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都城内如往常一般热闹非凡,车来人往。这天城外走进来一个男子,身形微驼,脸色蜡黄,皮肤褶皱,双目无神,身穿一身灰色破布烂衫,手握一柄黑色玄铁重剑,木然的朝前走着。
他这身打扮所有人惟恐避之不及,他似乎也知道自己不受欢迎,独自一人走到僻静之处,左右看了好久,确定无人,哎呀一声,钻进了一座破烂的房子里,接着把头凑到冰凉的水坛子里,好久伸出来,露出了一张还算可以的脸,他拿着剑刮掉嘴角长起来的胡子,又照了照,整理了这副尊容好长时间,才满意,嘟囔道:“本侍卫终于可以重见天日了。”
此人正是赵青山。
出去这么多天,谁也不知道这家伙干什么去了。他脱掉身上破烂的衣衫,这才露出一身劲装。终于裂牙嘿然一笑:“本侍卫永远都是世界上最帅的男人。”
回过头来,看着破烂的院子,颇有几分感慨:“什么时候才能住进来呢?总是租房子也不是个办法啊。臭婆娘晚上的声音那么大……”
“唉,这给皇家当差真是个苦差事啊,赐个宅子还是待拆迁的。”赵青山撇了撇嘴,再次幽怨的瞥了一眼这所长公主殿下钦赐的宅子,朝外走去。
临近皇宫,赵青山摸了摸胸口,摸索了半天,舒了口气:“好歹没丢。”然后,闷着头朝里走去。刚走进去,却见一个头发花白的公公弯着腰走过来,笑嘻嘻的说道:“赵侍卫早啊,好久不见。”
“嗯,小公主殿下罚我禁闭去了。”赵青山颓废的说道。
“呃——”那公公憋了半天,才小心翼翼说道:“赵侍卫,你知不知道,皇宫里发生了一件大事儿。”
“大事儿?”赵侍卫一听,双眼发亮,连忙问道:“快快说来听听。”
“这几日小公主殿下好吃好喝……”
“长胖了不少?”赵青山接嘴道,旋即是有些失望,这算什么大事儿。
“不是,胖倒是没胖,小公主殿下还是每天都嚷嚷着要减肥。只是你走之后,小公主殿下不再胡闹了,规规矩矩的。”
赵青山一听偷笑,点点头道:“这倒是大事情,可是我不知道。”
“——我说的不是这件大事儿,大事儿是由于你走之后,小公主殿下表现良好,所以皇上认为是你从中捣鬼……”说到这儿,那位公公欲言又止。
“然后呢。”赵青山暗觉不妙,急忙问道。
“皇上把你解雇了。”
赵青山跳了起来:“解雇了?我的房子!还有薪水。”
“呃,赵侍卫别激动,这还不是大事儿。”那公公急死人不偿命,接着道:“大事儿是这几天我伺候小公主殿下,所以皇上封我为大内总管了。”那人说完,得意的呵呵直乐。
赵青山看着那张猪腰子脸,很想招呼上去。
“赵侍卫,你知道皇宫内有皇宫内的规矩,当初你上位的时候,我们可都送了礼的,如今,你也应该表示表示……”那公公旋即搓了搓手指,全世界都懂。
可是——,赵侍卫是多么正直无私善良的人啊,怎么会知道这些世俗的暗语,一脸无辜问道:“表示什么?让我贿赂你?我要是把你告上去,你可是要掉脑袋的!”
那公公登时吓得一身冷汗,连忙摆手道:“赵侍卫,你可吓到奴家了。”
赵青山嗤的一笑,丢过去玄铁重剑,道:“柳青柳公公,把这把玄铁重剑拿去卖了吧,或许还能值不少钱呢。”
他也不再理这个小罗罗,往宁怡殿走去。却没注意到柳青眼里那一抹怨毒之色,之后快速朝御书房走去。
既然皇上老爷子要辞了本侍卫,本侍卫总得找些活儿干不是?于是,赵青山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走进宁怡殿,赵青山绷紧了神经,可是出奇的,这次小公主殿下没有扔过来茶壶,他探头望去,却见小公主殿下正坐在桌子旁,手里捏着泥人发呆。
传说中有了情哥哥的女孩子经常会做两种事情,一种就是画个情哥哥的肖像或者捏个情哥哥的泥人,然后看着,莫名奇妙的发着呆,幻想着不可能的未来。另一种就是到院子里摘朵花,然后坐在椅子上,揪着花瓣,数着一二三四五,妄想着他会不会来……
这季节,花是没有了,所以小公主看着泥人发呆。至于小公主憧憬没有憧憬未来,赵青山就不得而知了,只不过,他松了口气,至少茶壶飞不起来。
“小公主殿下,卑职回来了。”赵青山轻声道。
凝玉公主听到声音,立马转过头看到了那张脸,强压着兴奋问道:“怎么样?”
