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日早晨,我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不是那首《老鼠爱大米》,而是张雨生嘶哑的《大海》,“喂——”我摸索着拿到手机,眼睛也不睁,就放在了耳边。
“李沐云,你怎么又生病了?!自己都不知道爱惜自己吗?半夜里不睡觉,还发一条短信,一大清早就让我着急,你让我怎么办?坐飞机赶回来吗?……”放鞭炮一般噼里啪啦的,是江成城,我都被他要骂晕了,半天不知要怎么回话,突然听见那边有水声,“你在做什么?洗脸?还是洗澡?”我小声地问。
“洗你个头啊,我在撒尿!才开机就看到你的短信,我被吓得——”
“吓得怎样?——不会是尿床了吧?哈哈……”我一下子就清醒了。
“你这个魔女,笑得这么开心,哪里是生病的样子啊,快起床,去念书……”
“是,遵命!”
我们暂停了几秒钟,我正想说我是真的病了的事,他却先问了,“你真的生病了?好些了吗?还是一个人住吗?天气冷,夜里记得开空调,要不,你那冰冷的脚可怎么办?……”他温柔的话语,使我的心里充满一阵暖流。
我们多久没通电话了?国庆节还是因为他,我才生病的啊,可惜,我不说,他不会知道。
“元旦节,你会回来吗?”我小声地问。
“可能回不来,对不起——”
我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许明月就一阵风似地进来了,朝我飞吻,“goodmorning,亲爱的。”
“是谁?”江成城在电话那头问。
“是大美女许明月。”我笑着回答。
“哦,下次再打电话……记得千万别生病……”
“爱情,果然是最好的良药,啧啧。”许明月故作羡慕的模样,其实却没有掩盖住她流露出来的一脸幸福。
“别光说我,你,昨晚玩得怎样?一定是乐不思蜀了!”我没有对她说我睁着眼睛一个人孤独地度过了昨晚,更不会对她说我发了那样的短信给宁远和江成城,省得她又来说我脑子有毛病。
“当然!”她骄傲极了,满脸嘚瑟的样子,“李沐云,你猜猜我昨晚喝了多少酒?”
“十杯。”我说,“我记得你的最高纪录是十杯,难道昨晚有进步?还是有假?”
“别这样嘴不饶人,好不好?”许明月躺倒在床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才起身,很是神秘地对我眨眼,接着就是一阵爽朗的傻笑:“哈哈,你绝对猜不着,我昨晚,破了你的纪录——我喝了二十杯!”
“骗谁呢?”我打她的脑袋,:“酒水灌多了,坏了脑子,现在还没有清醒吧?”
“真的,李沐云,我可没骗你,不信,你等会儿问谢旻?”
“那我问你,你们,昨晚喝的是什么?”
“好像是叫什么蓝天伏特加吧,反正是李逸云为我们点的……哦,李逸云越来越man了,好酷哦……”一提到李逸云,她就现出原形了,那晶晶亮的眼里全是少女的暗恋。
而一听到李逸云的名字,我的心也是一阵纠结,我没有心情去说破她,也假装平静地说:“他一定是加了很多橙汁和冰块的……他最喜欢这样做了……李逸云,他还好吧?我们,好像都有一阵子没碰面了……”
“你可以去找他啊,毕竟你们是亲兄妹,说不定,他在外面故意不认你,其实是要保护你……你也知道,如今,他在那条道上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昨晚,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他根本就不用理我和谢旻的……在吧台,我才刷了你的卡,他就找来了……不是担心你的话,他不可能来得那么快……最后,还是他给我们安排了房间……”
许明月绝对不会想到,其实我就是故意设计谢旻邀她去彩虹酒吧的,故意给她我的卡。
“真的?”
“是真的,他还问了你过得好不好。”
“那你是怎样说的?”
