子的痕迹。果然,这与自己猜想的一样。在黑夜与白昼交接的那一刹那,影子便突然出现在凡尔多的面前,而随着太阳的升起,黑夜也从这里告别,影子也随之急速消失,直至不见。

凡尔多开始为自己的好运而感到自豪,他甚至有些期待下一次好运的降临。就在他准备要向幸运女神表达敬意的时候,木屋的门吱的一声开了,秦飏径直走了出来,最后停在了凡尔多的面前。

“骑士先生,刚才你说我们正午便要离开镇子了,是吗?”秦飏问道。他直视着这位骑士大人,两者的身高,竟也差不了不少。

一见是秦飏,凡尔多便连忙将幸运女神扔到了一旁,笑道:“不错。我们今天正午就要离开。”凡尔多已然不再像昨夜那般恐惧秦飏了。现在已经是白天,哪怕再受到昨夜那样恐怖的攻击,他也能从容的从战场逃脱。

“骑士先生,我很高兴自己可以成为风雷骑士团的一员,可我想,在离别前也至少应该去看望一下自己的哥哥吧。”秦飏恳切的说道。他毕竟还只是一个孩子,对于哥哥的依赖还是有的。

凡尔多有些为难的托住了下巴,砸了砸嘴巴,说道:“本来是可以的,可如今我们却还在平霞山中,哪怕只耽误了一丁点的时间,也有可能错过了返回王城的队伍。”面对眼前这个倔强的孩子,凡尔多又补上一句,“现在已经是清晨了,从这里赶到镇子上的话,最快也要接近正午了。”

在思考了许久之后,秦飏才缓缓低下头去。这时,秦岚也从屋里走了出来,她停在了弟弟的身旁,附耳说了几句。凡尔多自然识趣的走到一旁,他虽然对谈话的内容不感兴趣,可却对那个漂亮的姐姐有着不少念头。像这样的贫民姑娘,更是王城内一些官宦所稀罕的物件。利润虽然丰厚,可凡尔多却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过了不多一会,秦飏才挥泪与秦岚告别,而后者的双眸中,却满是翻涌的泪花。直至秦飏那最后一点背影在山林中消失不见的时候,秦岚才落下来泪来。只是那深青色的双眸,不禁令人有些诧异了。

可与秦岚此刻的伤心相比,欧克瑟的心情则更显沉重了几分,他正笔直站立在昨夜那间破烂的小木屋前,脸色难看极了。显然,这件木屋已经不能再住人了,不过没关系,秦岚可以先到后山的木屋去住上一阵子,这样一来,也可以先将这件事情隐瞒些日子。毕竟现在告诉她,显然是有些残忍了。

“而至于这件破屋子吗,恐怕得花上秦枫不少时间了。”欧克瑟自言自语的说道。突然间,他像是又想到了什么,连忙飞身往后山跳跃而去,心中只一个劲的为秦枫祈祷,也是在秦岚祈祷。他已经大概猜到了这件事情的经过,可却不敢去对秦岚直说。

如果秦枫还活着的话,那么由他来说,或许还能给秦岚增添几分力量。

“但愿他还没来得及对秦枫下手,不然的话,一下失去了三个人,还真不知道秦岚会变成什么样子。他妈的,那个跛子也真是疯了!”欧克瑟忍不住骂了一句,如鹰眼犀利般的双目肆意在四周寻找着生命,最终目光停留在山腰上几根花白骨头上。

欧克瑟心头猛地一震,他急忙停下了身形,可却没来得及站稳,只重重的摔了一跤。他急忙爬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接近那一片区域。此时,那里只安静的躺着几根残破不全的人骨,破裂的衣服碎片四处散落,连血迹都被舔舐的很干净,留下的几道血槽,深深刻在了几块岩石的裂缝中。

