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内院,高墙旁,墙外就是宫外。赵青山在地上卖力的组装着一个梯子,不多时,就已经弄好了,接着靠在了墙上,只是尖头离那墙头尚有一丈远,一丈的距离倒也难不倒轻功卓越的凝玉公主。
“小公主殿下,可以走了。”赵青山拍了拍手,抹了把汗说道。
“谢谢你。”凝玉公主感激道。
“殿下,卑职有一事不吐不快。”赵青山为难道。
“什么事儿?”
“你知道卑职这是冒了杀头的危险做了这件事儿,给皇上办事儿可是随时都要掉脑袋的。但是卑职囊中羞涩,至今尚未安家之处,只能租赁那些昂贵的破房子住,因为房子问题,最近内人已经扬言要休了卑职了。公主殿下,你这一走,卑职怕是难以独善其身了,这年头工作这么不好找,养家糊口太难了,你看看……”接着赵青山搓起了手指,这个动作全世界都懂。
你看,赵青山多聪明,刚才面对柳青的时候还不晓得这手势什么意思,这会儿已经熟能生巧了。
“平日里不是都会发给你银子么?”
赵青山一听这话,就耷拉下眼皮了。他心里长叹:你是不知道,本侍卫那点银子也就够太子殿下去一趟怡春楼喝个花酒、泡个女人而已。我养家糊口的银子还是靠外快赚来的。
“本宫知道你辛苦,可是父皇也没给我多少银子。”凝玉公主着实有些为难,思索良久,她从腰间别下一枚碧玉,塞到赵青山手里道:“本公主只有这么多了,你拿去当了些银子吧,然后找份安定的工作,以后好生过日子……”(——这台词太熟了,忍不住写了出来。)
赵青山可不敢要这玩意儿,先不说不敢当了,就是拿在手里也是个杀头的罪名。
凝玉公主收回碧玉,说道:“放心吧,赵侍卫,是你的永远都是你的。本公主是记仇的——呃,不,记账的。等见到了御哥哥,让他还你钱去。”
赵青山忽的问道:“小公主殿下,卑职有一事不明。”
凝玉公主听着。
“你确定江家少爷还在么?”
凝玉公主身子一顿,沉默了。
“唉,就算他还在,你孤身一人先不说多危险,你知道他在哪儿么?出了吴都,这天下之大是你难以想象的。你若真有个三长两短,皇上恐怕难饶这天下人啊。”
“那我还能怎么办?我不想嫁出去。”凝玉公主香肩微颤,哽咽道。
赵青山苦涩一笑:“那你就去找江家少爷?你知道江家少爷现在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吗?如果他只是一个平头百姓还好,若是一个恶毒的混混,不识好歹的贼匪,你找到他岂不是更加受苦。”
“御哥哥不会那样的。”凝玉公主连忙摇头。
赵青山不理她,接着道:“你不想嫁给魏家公子,就去找一个幼时的玩伴儿,这本来就是一件不可理喻的事情。就算你的御哥哥是个好人,你知道他还记得你吗?八年未见,你知道他还把幼时的感情当成自己一生需要维护的感情么?他还在,也已经十八岁了,或许早已经成家了,你找到他又有何用?”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我本不该问的。小公主殿下,你是真的忘不了你的御哥哥,还是这只是一个你企图逃避婚姻的借口!”赵青山凝重道。
凝玉公主听罢,浑身一震,双目迷茫无光。良久摇头喃喃道:“我也不知道。”
“小公主殿下,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赵青山叹道。
“不,我要走,我不想留下来。”凝玉公主惊叫道。
赵青山深深看了她一眼,无奈一声长叹:“公主,既然你意已决,我也不多说了。只是出门在外你一定要保重,凡事要忍让,切莫与人冲突,出去最好把脸遮起来,万一被皇上肖像寻人发现可不好了,还有这天冷,一定要多穿些衣服,别让色狼钻了空子……”
凝玉公主觉得赵青山烦不胜烦,然后举起木棒看准了赵青山脑袋。
赵青山大惊:“小公主殿下,你这是干什么?”
