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林刚进将军府,宋岩陈便急急忙忙出来迎接,他想不到史将军怎么会来的这么快,何破金不是说史将军去了吴都么?怎么两人来的时间只差了一天。
“史兄远道而来,宋某有失远迎啊。”私下里将军除非经过皇上允许,否则是不能随便见面的,史林是偷偷来的,再说他也不是皇上亲封的,只是他名声在外,北沙总军非他莫属而已,皇上也就给了他这么一个名头。北沙军历来不乏抗金猛将,大吴倒不担心北沙军民的忠心,尤其在江天去了之后,更是一切任由他做主。
史林看了宋岩陈一眼,点了点头朝里走去。穿过走廊,史林问道:“这些天少爷呆在这人可好?”
“——少爷刚来一天。”
“一天?”史林眉头皱起,看向一旁何破金。何破金那张老脸顿时拉了下来,抱怨道:“史将军,我尽力了,少爷可不是个省油的灯,我们是往东来的,我们能一天往东走十里路,少爷就能往西回去九里路,我倒想早点来啊,可是我管不住他。哪家伙滑的跟泥鳅似的。眯着眼脚都闲不下来。就说他去解个手,十来岁的小屁孩儿在路边一尿得了,偏偏说害羞,要往林子钻,一钻我们两个就捉了几个时辰的迷藏,跑的我腿都软了。后来他小便,我跟着,他说人看着尿不出来,我就不明白了,都是男的谁没有啊,你害羞个屁啊!没办法,我就扯了一根绳子在他手上,防止他逃跑,他竟然说想大便,结果把绳子捆在草上跑了,还好我英明,把他追回来了。后来,他一去解手,我就紧盯着他,还用绳子绑着他的腿,一有动静我就冲过去,老天,都到这份上了,你猜这小子怎么办?说实话,他什么也没干,我在外面足足站了一个时辰,没一点动静!我等不及了,一看,他就脱着裤子亮着屁股,躺在草堆里睡着了,地上一滴尿都没有!我就问他怎么回事,他说尿挤不出来,累了就躺一会儿,醒来了接着尿!听说过便秘的,我怎么没听说过尿秘的!这还不算完,后来没办法,我给他弄了个夜壶,让他直接在马车里尿,得了,有着夜壶不用,他尿我的水壶里……史将军,你说我容易吗我!还有……”
史林心中大叹,拍了拍何破金宽厚的肩膀,同情地说道:“破金,委屈你了。”
“将军,你听我说完,那小子要喝水吧,我……”
“破金,先谈正事,我知道你不容易。”史林连忙打断,他怕给小依留下阴影。
何破金好不容易有了个倒苦水的地方,可是倒得也不爽快,悻悻的闭了嘴。
“何老哥,那……那水壶里的水你喝了吗?”宋岩陈插了句嘴。
“能不喝吗,不喝我怎么知道……”
“哈哈,怪不得呢,喝了童子尿就是不一样嘛!”宋岩陈好不容易逮到嘲笑他的机会,心里爽快不已。
“嘿嘿,宋岩陈,我后悔了,昨天我应该让少爷尿你嘴里去。”
“啧,何老哥,文明点,还有姑娘家在这儿呢。是不是小依?”宋岩陈笑道。
史依晨脸红的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捂着耳朵,刚才的话她什么也没听见——少爷,怎么这么调皮呢?
宋岩陈带着史林走在前面,落下了何破金。瞧着他长吁短叹的样子,史依晨不忍,走上前红着脸怯怯地问道:“何伯伯,少爷还有什么事儿,你讲给我听好不好……我也好做个准备。”
史林你这个畜生,哪有这么糟蹋孙女的!何破金痛心疾首的骂了史将军一番,换成一副笑嘻嘻的脸,对史依晨说道:“小依,你想听是吗,我慢慢说给你听……”
小依退后两步,突然不想听了,她想到了大灰狼和小红帽的故事……
史林听着宋岩陈说起昨天少爷差点被害的事儿,面色拉了下来,阴沉的吓人。
“那两个人呢?抓起来审问了没有?”
