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渡镇,程府内。妙妙静静地坐在院子池塘边,看着温泉的水冒着,发着呆。来到这里已经五天了,妙妙始终难以适应这里的环境,自从那日在王府闹僵,王府自己便再也没去过,那怕程辽康跪下来求自己。可是她想不到王子渊却一直往这里跑,吊几句酸酸的文袋子,抑或俗不可耐的送上几朵枯萎的狗尾巴草。
其实,王子渊是被冤枉的,他念的诗句是最美的,送的花也是娇艳的,只是却被妙妙像狗尾巴草一样扔了。
妙妙脾气变得很坏,也很烦躁。看到程辽康不是冷嘲就是热讽,看到王子渊不是白眼就是竖眉。她不知道王家的目的,要说自己到了成婚的年龄,回来后,王家人根据婚约应该置办婚事才对,可是整个王将军府却不见丝毫动静。她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根本没有这纸婚约在身,只是被程辽康拉回来送人的!
王家不见动静,妙妙自然也无法提出撤销婚约,求他放过程家这数十口人。再说父母不在长兄为大,程辽康那个胆小如鼠的人怕是除了自己的小命,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打死他也不会同意解除婚约。妙妙对这个名义上的哥哥算是失望透顶了。
妙妙捡起一块石头,愤怒的丢进池子里,仿佛那石子便是程辽康!
“小姐,少主来了。”一个婢女来到妙妙身边低声说道。
“别让他进来。”
“少主已经进来了。”婢女小心翼翼的说道。
妙妙恼怒的看了她一眼,那少女便慌忙的低下了头。妙妙经过几天才知道这程府上下怕是所有人都被王子渊给收买了,男的一副讨好像,女的一副花痴样儿,她真不知道王子渊除了靠他老爹挥霍着资本,长着一张细皮嫩肉的脸有什么好的?
“把他赶出去!”妙妙怒气冲冲的说道。
那婢女慌忙呆到一边,低着头不动了。那婢女身后王子渊挂着一张迷死人不偿命的笑脸缓缓走来:“程姑娘,别来无恙。”
妙妙眉头微蹙,淡淡道:“妙妙见过少主。”
“哦,不知道刚才程姑娘为何发怒?”王子渊关心的问道:“所谓怒伤肝、喜伤心、思伤脾、忧伤肺、恐伤肾,程姑娘每日要注意一些才是。”
妙妙淡然一笑道:“少主,妙妙不明白了,人有七情六欲,既然怒不得、喜不得、思不得、忧不得、怕不得,这人做的也太无趣味了,你说的这般人物只怕是神仙了。”
王子渊轻轻一笑:“程姑娘所言极是,你便是那天仙一般的人物。”
这小白脸果然不是个好东西,这么会勾引女人。可是本姑娘不吃这一套,说了那么多,还不如少爷一句喵咪好听。
妙妙俏脸生晕,淡淡道:“少主谬赞了,妙妙可不是那神仙,妙妙刚才发怒便是一只畜生跑了进来,扰乱了这程府的安宁。妙妙气不过,这才发了火儿,少主见笑了。”
王子渊好似没听懂一般,见妙妙红晕密布,只道她心中欢喜,说道:“妙妙姑娘不必担心,我这便赶那畜生出去。”
妙妙香肩急颤,忍着笑说道:“有劳少主了。”
“那这畜生呢?”王子渊问道。
“你出去,它便跟着出去了。”妙妙螓首低垂,让人看不到脸。
王子渊要再不明白,就算是这辈子白活了,也白做这南渡镇第一文武全才了。他从未想到自己竟然被一个女人如此羞辱,脸一阵红一阵白,良久却舍不得下手,冷哼一声道:“程姑娘,今日你说的话你可要记清楚了。只是王某提醒你,这婚约怕是你一辈子都退不了了。”王子渊说完,拂袖而去。
“王少主,妙妙也多说一句,若是妙妙遂了你意,怕是这婚约你便不当一回事了吧。那这程府的门匾怕是挂不上去了。”妙妙针锋相对,厉声道。
王子渊身子一震,继续往外走。心里无不感叹:好厉害的女子!
王子渊漫无目的的行走在大街上,回头看那程府一眼,更是苦恼,自己何时碰到过这么难缠的女子,性子烈也就罢了,大不了霸王硬上弓,可是偏偏聪明的不得了,真是让人头疼。这程家女子果然不简单呐!能让我王子渊吃这么大的亏得,她还是第一人。可是,如此优秀的女子不正是我王子渊中意的么?王子渊心中赞叹,却也战意滔天,她终究是个女人,只要是个女人就不怕,这天下没有我王子渊搞不定的女人,只是费些时日罢了。
王子渊刚走几步,小武匆匆赶了过来,说道:“少主,程辽康那厮又走了,说是去吴都办些事儿。”
“办些事儿?他能办什么事儿?”王子渊诧异道:“除了程家布庄和贩些私盐外,能有什么事儿?”