“对不起,我忍不住说了你生病的事情。他问了你的地址,说有时间来看你。”
说完这一通,许明月匆匆走了,被她乡下外婆的电话催回去了,她说到这来,就是特地想要告诉我,李逸云其实很关心我。
我坐在床沿,一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一边打他的电话,很意外,他接了。
“有事吗?”他的淡淡的声音传来,以致我想象不出他此刻的任何表情,那边很安静,我也猜不出他此刻是在哪里,在做什么。
“我想——见你一面——”我犹豫了一阵,才怯怯地说。
“现在吗?”我听见他起身的声音,走进另一个房间,还关上了门。
“可以吗?”我还是很小声,也很小心。
“我在奶奶家……”他没有再说话,我听出他也有一刻的犹豫,或是一丝的为难,“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可以在酒吧等你——”我急切地说道,“我好久没有见到你了……”
那边一阵沉默,我想,他一定是站在他卧室的窗前,因为那窗前,正对着那半山腰的玉清宫。
“逸云哥哥——”我忍不住唤他,“哥——见我一面,好吗?你不用回来,我可以赶到玉清宫,我不会让奶奶赵姨她们见到我……”
他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良久,他都只是叹了一口气,我听见那边有他母亲的声音,“逸云,谁呀?”他便挂了电话。
我开始换衣服,选了一件黑色的风衣,里面是米色高领毛衣,深灰色紧身牛仔裤,米色平底靴。
站在镜子前,总算觉得不那么显眼,甚至有点暗淡,随手拿了那条紫红色的亚麻披肩挂在脖子上,披肩的四周,都是用黑,黄两种颜色绣着的祥云图案,也有黑黄两种颜色编织的细长的流苏——这是李逸云去年送我的生日礼物——还是去年8月,他和宁远一起游西藏,特地为我带回来的。
戴上头盔,我骑上我的那辆红色的女式韩铃,出去了。
这是难得的好天气,橘红色的朝阳在天际散发出迷人的绚丽光彩。
可天气有点冷,我不敢开得太快。
我没有经过市区中心,而是选择走新建的环城线,穿过还是毛主席时期修建的古老的紫江大桥。
等我开到铁路线旁时,很不幸运地,我才想起这条路经常会堵车。
果不其然,远远地就可以看见两列货运火车静静地躺在那里,而前面,密密麻麻停了好些车辆,有些都已经开始掉头往回走了。
抬起手腕,看看时间,已是九点一十,我知道,这火车还要至少等半小时才会开走,改走另一条路,也没有多少时间了,李逸云一定很忙……
就这样放弃见李逸云吗?无论大人之间的恩怨如何,我不会去管,我只想让他知道,在我的心里,他永远都是我的哥哥。
在冷风里等了几十分钟后,我终于可以继续往前走了。
终于到了,我将摩托车沿着蜿蜒的山路骑上了半山腰,停在了玉清宫对面的小卖部。奶奶的家,就在前面不到五百米的距离,我还认出那里停着李逸云经常骑的那辆蓝色雅马哈。
玉清宫的牌坊庄严肃静,大理石的台阶一路直上,便是宽阔的大坪,此刻晨练的人已经陆续散去,只剩下稀稀拉拉的人。
山风呼呼,吹得我的头一阵眩晕,匆匆穿过大坪,再拾阶而上,便是庙宇的大门,跨过朱红色的门槛,两个偌大的宝鼎香炉立在草坪的两侧,烟雾缭绕……
这里我来过几次,因为听说这里拜佛求签都很灵,在我身体不适,或者心情烦躁的时候,我就会抽时间来这里,或者烧头一炷香,或者静坐半日,听那胡须飘逸的老道吟唱……
我选了个角落坐下,拿出手机,给李逸云发了一条短信:我到了,在玉清宫等你。
老道们开始做上午课了,他们排成列,跪在佛前,闭着眼睛念起经来,年轻的小道们立在后面,我突然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竟然不知道原来玉清宫也有女道士,而且,看起来是那么年轻……也有个十七八岁的小道士引起了我的注意……
究竟是些什么样的人儿?要选择修道?真的像电视剧里武侠小说里描绘的一样吗?看破红尘?
我呆呆地竟然看着他们入了迷。
不知不觉,老道们的功课做完了,我才想起还不见李逸云到来,看手表,已经是十一点,我匆匆走出玉清宫,才发现李逸云的雅马哈不见了,他回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