“把你打晕,父皇就不会怪罪你了。”凝玉公主说道。
赵青山心里一暖,说道:“轻点,做做样子就行了。”
砰地一声,赵青山翻着白眼儿倒地:“公主,你还真打啊……”
凝玉公主登上去,回头一脚挑开梯子,用力一踹,梯子猛烈倒地,接着断成了两截,她轻身一展,跃下城墙,朝远处急驰而去。
已是明月当空,赵青山顿觉头顶一阵冰凉,旋即打了个寒颤,清醒了过来。睁开眼,好多双眼睛瞪着自己。
不明所以,他坐了起来,然后看到高堂之上,皇上怒目而视。赵青山慌忙跪地,颤声道:“卑职参见皇上。”
“凝玉公主呢!”吴霸天怒声呵斥道。
赵青山回头一看,正见柳青嘴角泛笑看过来,心里暗骂狗奴才。这才道:“可能又跑出去了。”
“如何跑出去的,走哪条路?”
“卑职不知。”赵青山硬着头皮说道。
“哼!”吴霸天冷哼一声,接着两个侍卫抬上来了断成两截的梯子。
“给朕解释,这是怎么回事!”吴霸天指着梯子叱道。
“这个……小公主殿下说她养的小母猪爬上树了,就让卑职给做了个梯子……”
吴霸天啪的一拍椅子,怒道:“赵侍卫啊,你也不小了,母猪会上树这么蹩脚的理由你也相信!”
赵青山跪地道:“卑职愚昧,公主殿下金玉良言,非卑职一时所能理解,唯有遵命办事。”
吴霸天头疼,愤怒道:“责你明天一天内找回小公主殿下,否则压入天牢,后天午时问斩!”
赵青山一惊,抬起头却见皇上怒目而视,俨然毫无商讨的余地,这才意识到,这次自己罪孽大了,当下心如死灰……
第二日,赵青山自然是勤勤恳恳地在吴都的大街小巷找寻公主殿下,不能声张,也只能秘密寻找,结果自然是空手而归,想着今天晚上就要住进牢房,明天或许就是命已归西,不由有些惆怅。虽说自己或许已经在劫难逃了,他却仍是有些担心小公主殿下,她可不比长公主殿下,江湖行走多年,自然晓得其中轻重利害,知道趋利避害,她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女娃,真要是上当受了骗,自己恐怕也是寝食难安啊。
顿时,赵青山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了,心中愧疚不已。
传说中伟人归西的时候,天空中都会划过一颗亮丽的流星。于是,赵青山好不要脸的抬起了头,看了半天,还是没有看到流星,他不由喃喃道:“难道我命不该绝?”
不过,赵青山细想来,自己确实命不该绝。师出有名,自己作为家喻户晓的大内第一高手,皇上要砍了自己总得找个合理的理由。可是自己放走了小公主殿下这个理由能说出来么?显然不能,若是说小公主殿下逃婚了,吴都人会怎么想?魏家人又该作何反应?小公主殿下只怕更危险了。
这只是其一,要是皇上随便找个理由说自己长的影响市容,那自己也只能认栽了。
重点是其二,皇上那么聪明,肯定猜得到自己放走了小公主殿下,言外之意,这世界上只有自己知道小公主殿下身往何处,皇上怎么着也不会杀了自己,顶多也得逼自己说出来再杀。要是自己不说呢?赵青山眼里睿智的光芒一闪而过,接着又是一副忧郁的让人蛋疼的表情,心里隐隐有些期待明天的午时问斩该如何收场。
忽然他灵光一闪,心头一亮,莫不是皇上这一步棋只是为了吸引小公主殿下回来……
只是,赵青山的睿智毕竟是有限的,当晚皇上依言把赵青山收监问斩,奇怪的是赵青山这厮也不说逃跑,风度翩翩的走向天牢,一路上无数人为之洒泪:死的好啊。死了就再也不糟蹋我闺女了。