“——被那个黑衣人给一剑杀了。”
“可惜啊!”史林顿足叹道。宋岩陈摇了摇头道:“其实也不是很可惜,那两个人一直跟着我,估计也就是受了人的指使,给了钱诱导他们这么做的,或许死了他们都不知道自己要杀的小孩儿是谁。”
“你会不会有麻烦?”史林担忧的问道。毕竟自己的亲兵死了,自己却无动于衷,怕是手下将领早有猜测,若是闹得军中纷纷扬扬,可不好办。
宋岩陈心中感动,却笑道:“这你不用担心,消息早堵死了,好歹也在边城呆了十多年,忠心的手下还是不少的。”
“有劳宋将军了。”史林深深鞠了一躬。宋岩陈慌忙扶起道:“这些都是应该做的。史将军,这可承受不起。”
“少爷一定要保护好,这事儿有劳你了。”史林叹道:“大将军尸骨未寒,北沙人心不稳,少爷身体有恙,可是再也经受不起这么大的刺激了。你一定要守住这个秘密,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在少爷身边多派些亲信暗中保护好少爷,不得有任何闪失。就怕下次刺杀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宋岩陈点了点头,态度对史林颇为尊敬。史林像是还不放心,却也只是深深叹了口气。他走了几步,回头笑道:“宋将军,你给小依安排个住处吧,和少爷近一些,好让她照顾少爷。我去会一会那个黑衣人,看看他到底有多大能耐。”
走到将军府后院,黑衣人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看到史林前来,连忙起身。史林止住他,问道:“你到底是谁?”
“三煞,邱炳。”黑衣人沉声答道。
“邱炳?你的三个兄弟呢?”
“——对不起,无可奉告!”黑衣人语气一冷,软剑已经出鞘,寒光一片。
史林不屑道:“知道我是谁了,还不能说出其他三个人在哪儿么?”
黑衣人嗤之以鼻,哼道:“史将军,你若再多问,休怪我手下不留情。”
“你身重五毒掌,还打得了么?”史林笑道。
“小伤而已,有劳史将军惦记了。”嘴上如是说,心中却大骇,这事儿他是怎么知道的?看向史林,心中更是警惕。
“你当真不会说?说了说不定我能把你身体的伤稳住……”史林话还没有说完,眼前冷光一道朝着自己胸口而来。软剑笔直坚挺,剑气缭绕,周身白雾一般旋绕,未至胸口,史林却已骇然。这等高手若是无内伤,怕是与自己也不相伯仲吧。史林躲过这一剑,思及江天,心中更是感慨,如若江家仅仅一个打手都如此厉害,那么他的功夫……
‘叮’史林瞧着他又袭来,躲避不及,只得全力挡下这一剑,觉得虎口麻痛不已,连退两步,看向黑衣人却见他倒飞出去,扑倒在地上。仍要撑着站起来。
史林叹口气,走到他跟前:“还打吗?”黑衣人软剑已丢,双手猛一拍地,弹身而起,探爪掐向史林脖颈,史林连忙倒退,却也没躲开,脖子被他掐得通红,连忙双手齐上,欲打掉他的探龙爪,可是就差没把他的胳膊给打断了,他也不松手,反而越掐越有劲儿!
你们江家的人都这么倔么?连玩笑都开不得?史林憋着气,袖子里寒光一闪,拿出五个残缺不全的牌子,使劲的在黑衣人面前晃悠。黑衣人手臂猛地一紧,接着就松了开来,跪在史林面前。
“三煞参见主子。”话刚说完,黑衣人就朝史林袭掌而来。史林侧身闪过,斥道:“谁是你主子,慌什么!”
黑衣人身子一顿,停了下来。
“就凭你们这股子愣劲儿,凭什么保护少爷!”史林叹了口气道:“你到底是谁?”
黑衣人身子颤抖不已,显然刚才发力过猛,从怀里掏出一块泛着黑光的牌子。史林眉毛一挑看了一眼,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不同颜色的牌子,他抽出黑色的那一块,问道:“你是这一块?”
黑衣人沉默不语,史林也不在意,丢了过去黑色的破牌子,黑衣人接住,手里不知怎的一拾掇,两块黑色的牌子融合到了一起,史林睁大眼睛想瞧个究竟,也没看清楚,想着还有几个家伙要牌子,也就释然了,到时再看清楚不迟。黑牌,毕竟是武功最高的一个,其余三个技术铁定差了不少,到时候再探个究竟。
黑衣人把融合在一起完整的牌子捧在手里,像看着自己的恋人一样。
“看完了拿过来。”史林瓮声瓮气的说道。黑衣人一听,慌忙拆卡了牌子,递过来了那一块。史林又是一阵唏嘘,连怎么拆牌子也没看清楚,想盗版都难。
“我先保管着,到时候交给你们少爷。”史林说着,很八卦的问了一句:“你不想知道这四块牌子怎么到了我的手里吗?”
黑衣人站着没有说话,史林知道即使这家伙想问也不会说出来。他从怀里掏出一叠信纸,说道:“这是你们的老头子留下来的,你自己看看。”俨然正是江正一走的时候留下来的那封信。
史林手指一抖,信纸便如翩然的蝴蝶缓缓飞向了黑衣人。黑衣人抽出软剑,凭空一指,信纸便散成粉末缓缓飘落:“不必了。”
老天!你不看就不看,你干嘛把信纸给毁了!史林气的胡子直抖,不过随即释然了,既然有人把这东西毁了,就别怪我不告诉江少爷了。他仿佛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微微一笑,故作压抑的说道:“以后,你就叫邱三。”
邱三心中那个郁闷啊。倒不是因为叫了邱三,人在外多几个名字是正常的,比如,自己姓邱名炳,字三,别称三煞,可问题是,那家伙干嘛给自己信纸?自己——根本不认字儿的!