“这……小的也不知道,所以才来向少主打个招呼,少主你聪明绝顶,自然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小武拍着马匹,王子渊却是摇了摇头:“别看程辽康这人平日里一副猪头相,他的心眼儿可不少。小武,你可不要阴沟里翻船。”
小武忙点了点头,说道:“要不,我去吴都看一趟?”
“不必了,他真要在吴都捅下了什么篓子,却也更适合我王子渊下手了。”王子渊神秘的一笑。女人有了顾忌,不都是喜欢妥协么?
“小武,你在吴都是不是有什么亲家,怎么隔三差五的往吴都跑?还是那里的怡春院的姐们够劲儿?”王子渊说着淫淫一笑。
小武脸腾一下红了,支支吾吾道:“少主真会看玩笑。”
“哈哈……小武,这一段时间你可别乱跑了,陪我好好会会那妙妙姑娘,我一个人总显得力不从心。”
小武只是点了点头。
次日,王子渊仍然前往程府去见妙妙,似是一天不见,就少些什么东西。王子渊这几日可是规矩的很,不再往那烟花巷柳之地去了,去多了总觉得厌烦。偶尔换换口味,却让人兴奋不已。
只是王子渊到了程府,却没看到妙妙,问了妙妙身边的仆人,才知道妙妙竟出了门,这着实是一件怪事,妙妙似乎从来不出去的,难道今日改了性子?
这时,忽见一男仆提着个袋子匆匆往外赶,王子渊叫住他,问道:“你如此慌张,是去哪里?”
“啊?奴才不知少主驾到,奴才罪该万死,罪该万死……”那人一看竟是王子渊慌忙跪倒地上道歉。
王子渊不耐烦的打断他道:“府里的程小姐你可知道哪里去了?”
“哦,大小姐就在那边的窟窑里。”那人说道。
王子渊眉头一皱,惊诧地问道:“她去那种地方干什么?”
“大小姐在施粥,奴才是回来再带些粮食去。”
王子渊哑然,自己怎么从未想过做这等善事呢?难道她便是上天派来助我王子渊的么?娶得如此秀外慧中的女子,夫复何求?
转身朝那窟窑里走去,忽的一顿问道:“程府的长辈便由着她一个女子乱来么?”
那仆人一听少主说乱来,心中不由得对大小姐有些担心,还是实话实说道:“大小姐说,少爷不在家,这家便由她做主,谁若不服气,去找少主理论去。”
好一个妙妙啊!她与自己关系闹得如此僵,却仍敢打着自己的招牌做事,这女子还真不是个吃亏的主。王子渊虽对她滥用自己的名号有些恼怒,却也对她有些佩服。
转过头对小武说道:“小武,回府上把多余的米面运些出来,我们一起做着善事。”
小武对王子渊竖起大拇指道:“少主,好样的。”
王子渊淡淡一笑,继续往窟窑走去。远望去,妙妙一袭白衣,青丝贴着额前,眼带笑意的给窟窑里那些骨瘦如柴的人们施着粥,那些人井井有序,却从未有过闹饥荒时的慌乱,她真的有这么大魅力么?
王子渊看着眼前菩萨般的女子,第一次有些自愧不如。她从未对自己笑过,可那一颦一笑却深深刻在了他的心中,走到妙妙跟前道:“程姑娘,你累了歇会儿,我来帮你。”
妙妙一见他来,微微皱起了眉头,说道:“少主乃金枝玉叶,岂是做这等事的人。”
“程姑娘,我王子渊是真心佩服你,想要帮你。你做这些事,我王子渊自愧不如。”王子渊叹口气真诚说道。
妙妙心里一叹,人心本善,做些善事也是应该的。在江家,夫人不都是一直这么做的吗?自己做的哪及夫人万一。夫人常说,心诚则灵,善事做多了,上天自会保佑你。妙妙原本不信的,只是不知为何,她也期待这样多做些善事,就能早些见到少爷。每做一些事情,她就觉得离少爷会近一些。只是王子渊贵为将军世子,哪做得了这种事,若做了也显得沽名钓誉。
“少主,你若真是想帮助这些人,就要改变这些人的生活,每日施舍些粥,救得了他们一时却就不了他们一世。王将军身为东南军总军长,这些都是他的子民,可是他做了什么?做的就是百姓流离失所,自己朱门酒肉么?”妙妙盯着王子渊说道,深深看了他一眼,继续施着粥,心里却有一丝悲哀,这王子渊怕是连少爷都不及的。再说反正已经得罪了,不如得罪个透!
王子渊不言不语,看着妙妙,苦涩的摇了摇头。这就是自己这个自诩天下第一聪明与一个女子的差距么?朝妙妙深深一拜:“多谢妙妙姑娘提醒。”言罢,转身欲要离开,却见小武拉着几马车米粮兴孜孜的跑了过来,嘴里哈着热气。
王子渊却有些害怕身后的程姑娘,忙向小武使了个眼色,让他走开,可是今个儿小武不知怎的就没看到,朝着少主嘿嘿一笑道:“少主,你这米粮我带来了,足够这窟窑里的难民吃些时日了,过冬都不成问题。”
妙妙一听,眉头紧皱,抬头一看却见小武拉着那么多的粮食,心里却是一惊,这小武是要害这些难民么?这南渡镇难民无数怕不止这窟窑一处,若是这难民乞丐都知道窟窑里有了粮食,这些人还能活下去么?还不被哄抢而来的难民活活打死!
