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爱的遗失
一久违的会面
品走在路上,抬起左手看了看手表,还有15分钟,他家离尼科尔森的辛巴克咖啡店并不远,步行大概就5分钟这样,他不愿让小静先到等着。
他毕业以后都没有再和小静再见过面,他多次电话与她联系,都没有人接听。就这样,他被小静突然冷落了,每当想起他俩以前的亲密暧昧,就像一部没有结局的悬疑电影一样,让人打不起精神来。也许她爱上了别人,也许她根本就不爱他,小静从来没有向他解释过为什么会突然遭到疏远。这也不能怪她,因为品从来没有向她表白过自己的爱意。
没有小静的这半年里,品的生活是灰暗阴冷的,只是在他过生日那天,他收到一件礼物,那是小静给他买的军绿色开司米(cashmere)开领羊毛衫,他当时兴奋地将它穿上,好合身好柔软好暖和,当时他真希望小静就在身旁,他愿意和她分享这份喜悦。
来到辛巴克咖啡馆,品透过橱窗看见小静,她早已到了辛巴克咖啡店,坐在他们常坐的圆桌旁。
品走进去,几步来到桌前,“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是我来早了。”小静微笑着,她很高兴见到品。
品仔细打量一年没见的小静,她留着齐脖的短发,给人活泼可爱的感觉,只是她面色苍白,少了几分生气;头发也有些宁乱,像是急着出门忘了打理。
“半年没见了。”
“恩。”小静点点头,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最近可好?”品不会追问为什么一年间里都没有了联系。
“恩,你呢?”
“还不是那样。”品轻轻抬了抬眉毛,知道这样回答就能让小静知道自己近来在做什么了,因为在英国,她可是最了解品的人了。“哦,稍等。”说完,他起身走向柜台,不一会就端来一杯热巧克力奶和拿铁——这是他俩不变的选择。
“实在不好意思,我是怕你担心才没有和你联系。”小静终于开口解释这一年为什么会“失踪”。
“到底怎么?”品担心地问。
“我得了种怪病。医生也说不出是什么病?我被隔离了3个月接受检查,怕是传染病。查明非传染病后,我一直住院接受治疗。”小静说话时语气很平静。
品倒吸了一口气,“为什么不早跟我说呢?也许我能帮上什么。”语气里流露着难过。
“我只是不想连累你。我本想回国的,但家里害怕国内的医疗费用太昂贵,就让我在这边呆着,可以接受免费的治疗。”说着,小静掉下了眼泪。“说是要来看我,却……”小静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小静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异了,现在各自都有了新的家庭,因为他们都没时间照料小静,就把她送出国学习。品心想,怎么会有这么不负责任的父母,可恨啊!他放在桌底的双手开始紧紧握起,试着将这股恨的力量消耗在自己的拳心里。可是他必须掩饰内心的恨,这样也许会让小静好过些。于是,他又将放在桌底的握得紧紧的拳头松开,放到桌面上。
“还有我呢,别难过了,我见到你真高兴。”说着,他将手轻轻地放到小静手上,似乎已经成功隐藏住了内心的痛与恨。
小静感到一支暖呼呼的大手抓住了她的小手,顿时觉得那是心理的触动,好舒服,于是擦干眼泪,故意调皮地说,“我是偷偷从医院里逃出来的,嘻嘻……”
品早就猜到如此,只是他也故意创造戏剧效果,“哇,小静越狱啊!哈哈…..”
“病房里无聊死了!再过几天,估计我会被转到神经科的。”
“那今晚到我这吧。”
“恩!”小静用力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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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品帮小静换上了新床单,自己准备在客厅的沙发上过一夜。小静上床躺下,品帮她盖好被子。
“你没事吧?”品担心地问,发现小静冒着冷汗。
“没事。”小静自己清楚,今天没有注射药物,一定会不舒服的,但只要离开那个鬼医院,比什么都强,而且见到了品,哪怕今晚是最后一晚也没有关系,因为有品陪伴着。
品有些担心起来,想拨打999把小静送回医院去,但看着小静脸上不自然却很自信的微笑,他打消了念头。于是,他坐在床边,看着小静瘦削的小脸,“睡吧,我一直陪着你。”
小静听着这话感到无比满足,为了转移她身上病痛的注意力,也为了让品开心,她要唱首歌,就随意选了一首歌。
甜美的嗓音在品耳边响起,他笑了。
“别哭我最爱的人,今夜我如昙花绽放,在最美的一霎那凋落,你的泪也挽不回地枯萎。别哭,我最爱的人,可知我不将再醒,在最美的夜空中眨眼,我的眸是最闪亮的星光。是否记得我骄傲地说,这世界我曾经来过。不要告诉我永恒是什么,我在最灿烂的瞬间毁灭。”
“我没哭啊,而且现在唱这歌,好不吉利啊,哈哈……”
小静也加入到了笑声中,就这样,欢笑声贯穿着整个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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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品将小静送回医院。她的主治医生见到小静就失去理智似的高声叫嚷着,“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会有生命危险的!”
