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阴阳终于如愿以偿的见到了所谓的少爷。他没有像忠实的仆人一样,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扑上去,然后假情假意的把鼻涕全抹在小主人的衣服上。看着眼前这个眼珠子乱转的家伙,他心里无奈的呻吟道:“我应该来的再晚一些。我应该把赵乾坤的八个老婆全部给拐跑了再来边城的。”
“何老头说你找我?”江晨御脆生生的问道,他晃着小腿,嘴里还嗑着瓜子,天生有一股子神秘的味道……好吧,我承认所谓的神秘的味道不过是不好意思说他有偷鸡摸狗的潜质而已,苏阴阳心道:看着那双不安分的眼睛我就知道这家伙不是省油的灯。
“是的。我是来找你的。”
“预约了么?谁让你进来的?”江晨御含糊不清的说道,忍不住吐掉嘴里的瓜子皮儿。
“……”从来还没有人敢跟自己这么说话,苏阴阳憋了口气,叹道:“算我不请自来,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儿。”
江晨御继续晃荡着小腿,满不在乎:“哦?什么事儿?”
“你父亲死了!”苏阴阳淡淡说道,只是语气忍不住的颤抖,却被极其平静的声音压制了下来:“是被也野蛮子害死的。”
那边沉默了,苏阴阳觉得自己有些残忍。但是他觉得应该早些跟他说,一个人的承受能力跟年龄没有必然的关系,越晚的知道真相或许对他越不利。至少现在他知道了,他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他清楚自己的位置,他要报仇,只能靠自己!
他,应该变得坚强,他必须学会承受痛苦,或许在不久的将来,因为他死去的人还会有很多,在生死线上挣扎的人,没有人能够完整的走下来。
他应该把生死看的麻木一些,就像吃饭一样正常。
苏阴阳抬起头,看见小家伙低着头,小拳头紧紧握着,握的手心发白,小身子弱不经风的颤抖了起来。他诧异的看着眼前的小男孩,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他的反应便是如此淡然么?还是……苏阴阳心中顿悟。
江晨御忽的站了起来,一把瓜子皮扔了过来,扔的苏阴阳一身白衣尽是,咆哮道:“给小爷滚出去,小爷的事还轮不到你管!”
苏阴阳平静的摘掉粘在身上的瓜子,叹道:“你比我想象的坚强得多,至少你已经知道自己父亲死了。只是我奇怪,你是怎么知道的。”
江晨御死死地盯着他,眼里愤恨的火焰能把苏阴阳活活烧死。他满含泪水的眼睛如决了堤的河水一般汹涌而下,只是紧咬的嘴唇没有发出一丝哭声。
“因为那个小女孩儿?她叫小依。”苏阴阳挑起了眉毛,舒了口气道:“也只有她了,其他的人倒是不太好骗。”
“不是她,你滚出去,小爷的事儿轮不到你管。”江晨御再次咆哮,转过了身子,竟是微微的抽噎了起来。
苏阴阳沉默良久,一叹道:“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是这些事情我不想骗你,你迟早要知道的。你父母的仇只能由你自己来报,小家伙,你应该坚强起来,知道么?你应该像你父亲一样高高站起来!”说着,苏阴阳的语气忍不住轻揉了下来,眼角不知何时泛起了一丝亮光,似乎被一滴液体润湿了,反射着江晨御倔强的身子。
苏阴阳走了出来,门外站着一群人,何破金、宋岩陈还有极少露面的三煞。他们只听到江晨御的咆哮,却不知道苏阴阳说了什么事情。何破金最是急切,上前一步就问道:“你对少爷说了什么?”
苏阴阳瞥了他一眼:“我告诉他,他父亲死了。”
“什么?”何破金瞋目裂眦的吼道:“他才十一岁!”