赵青山拍了拍胸脯,道:“卑职不辱使命,顺利完成了小公主殿下赋予卑职的光荣而艰巨的任务。经过卑职几日几夜、夜以继日、不眠不休的调查,终于找到了一条最为隐秘的道路,从吴都可以直接通往清江河渡口。”
“真的?赵侍卫,你太厉害了,不愧是大内第一高手。”凝玉公主兴奋地赞誉。
“当然了,那是自然,这些称呼都是卑职应得的。”赵青山很自然的说道,接着眉头一皱,颇为忧虑:“只是此路之所以隐秘,是因为走的人少,之所以走的人少,是因为土匪猖獗……”
话音未落,茶壶砰的砸了过来。赵青山抹了把脸上的水,抬头看去,小公主殿下柳眉倒竖,俏脸羞愤不已。
“你这说与没说有何分别?那条路本公主早就试探过了,这几日你就做了这些事情么?”看来,凝玉公主显然愤怒了。
“不是,卑职还找到了其他的路,只是都没有这条隐蔽。比如说官道,再比如说商道,再比如说直往林城的山路。”赵青山慌忙解释:“这几日卑职绝对没有偷懒,卑职都在帮殿下你打点了。”
眼瞧着又是一阵呼啸而过的风,赵青山心里急跳,慌忙躲过。想着小公主殿下越来越怪的脾气,赵青山心里只觉得有些怜惜,真不知道皇上为什么把小公主殿下许配给魏仁,这几个月来,小公主殿下气色明显差了许多,精神也萎靡了不少,哪儿还是当初活泼可爱的小公主呢。
“你走。”凝玉公主哽咽道。
罢了罢了,赵青山心里一叹,抬起头道:“小公主殿下,虽说卑职没有找到好的出路,但是那条最为隐秘的道路,卑职已经给打点好了,必然不会有人来阻挠您路过的。”
凝玉公主连忙转过头来,问道:“可靠么?”
望着她眸子里的期待,赵青山郑重的点了点头。笑话,那群混混和老子都是多少年的交情了,放走一个人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赵青山从怀里拿出一个令牌,看上去漆黑无比,只是细看之下一面竟是一头猎豹,另一面则刻着一个王字。
凝玉公主接过令牌,颇为疑惑的看着赵青山。
赵青山脸色一正,道:“公主殿下,这可是联络获取那些流寇土匪信任的信物,切莫弄丢了去。”
凝玉公主虽说有些喜悦,却不忘警惕的问一句:“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赵青山脸不红心不跳,接着很是让人同情的苦涩一笑道:“为了让殿下安全出城,卑职不惜散尽家财,贿赂了所有的土匪才得到这么一块过路的牌子。”
凝玉公主哪知道这厮多少的花花肠子,顿时有些感动,认真的看着赵青山说道:“谢谢你,赵侍卫。”
赵青山脸色接着就是一正:“为了公主殿下,卑职甘为赴汤蹈火,纵是一死,在所不惜,区区数万两银子,何足挂齿。”数万两银子说的特别重,明白人都知道这是什么目的了。
这是公款,全部是我自己掏的钱。小公主殿下,你好歹也得补偿点不是?
偏偏凝玉公主聪明过了头,倒是没有理解到这一层,她面色凝重,沉声道:“赵侍卫,你区区一个大内侍卫,哪里来的数万两银子,莫不是贪污了公款?”
“呃——”赵青山憋了半天没说出话来,摸了摸额头的冷汗。
“算了。”凝玉公主大度的一摆手:“念你这次有功,本公主不跟你计较这些了,就当是对你的赏赐了。”接着她担心的问道:“赵侍卫,以前我跑出去都被父皇抓回来了,这次恐怕出宫都不太容易了。尤其是父皇已经开始怀疑你了,这次都把你撤职了。”
“所以,小公主殿下,你这次必须得快点了。卑职刚刚进来的时候看到了柳青那个老太监,估计这会儿他又向皇上汇报去了。”赵青山也是面色沉重。
“好,我们当即出发。”凝玉公主背起包裹,拿起一柄剑就朝外走去。
“公主殿下,这次你如何出去?”赵青山开始不明白了。
凝玉公主脚步一顿,笑道:“放心吧,赵侍卫,这次本公主不会再连累你了。你只需要帮本公主一个小忙就可以了。”
一个小忙……听到这几个字,赵青山几乎又要晕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