这王子渊做事怎么不动动脑子!你每日施些粥会给他们希望,你若是给了一堆粮食却是害了他们呀!
妙妙气恼地对王子渊说道:“少主,还请把这些粮食拉回去,你王家的东西,这些人可吃不起!”
“程姑娘,这话从何说起,都是为了这南渡镇的百姓,为何你做得,我却做不得。”
“少主慈悲为怀,心怀天下,妙妙一介小女子哪里管得着、比得了。既然少主做了这事,妙妙自然不敢强出头。”妙妙淡淡说完,回头对那老汉说:“赵伯,我们回去。”说着那老汉拉着车子就往回推去。
这老汉正是程辽康身边的老汉,只是程辽康去了吴都,一时管不着妹妹,就让赵伯来监视着妙妙。那老汉今日刚刚来到这程府伺候小姐,却怎么也想不到第一件事竟然是上街施粥,纵使老汉是程辽康身边的人,却是对小姐这事敬佩不已。一介女子又是大家闺秀有谁敢出头露面做这等事情?老汉怕事儿,眼却不瞎,他知道冬天挨饿挨冻的滋味儿。或许都是做过下人,老汉觉得小姐亲近。
王子渊有些气恼,这妙妙当真以为自己奈何不了她么?她这么一走便是当众弗了我王子渊的面子、王家的面子!这女人也太不识好歹了!
王子渊强压着怒气道:“程姑娘,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王子渊敬你三分,可别以为我纵着你让着你,你就可以为非作歹!”
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软的不行来硬的?本姑娘偏偏不吃这一套,妙妙回头对王子渊嫣然一笑道:“少主想法正合我意,不如我们取消婚约吧,到时候少主对我无所顾忌,妙妙便任由少主处置——”
“你……”王子渊气恼之极,心里更是不忿:“你就那么讨厌我么?”
妙妙摇了摇头:“少主哪里话,妙妙压根就没胆量瞧少主一眼。”
你这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了!王子渊怒火丛生,心中更是不明白,为何她对什么人都是笑着,偏偏对我这么厌恶,便是她身边的老汉她都愿意搀扶,却不愿看我一眼么?
她是一个好姑娘,她聪明、她善良,她有着别人难以企及的勇气敢和父亲对峙,可是既然不能成为我王子渊的女人,留着又有什么用?那便谁也不能拥有!
王子渊森然一笑道:“程姑娘,莫怪王某无情,这婚约乃父辈订的,我们晚辈只有遵从的命,你这一辈子休想离开王府,择日良辰吉日,我便娶你过门!”王子渊说完,转身离开。
妙妙身子一震,看到他阴冷的笑,心中微骇。一个平日里温文尔雅的人也会有这一面吗?
妙妙想着他昨日说不会毁了这婚约,今日又说迎娶自己进门,心里只觉得难受不已,泪珠儿不禁落了下来,忽的凄惨一笑道:“少主若不嫌弃妙妙这早已不是清白的身子,只管娶进门就是了……”
王子渊脑袋轰的一下子空白,心中撕裂一般的疼痛,疼的身体跟着悸动。她说什么?她说早已不是清白身子!她与谁苟合?她一直不理自己,就是因为有个贱男人么?她难道不知道与我王子渊有婚约么!这世上除了我王子渊还有谁配得上她?是谁,那个男人是谁?她原来就是一个人尽可夫的婊子么?
王子渊脸色难看之极,双拳紧握,盯着妙妙背影,一字一顿咬着牙说道:“那个男人是谁?”
妙妙没有想那么多,想起自己刚才说的话就有些后悔。不过没有说假话,在她看来,少爷把自己浑身都摸遍了,虽然什么都没干,但他能做的都做了。
听到王子渊的话,妙妙能感觉到他的怒气,只是她却不愿把少爷说不来:“为什么告诉你,让你去报复他么?”妙妙回头无畏他扭曲的脸:“你比不过他,就要去杀了他,对么?这就是你王少主的骄傲?你真可怜。”
她说自己可怜?确实自己败了,还没有遇见对手就已经失败了。这种滋味竟是如此的苦涩,王子渊没有想到,自己这一辈子还会体会到被一个女人摆了一道的滋味,尝到这种苦不堪言的滋味儿,这辈子他再也不想尝到这种滋味。王子渊狠狠地看着妙妙远去的背影,嘴角森然一笑:“小武,这个贱女人交给你了,今晚你要让她知道怎么做个好婊子,明天我要在窑子里看到兵痞子挨个儿上她!”
王子渊眼里阴霾更胜:“你不是说要保护程家人么?好,程家人我不动,我要让他们像狗一样跪着求我放了他们,我要让你看看程家的都是些什么人!我要让你在窑子里求着我上你!”
小武忙点头应是,看着少主却是一阵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