苏阴阳皱起了很好看的眉毛,嘴角讥诮一笑:“一群傻子,那小家伙早就知道了,你们竟没有察觉……”
看着众人目瞪口呆的样子,苏阴阳嘴角的笑意更明显,抬头正好看见三煞微微挪动了身子,叹气道:“邱炳,你说呢?”
邱炳身子一僵,良久出声道:“我知道。”他想起了当初和史林在府内谈话的时候,少爷就躲在一旁的房子内,当时只以为少爷昏了过去,现在看来……
“是我说出去的。”邱炳悲声道。他并没有解释,这也没有解释的必要,解释了又能如何,少爷毕竟已经知道了。他终于知道少爷为什么总是说要为爹娘报仇了。
“去年他十岁,可是你们居然被一个十岁的小娃儿给玩了?”苏阴阳嘲笑的看着周围的人,淡淡道:“有意思的小家伙。”
苏阴阳丝毫不在意周围复杂的眼光,只是轻蔑的瞥了一眼,甩掉额前的头发,朝前走去,低沉的声音传来:“他以后就交给我了。”
直到那抹在黑夜里依然有些白的诡异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宋岩陈长叹口气,道:“事到如今,一切都无济于事了,既然少爷知道了,我们也就没必要骗他了。让少爷好好静一静吧,邱炳,麻烦了。”言罢,拉着何破金朝前走去。
“这家伙到底是谁?”两人走了一段路,宋岩陈压低声音问道。何破金苦涩一笑:“你也不用太担心了,这家伙至少没有恶意。”
“你怎么知道?你见过他?或者你们很熟?”
何破金再次摇了摇头,摇的宋岩陈心里七上八下,跟着摇曳起来。他叹气道:“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但是史将军知道,说如果有个缺乏男性特征却像个男人的家伙来的话,那就是苏阴阳了。让我们不必难为他,因为……”何破金欲言又止。
“因为什么?”宋岩陈急切的问道。
“说来我也不太明白史将军的话,史将军只是说,大将军以前有个莫逆之交的兄弟,他姓苏。”
宋岩陈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才道:“只是这家伙不阴不阳看着怪怪的,再说……一来他就闹了这么大的事儿,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扬起头看着墨的夜色,紧皱的眉头夹杂着一丝忧虑。
何破金的表情有些愁苦,听到宋岩陈的忧虑,他说道:“这家伙绝对知道分寸的,虽然做事总是喜欢出人意表,但是也是在情理之中。”
看到宋岩陈不太相信,何破金笑道:“宋将军,别发愁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野蛮子都不怕,这刻你怕什么?”
宋岩陈点点头:“也罢,只是少爷的事儿还得多注意点,免得出什么意外。”
何破金嗤的一笑:“我说宋将军你就省点力气吧。这事儿既然苏阴阳开口了,我们也没必要插手了。只要保护好少爷的安全就万事大吉了,可千万别再让人趁机溜进来行刺少爷才是。”
宋岩陈眼里闪过一丝愧疚,沉声道:“当初是我大意了,以后这种事情再也不会发生了。”
已是阳春三月,只是边城还是一如既往的寒冷,似乎冬天的寒意还没有完全驱散,尤其在早上尤为明显,空气里干燥的没有一丝水分。
边城外,江晨御经常和邱炳来的地方,此刻却站着一个修长帅气的青年。他围着一件厚厚的毛巾,一身雪白的长衫衬托的整个人颇为儒雅。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儿,身着棕色的厚皮袄,正是江晨御,小巧的鼻子冻得通红。
他的双目也通红,显得有些红肿,此刻仍在不停地抽噎着。
苏阴阳叹口气,蹲下去,看着这个孩子,身后去摸他的小脑袋,不料江晨御躲过他的手朝后退了一步。苏阴阳微微一笑道:“小家伙,过来。”
江晨御擦了把泪,不说话。却是撇过了脑袋。
“小家伙,我记得你说过,男子汉流血不流泪,你这会儿哭什么?”