问斩的理由很简单:皇上震怒!至于皇上为什么震怒,众说纷纭,最为传神的说法是,赵青山把皇上送给凝玉公主殿下的小母猪给炖排骨汤喝了。更为难得的是,那头小母猪居然会上树。
次日,午时,阳光炽热。赵青山被押送到了午门口,人生第一次走向死亡的领奖台,赵青山难免心中胆怯,心跳得厉害,虽说自己那么认为,但是天威难测,说不准自己立马就是刀下鬼。
听说,大内侍卫赵青山惹怒皇上被斩,午门口挤满了人,嚷嚷声不断,什么时候人都爱看热闹,哪怕是别人的死亡也无动于衷,与嬉笑怒骂间一闪而过。
场面不可谓不大,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凝结,肃杀之气扑面而来。气氛压抑的人喘不过起来。
午时已到,鼓声响起,刽子手举起了刀,赵青山这时忽觉不妙,顿时冷汗淋漓,不会真要死了吧,回眸一瞥,却见妻子正站在场外痛哭,早已泪不成声。
登时,赵青山大慌,望着周围人山人海,觉得头晕目眩,想要挣扎着站起来,却是不能,抬起头却见刽子手已经呲牙咧嘴的要砍了下来……
赵青山顿时觉得头皮发麻,刚要啊的大喊,一声娘娘腔传来:“刀下留人!”
“臭太监,你终于来了。”赵青山吐了口浊气,突然栽倒在地上。
刀下留人的理由很简单:皇上怒气已消。
远处场外人群里,一主仆二人,少年身着白衣,正是魏仁,他看着这一幕,不由面露讥诮:“好拙劣的演技。”言罢,转身离开。
跪在御书房内,赵青山有种劫后余生的侥幸。他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了,凉飕飕的感觉。望向皇上投过来的如闪电般的目光,心中莫名觉得胆怯,慌乱的低下了头。
“凝玉公主呢?”皇上声音平淡道:“说出来吧,朕不怪你。”
赵青山若有所思,突然有些明白,可是心头总缠着一层迷雾挥之不去,总觉得自己似乎入了一个局。当下说道:“小公主殿下此时估计已经出吴都城了。”
吴霸天叹了口气,揉着额头,又问道:“她说去了哪儿?”
“小公主殿下说……去找江少爷去了。”赵青山小心翼翼说道。
吴霸天眼睛猛然睁开,身子僵在了那里,过了一会儿,才松弛下来,叹道:“知道了,你下去吧,切莫将此事传出去。朕暂时不撤你的职了。”
……
赵青山走出皇宫,仍旧觉得做了一场梦一般,精神有些恍惚,更是猜不透皇上到底是何种目的。
魏仁回到魏府,依然是脸带讥诮,这种表情挂在那张英俊的脸上显的有些阴沉,让人难生好感。
正入大厅,却见魏贤正坐在大厅内若无其事的喝着茶,然而看到他却是一笑道:“仁儿,又看了些什么?”
“一场拙劣的表演。”魏仁撇嘴道。
魏贤呵呵一笑:“那该是好戏了。”
“看多了就没意思了。”魏仁揉了揉头,冷然道。
“凝玉公主又出逃了?”魏贤吃的一笑,眸子里笑意渐冷。
“要不干嘛演这场戏?这种女人真受不了,也不是第一次逃跑了,每次都是找这么一些让人匪夷所思的理由,赵青山表面上是一个疯疯癫癫,晕里傻气的家伙,骨子里却心思缜密的厉害,自然做不出这种蠢事来。真不知道这皇上是什么目的!”
“人死了么?”
“没有,估计凝玉受不了皇上这激将法又跑回来了。赵青山又得救了。”魏仁面无表情的说道。
旋即,魏仁一声长叹:“我倒真希望她不回来,也省却了这许多恼人的事儿。”
魏贤呵呵一笑,昏花的眼里厉芒一闪,道:“仁儿,这次你可大错特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