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看了半晌后,桑枝回神暗笑自己痴傻,想了这许多。对着铜镜确认衣饰得体后,便准备向房门处走去。这时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桑枝快步走到门前打开门,见到卫宿离斜倚在门框上便福了福身道:“离哥哥早。”
卫宿离拿折扇轻敲桑枝的头,轻快地说道:“这许多规矩,我都烦了。走,下楼用早膳吧。”
桑枝揉了揉头,顽皮地笑笑说:“既如此,那阿枝就不客气了。我早就饿了,离哥哥快走。”
“好好好,我们走。”卫宿离轻笑着拉住桑枝的手向楼下走去。
还未走到一楼,便听到凤卿卿恣意地笑道:“老是这样拖拉。”
“小卿卿,原也没有多晚。”一个语带调笑的声音回道。
宿离闻言一哂,朗声道:“瞧你这急性子,这不是来了。”
走至一楼后,桑枝福身道:“卿卿姐早,大师早。”
“哈哈哈哈,他算什么大师,不过一个泼皮和尚罢了。他佛号了然,不过唤他秃头便是。”凤卿卿大笑着走去了厨房。
“是是是,小美人儿随意称呼便是。名字不过一个代号,结交的是和尚这个人。”了然也不恼,桃花眼眯着附和道。
“桑枝不敢逾矩,唤大师了然师父可好?”桑枝思忖后答道。
“好了,先别管叫什么了。都快来用膳。”随着传来的温婉声音一个身穿杏黄色衣裙的娴静女子端着翡翠虾饺站在桌前。只见她双眼中透着股睿智,仿佛将俗世看得异常透彻;嘴角挂着微笑,善解人意之感自然而生。放下手中的食碟,她径直走到桑枝面前,笑意加深了几分道:“昨晚因诸事繁琐未能与姑娘相见,今日一见果然是个妙人儿。我叫炽云,幸识姑娘”
“原来是炽云姐姐。”桑枝福身道。
“什么姐姐,你与炽云应是一般年纪才是。”卫宿离思考着。
炽云笑着点了点头,“往后只唤我炽云就是,先用膳吧。”
“好,我早就饿了。”桑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炽云将桑枝领到桌边坐下,自己也坐在她的旁边。等到众人都落座后,桑枝发现主位无人安坐,大家也都未动筷,好像在等什么人似的。不过一会儿,桑枝身后便传来清澈如泉水的声音:“不必每日都等我用膳。”这声音…与昨日在竹林里听到的一样,未等桑枝转过头去,声音的主人便走到主位坐了下来。
是他?桑枝心神一震,他仍身穿着与桃花林中一样的月白色的直襟长袍,衣服的垂感极好,腰束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其上只挂了一块玉质极佳的墨玉,形状看似粗糙却古朴沉郁。乌发用一根银丝带随意绑着,没有束冠也没有插簪,额前有几缕发丝被风吹散,和那银丝带交织在一起飞舞着,显得颇为轻盈。
晨时因慌乱未看清他的容貌,如今他正襟坐在上首,桑枝抬头看向他,目光竟无法移转开来。他眼瞳清澈如他腰间的温然墨玉,长睫如扇骨,延伸至微微上扬的眼角。流转间漾出一种惊人的艳羡,仿佛一个回眸便能让人听到暖春三月渐次花开得声音。他的眼神中好像包罗了世间的万事万物,又好像是落在飘渺的碧落,不曾关注眼前一物。高挺的鼻梁下,薄薄的唇,色淡如水。
凤卿卿正要扬声说些什么时,就看到坐在自己对面的桑枝痴看着沈彧。“哈哈哈哈,阿枝,阿枝?”她伸出手放到桑枝面前摇晃了几下后,桑枝方才如梦初醒,小脸瞬时染上了一抹绯红。
“我就说嘛,这世间能抵挡我们东家美色的姑娘就还没出生。阿枝也不必害羞,想当年你卿卿姐我可是哭喊着非君不嫁的。”凤卿卿玉手托腮望着沈彧。
沈彧用略带责备的目光看了凤卿卿一眼,侧头对桑枝说道:“我是这半步多的掌柜,唤作沈彧。日后在这不必拘束。”
“是。”桑枝抬起头看了沈彧一眼,又很快低下头道。
沈彧轻轻勾唇一笑,“吃吧。”便自顾着吃了起来。于是,大家便都拿起了筷子。
饭桌上凤卿卿和了然不时拌嘴抢菜,卫宿离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还经常火上浇油。炽云和桑枝不停地谈着天,许是年龄相近容易亲昵,她俩从闺阁小事谈到天文地理,十分尽兴。只有沈彧静静地坐在主位,偶尔动筷吃上一两口,大部分时候都面色清冷地看着众人吵闹。
饭后,大家都各坐一隅消食。桑枝坐在堂内左侧的藤椅上,手握着炽云新煮的碧螺春。她想着用膳时云说:“半步多是一个连接人界、魔界、仙界、妖界、阴府的地方,六界内的人神妖鬼都会在此打尖。这是一个充斥希望、回忆、遗忘、执念之地。一到夜晚,半步多就会招待来自六界的客人。以前只是个客栈,如今因为此任掌柜喜爱品茗,故此改为茶栈,生意更胜从前。”桑枝从小因为体质阴寒,经常能看见一些离奇之物。听到炽云如此说,桑枝除了有点惊讶却并未感到恐惧。
正想着,卫宿离便坐到了她身边。桑枝回过神看向他,笑了笑。卫宿离问道:“怕了?”
“在离哥哥眼里桑枝就这般没用吗?”桑枝眉眼带笑,“若换作平时听说这种种,怕是要将胆子吓破了。如今也许是身边有众多高人保护,倒不觉害怕了。”
“那最好。半步多从混沌初分以来便存在于这般若竹海中了,可从未有谁敢在此闹事。你只管好好住在这,平日里跟着卿卿照顾茶客便是了。”卫宿离仔细交代着。
“是是是,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也好。”桑枝忙不迭地应声。
卫宿离放心地点了点头,玫瑰色的嘴唇微扬着信步朝店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