这一切,都不禁令欧克瑟的头皮一阵发麻。到不是因为他畏惧这些血腥的气味和白森森的骨头,而是这一切,都与当年的情景有着惊人的相似。

“看来,我这次是逃不掉了。”欧克瑟仰头望向天空,轻声叹道:“秦知,也不知道你的女儿能不能挺得住,毕竟,她可不比我们这些老家伙啊。”

说罢,他从地上拾起一根肋骨,转身下山去了。

“老家伙,你要带我去哪?”秦枫有些埋怨道。他昨夜睡得很晚,不过也睡得很香。由于那些逗留在自己身旁的斑狼,他为此提心吊胆了许久,可那些畜生却像是在忌惮着什么,迟迟不敢对秦枫下口,这才呼呼大睡了起来。

可现在,秦枫不禁有些担心,清澈的双眸凝望着远方。“也不知道欧克瑟那个糊涂大叔,会不会将奴仆的尸体错认作我的,如果真认作是我的话,那姐姐和弟弟一定难过万分吧。”

少年的身体不时地跃起,落下,如同一条规律的曲线,正逐渐接近平霞山的主峰峰顶。可令少年感到遗憾的是,昨夜的雷雨过后,天空却依旧没能挂上一道彩虹。他听秦岚说起过,在帝国的王城中,曾经从天空不同的方位,同时出现了四道彩虹。

“小子,你们这里是不可能出现彩虹的,就好比你们看不到自己的影子一样,都是同一个道理。”老者看透了秦枫的心思,说道。

秦枫自然也明白话中的意思,笑道:“那么我就要请教伟大的领袖鲁修·穆巴克大人了,对于这一奇怪的现象,您又究竟有着什么样的解释。”秦枫是打心底里不愿接受这个灵魂侵入的,可老者有着掌控自己行动的能力,自己哪怕是想自杀,也是基本不可能的。如今之计,秦枫也只能暂且屈从,然后再伺机摆脱这个家伙。

“这个嘛……你待会就知道了!”老者阴沉的笑声,甚至使秦枫的灵魂轻微的颤抖了起来。

平霞山的阳光已开始变得有些刺眼,可当秦枫逐渐接近山顶的时候,天空却慢慢阴沉了下来。他侧目瞥了一眼山下的地方,光芒分明从云层中穿梭而出,照耀着哪里。而自己这一处的天空,则仿佛被什么遮挡了一般,竟无法透过多少的光芒。

秦枫正思考着,老者却突然撤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少年猝不及防,险些摔倒在地上。“老家伙,你就不能预先打声招呼吗。”他一边抱怨道,一边甩了甩有些麻木的四肢。他小心的将山顶环视了一周,光秃秃的峰顶上,竟然什么也没有。秦枫感觉到一阵被愚弄的味道。

可还没等他开口说话,那灵魂深处便传来老者冰冷的声音,“闭上眼睛,慢慢去感受,如果你失败了,那么我也只好杀了你。”秦枫的身躯猛地一震,酥麻的四肢顿时吓出了冷汗,可以听得出,老者并不是在说笑。可那语气之中,却又似乎带着几分无奈。

平霞山的主峰峰顶,一个少年正呆呆的站立着,他的双目紧闭,也不知在思考着什么。而就在山下,欧克瑟大叔则硬着头皮回到了家中,可还没等他想好对策,跛子便早早迎了上来。

昨夜,跛子也受到了欧克瑟的邀请,住在了这其中的一间小屋内。可此时,他却恶狠狠的盯着这位匆忙归家的‘恩人’,明显在警告着什么。

“欧克瑟大叔,飏既然已经和骑士大人离开了,那我还是回家去吧,也好和枫将屋子修好。”秦岚的眼睛有些红肿,显然是刚刚哭完。不过确实,她也不能总是呆在这里的。自己家没有屋子是不行的,欧克瑟家附近的木屋,则是为冬天那些新人准备的。

欧巴从屋里走了出来,目光在跛子身上一扫而过,转而对秦岚说道:“秦岚妹妹,不如我去帮忙吧,我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看见秦枫了。”