品听了突然有种自己站在悬崖边向下看的感觉,心里很害怕,但事情已经过去了,庆幸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他微笑着对小静说:“小淘气,看你把医生气得。”
小静没有回应医生,眼睛一直注视着品,没有说话。
“我会一直来看你,因为我知道你在哪了。”
二昏迷的小静
品手持百合花来到医院的重护病房楼,他经过前台和晚上值班的护士打了声招呼,其实看望病人是要预约的,但品每天都来,自然就有了特例。他乘电梯来到201病房,这是间单人病房,小静深深躺在病床上,已经一个月了,她一直处在深度昏迷的状态。她床边的心电监测仪在哔哔地发出有规律的响声。品曾经误以为是爱丁堡医院的医师无能,尽然查不出病因来。因此,他发邮件给很多位医学院教授,把小静的病情说明一遍,几乎所有医师或者教授都表示无能为力。有位叫山姆的教授从牛津医学院远道而来,带来他的学生,来帮小静诊断,结果还是无功而返。
记得山姆教授临走前说,“这种怪病我这辈子都没有见过,像是被受到诅咒一样。她的内部器官一直在加速衰老,虽然她只是个20出头的孩子。品,我真地十分抱歉。”
“非常感谢你,山姆教授。”品内心感谢山姆,他来爱丁堡的一周内日日夜夜和他的学生们试着诊断小静的病因。可是,他们找不到任何病原体,只是发现每天小静内部器官衰竭的速度在加快。
品轻轻走到病床前,将花瓶里开得正艳的百合取下,换上他刚买的含苞未放的百合,他不想让小静看到凋谢的百合。
品如往常一样,用温水打湿一条毛巾,用力拧干,然后轻轻地擦着小静的面部,希望这样她会舒服些,希望她快点苏醒过来。
他轻轻坐在床边,目光放在小静脸上,心想,好想和你说说话呀。不知不觉,他的眼眶湿润了,泪水毫不留情地从眼眶里流淌了出来。“呜呜……”品失去了控制,哭出声来。以往他都是陪着小静聊天,直到她睡去,才悄悄离开,可小静昏迷的这一个多月以来,他十分着急,深怕她这一睡就不会再醒了。
“呜呜……”品双手捂着脸,胳膊支在膝盖上。
“品。”
这微弱的声音是小静的。品急忙转过头,真的是小静!
“你醒了!我去叫医生!”
“不,我只希望你好好陪我一会儿。”小静的声音很微弱,但听得出语气的坚定,她深怕再昏迷过去又看不到品了。
品坐回床边,双手握着小静的小手,注视着她微弱的目光。
“品,今晚留下来陪我。”
“好。”他将鞋脱了,两腿搭到床上,身子轻轻躺下。他微侧着身子,让脸面对着小静。
小静看见品眼里还在淌着泪水,于是又唱起了那首歌。
“别哭我最爱的人,今夜我如昙花绽放,在最美的一霎那凋落,你的泪也挽不回地枯萎。别哭,我最爱的人,可知我不将再醒,在最美的夜空中眨眼,我的眸是最闪亮的星光。是否记得我骄傲地说,这世界我曾经来过。不要告诉我永恒是什么,我在最灿烂的瞬间毁灭。”
这是品这辈子听过的最美的声音,他笑了,同时眼泪也变得汹涌,于是他将头仰着,试着让眼泪流回去。“小静,别唱了,好好休息。”
“你这辈子的愿望是什么?”
“和你在一起。”品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也许还有更需要你的地方。”
“什么地方?”
小静没有回答。
“小静,我爱你!”品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病房里静静的,除了心电监测仪哔哔的响声,没了其它声响。难道小静默认了,还是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品转过头,看见小静紧闭着双眼。品想,她睡了,明早她又会醒来与我聊天;我准备明天做些好吃的给她。想着想着,品睡了过去。
三小静离去
“嘀————————————————————”
品被刺耳的持续的响声惊醒,他起身看见心电监测仪的显示屏上出现一条走动的横线。
“啊!”
在品惊愕之际,医生和好几位护士闯了进来,“请你出去,我们需要马上为病人抢救。”
品被推了出来,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走廊里,他可以听见病房里忙乱的声音。
过了不知道多久,一位医生从病房里走出来。品依旧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只是微微抬起眼皮看着向他走来的医生。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请问您能与她的家人取得联系吗?”
品没有回答,转身踌躇地向走廊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