史林语气一转,问道:“既然你是三煞,为何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那天你的兄弟怎么只有一个出现在江府?你又到哪里去了。”
黑衣人久久沉默,却不言语。
史林摆摆手叹道:“不说也罢,我也无心听……”
“只怕我说得,你听不得。”邱三沉声道。语气却是无比悲戚。
史林哼道:“你们的事儿我不想管,我也懒得去管,只是我提醒你,一定要保护好少爷,莫要再做一些鲁莽的事,你说说你昨天干嘛一剑杀了那两个亲兵?即使你护主心切,这等事儿你看不出来是个阴谋?你说杀了就杀了,线索断了,找谁去?”
邱三慢慢听完,叹道:“史将军误会了,那两个人只是受人指使,问不出什么的。”
“你怎么知道!”
邱三缓缓转身离开:“有些事情谁都明白,我相信自己的判断。”
好倔的江家人!史林气愤的跺了跺脚,永远都这么自以为是。若不是江老弟一意孤行,偏要去救月儿,哪会葬身?若不是江正一钻了牛角尖,死不肯承认,至于这么多年父子不相认,如今阴阳两隔吗!若不是江破子想不开,一心寻死,少爷会这样吗?这不是好心办坏事儿嘛——
“哎……”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向了前院。
前院,某屋里。江晨御盛气凌人的看着屋子里的小姑娘,小姑娘怯怯的看着江晨御,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看久了就有些害怕,撇过脸,时不时偷瞄一眼。
“说你呢,叫什么名字?”江晨御唬道。
“——史依晨。”史依晨说着又忙着解释了一句:“别人都叫我小依。”
“怎么这么难听?”江晨御皱起了眉头。
“……”人家觉得蛮好听的。江晨御长叹一声,坐在史依晨身旁,看着人家的粉嫩的脸,伸手捏了一把,真滑……
“说!哪儿的人?”江晨御眼瞧着人家被吓得泫然欲滴的模样,镇定的吼道。
“北、北沙来的……”
“北沙?”江晨御也顾不得再摸一次了,起身大叫道:“快说,快说,我爹爹呢?”
史依晨猛然醒悟说漏了嘴,忙伸手死死捂着嘴就是不说。江晨御面红耳赤,瞅着史依晨大吼:“快说,快说,我爹爹呢?说啊。”说着伸手拽掉她捂着嘴的小手。史依晨吓了一跳,摇着头哇的大哭了起来。
江晨御双目红通通的,哼道:“不说,你不说我也知道。我问你爷爷去。”言罢,再也不理小依,朝门外跑去。他强忍着眼里的泪水,心中更是难受。原来他们都是骗我的,何老头也是北沙来的,他们把我从北沙抓到了这边,他们为什么不让我见爹爹?他们都是坏人!
他一路哭嚷着,正巧碰到史林从后院走了过来,当下吼道:“还我爹爹!”史林吓得腿一软,谁的娘泄的密?他怎么知道了?
“少爷,这是怎么了?”史林故作惊讶的问道。
“你是北沙来的?”
“我怎么会是北沙来的?我是百越人的。”
“你还骗我。”江晨御哭道:“你孙女儿都承认了,你还骗我。我爹爹呢?你还我爹爹。”
“少爷,你误会了,我们老家在北沙,小依说我们是北沙的也不奇怪啊。可是我们也不知道大将军怎么了呀,说不定正在抗金呢。”
“那你为何不带我去见我爹爹?”
史林头疼道:“那还不是为了你的安全。”
江晨御一听斥道:“骗谁呢,要是为了我的安全,干嘛把我送来这边城,这里不也成年打仗么?昨个儿还有人要杀我。快说,你什么目的,否则小爷不客气了!”
史林故叹道:“若是把你送到北沙,若是你爹爹分了心,如何专心打那野蛮子?”
江晨御听他说得有理,却不依不饶:“我只是呆在北沙城,又不影响爹爹打仗,你把我送到北沙便是,我自有分寸的。”
“既然来了这里就多待些时日吧,来回跑路挺累人的。”史林口气一转说道。
“你当真不愿意带我去见爹爹吗?”江晨御小嘴一撅,眼泪流了下来。
史林一声冷哼:“你凭什么让我带你去见爹爹?你打得过我还是你是我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