“秦岚,我有些事情要单独和你说。”欧克瑟没有理会他的儿子,只径直走到了秦岚的身旁。若不是有外人在这里,欧克瑟恨不得狠狠揍上自己的儿子一顿。欧克瑟附耳将一切都告诉了秦岚,他尽量将语速压的很慢,也很平缓,好让后者的情绪尽可能的稳定下来。尽管他知道,其中的可能性微乎极为。

秦岚的脸色转作苍白,细细看去,那原本恢复正常的双眸却又渐而变成了深青色。“谢谢你,欧克瑟大叔。”秦岚用力的说出这句话,身子仿佛被掏空了一般,她的双眼只直勾勾的盯着地面,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跛子已经有些等得不耐烦了,他从刚才就一直观察着秦岚的表情变化,在听见秦岚那有气无力的回答后,他便已确认自己的计划成功了,这不禁令他欢喜无比。可随之而来的问题,便是要将自己的内心如何隐藏起来。

“秦岚,你怎么了?”跛子装作毫不知情的问道。昨夜,他特意吩咐了三个奴仆找到王而的住处。到了那里之后,一个家伙立即杀死了一个毫无防备同伴,并伙同另一个正跪地求饶的同伴,将鲜血涂满了整个木屋的墙壁。再之后,他们将流干血液的尸体抛到了一处山洞里。

他们做完这一切,便匆匆的赶了回来,向主人告知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为此,跛子兴奋了一夜,只等着第二天的喜讯传来。可此时此刻,当他却被那双深青色的双眸盯上的时候,却有种被看透的感觉。

“王少爷!”秦岚轻声呼唤道,那笑容不禁令跛子窒息。可若细细看去,秦岚却又似在雾中,就连那笑容也令人感觉有些不大真切,跛子不禁想从这儿挣脱出去了,可却又在下一刻迷失了方向。

跛子呆呆站立了许久,方才用力的点了点头。旋即,一道极其细微的光芒从秦岚深青色的双眸中迸射而出,歇斯里地的冲破了那最后一道脆弱的防线。

“好,好,好!”跛子大笑三声,便风也似的跑开了,吓得众人魂不附体。欧克瑟唯恐他出事连累自己,连忙指着那些奴仆,着急道:“你们还不快去追!”可那些奴仆却呆呆的望着前方,像是丝毫没有听见他说话一般。欧克瑟用力推向其中一个,那人却似木头一般的倒下了,他愣了一下,再推了一个,却又到下一个。一连推了几个,也都是如此。

欧巴在一旁也看的呆了,不禁笑道:“只是叫了声王八而已,一个个竟都吓得不能动弹了。”

欧克瑟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骂道:“还不滚回去干活,小兔崽了,我待会回来再和你算账!”说完,他便向跛子消失的方向跟去。秦岚没有说话,她像是十分劳累似的,也顾不上欧巴的挽留,双手捂着胸口离开了。

平霞山的隧道前,秦飏正笔直站立着。这是他第一次来这,当然,也可能是最后一次。那干瘦的老者正在与凡尔多交谈着,大概是关于什么生意经的。秦飏没有兴趣去听,他转过身去,望着这片赐予自己生命的土地,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好了好了,你这个老东西。再加上这一株七叶草,总共给你十二金币。不能再多了!”凡尔多正说着,便伸手抓过七叶草,憨笑着塞进了自己的怀中。

“十,十一,十二。好了。没想到,在这里还能有这种好货色。”

“秦飏,别看了,我们该走了。”凡尔多将许多物件收拾好,开始催促道。

少年抹去脸颊的泪水,大跨步的走了那漆黑幽暗的隧道之中。

平霞山依旧是那么的美丽,她不会因为少了一个孩子而感到丝毫忧伤,因为她知道,每每到了冬天,便会有更多的孩子来填补上那个空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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