“小爷哪儿……哭了,是沙子迷了我的眼。”
苏阴阳哑然失笑道:“边城的沙子可真多,都跑你眼里去了。”
江晨御恼羞成怒:“小爷的事儿轮不到你管。”
苏阴阳摇了摇头:“小家伙,你的脾气得改一改……应该温和一点,就像我……好吧,别吐吐沫,很脏的。”
“像你?哼,连个男人都不像。”
“不像好歹我也是,你还不是。”苏阴阳也不生气,反驳道。
江晨御一声冷哼,就脱了裤子,还挺了挺腰:“瞧见了没有?哼哼!有本事你也脱。”
苏阴阳为之一怔,撇嘴道:“老子是文明人!你怎么如此低俗?”
“哼哼,你这叫嫉妒。”江晨御一蹦提上了裤子,紧了紧腰带,动作颇为熟练。看的苏阴阳连连点头:“真有流氓的天赋!”
看着江晨御情绪有些好转,苏阴阳指着远方一望无际的草原,说道:“小家伙,你知道那里是什么吗?”
江晨御看着远处茫茫一片枯草地,嘟囔道:“什么也没有。”
“那是大金的土地。”苏阴阳平静说道:“那里以前也是我们大吴的,可是被野蛮子占领了。”
“他们凭什么抢我们的。”
“因为金钱,女人,各种各样的欲望。”苏阴阳难得的正经一次:“小家伙,你知道野蛮子是多么的贪婪么?你爹爹就是为了保护我们这一片安宁才被野蛮子杀害的……”
提到江天,苏阴阳心里莫名一痛,或许谁都刻意绕开这个字眼,只是他却躲藏在内心深处,不经意间总是触摸到,产生一种颤栗的疼痛。苏阴阳明知江晨御提到父亲心里会难过,却一二再而三的提及,躲避总归不是办法。孩子你总归是要长大的,要理智的面对父亲的仇恨。
江晨御眼圈又红了,牙齿紧咬,小拳头捏得紧紧。苏阴阳轻轻拍拍他的肩头,江晨御出奇的没有躲开,或许是没有来得及。
“他们很厉害,他们的骑兵比我们的厉害,在草原上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所以我们只能退缩,守着边城,守着北沙。”
“那我们就打过去!”江晨御咬牙切齿的说道,却不知道说出这句话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苏阴阳挑衅的一笑:“你打得过么?你凭什么打过去?”
“凭拳头!小爷总有一天要打过去。我要为爹爹报仇!”江晨御吼道,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最后裂开嘴巴,呜呜的哭了起来。苏阴阳在一旁,等着他的哭声渐渐小了下来,扶起他的身子,让他看着远处大金的土地,道:“小家伙,你要知道你面前的这一片土地以前都是我们的,但是,靠拳头是不行的。”
说到这里一顿,却听到江晨御一哼。
苏阴阳知他不服气,也不在意,继续道:“做事要靠脑子,凭一身蛮劲是不顶用的。就像男女之间偷偷摸摸的干那种事,不仅需要力气还需要技巧……哦,小家伙你听不懂就对了。只要你记住,做事要靠脑子就行了。你不是想杀敌么?我可以让你上去,但是你要听话,你做到了我的要求,我就允许你上去。”
江晨御瞥了他一眼,道:“宋老头都不允许,你凭什么……”
苏阴阳淡然一笑:“他管不了我的,我说你能上,你就能。”
“你比宋老头还厉害?”江晨御颇为怀疑。
苏阴阳低下头,抵着他额头道:“何止是比他厉害,小家伙,你只要听我的,到时候我就能让你带兵上去……”
江晨御眼睛一亮,激动道:“真的?”似乎这一刻,他觉得这个不像男人的男人比宋岩陈那个老男人好多了。
“我们拉钩?”苏阴阳笑道。
不得不说他的笑很好看,至少江晨御这会儿是这么觉得的。他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