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恐怖遭遇
一奇怪的录取信
品左键发送,又一封简历发送了出去,花了好些时间准备的工作申请材料,发送出去的感觉就如人类向浩瀚的宇宙发送出去的喷金铜唱片一样,不知道外星人什么时候能够收到并回送礼物给我们。喷金铜唱片在几十亿年里都不会变质,似乎人类已经做好了等待的准备。
品用右手揉了揉酸疼的双眼,揉着揉着整个脸就陷入到了手掌里,每当他闭上眼,在他的脑海中就浮现出小静的样子,她独处在黑暗的另一个世界里,拥有着同样的孤独寂寞。小静过世后的这半年里,品整天把自己关在家里,辞掉了那份不愉快的工作,靠翻译一些英国文献勉强维持生计,每夜给自己灌入半瓶威士忌才能入睡。至到这些天他才打起精神来,申请着新工作,而且把装着爱丁堡大学的文凭的红色细长圆筒摆在自己面前作为勉励,但很快又不知道被他摔到屋内的哪个角落去了。
他右手继续盖着脸,将左手捂住腹部,最近经常胃痛,一定是被酒精给灼伤了。于是他起身,一头栽在书桌旁的床上,趴着会让他好受些。他半边脸陷进了枕头里,露出的一只眼睛注视着落床头柜上扔着的一封信。信封的纸料很特别(162mmX229mm),是土蓝色的,纸面上有细微的皱折,摸上去手感很好,也很美观。信纸同样特别,同为蓝色,稍淡些,它被上下对折起来,打开却看不出被折的痕迹。只是信封里的内容有些让品摸不着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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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品,
你愿意为爱付出一切吗?
我们决定为你提供一份特别的工作。在决定接受工作后,你将会知道关于工作的具体内容。但你为这份工作放弃一样东西——你生活长达20多年的世界。
请在收到信的两周内到圣伦纳兹街29号报道。
期待与你的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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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封工作录取信,可不光是没有署名,没有日期,信里的内容更是十分荒诞离奇。这一定是某人的恶作剧,但用那么精美的信做这一出戏,写信内容应该更高明才是,哪怕被骗也是心服口服。还有,圣伦纳兹街离他家不远,都是居民区,没有任何办公大楼。
品当然没有把这封信当一回事,收到这封奇怪的信已经好些天了,它几乎被遗忘了,上面都积攒了些灰尘。哪怕收到ARUP的拒绝信,都不愿意看到这样的恶作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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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铃声响了,睡过去的品被吵醒,模模糊糊地通过响声的传来的方向找到了手机。
“喂。”
“品,出来玩吧!两个月都没见你了。”汤姆在电话那头嚷道,他已经喝高了。
“不了,我已经睡了。”品看看时间,12:31。
“来吧…在乔治街的上海酒吧。”汤姆有些语无伦次。
“好的。”品挂上了电话,心想是该出去走走了。
他起身披上一件深蓝色贴身羽绒服,往门外走去。
二遭遇
‘不知道一家海外的迪吧为何要取名为上海,也许老板是中国人,也许想吸引多些中国学生。’
品走在喧嚷的街区里,漫无目的地想些什么。满街都是喝醉酒的男男女女,他们走路东倒西歪,有个穿超短裙的女的,只有左脚穿着高跟鞋,走起路来左右起伏很大,十分滑稽。但品讨厌看到这些东西,十分后悔出来,但快到目的地了,就快去快回吧。
迎面走来两男一女,大概20岁出头,和街上的其他人区别在于他们并没有喝醉,但身着打扮十分让人不安,那两个男子都穿着宽大脏兮兮的运动衫,两侧带有白色条杠子的那种,其中一个右耳还带着耳环。那女的身形矮小,但并不可爱,长发散乱,尖尖的鼻子似乎不应该长在她瘦削的脸上。品看见他们,觉得相比之下,街上喝醉酒的人要可爱多了。他们那些拿政府救济金的父母真应该被强迫去培训如何教导孩子,而并非只顾生更多的小孩,向政府领取更多纳税人的钱。
品试着与前方三人横向保持些间隔,可是他们把狭窄的街道堵得严严实实的,品不得已从他们之间穿过。忽然,品感觉有人拽住了他的手,他转头一看,原来是那个长得像巫婆的女人。他刚想问,想要做什么?就感觉右脸上一阵疼痛,那巫婆给了品一巴掌。品反应很快,狠狠地把她推开,没想到用力过猛,把她推到了公路上,行驶来的一辆小汽车发出急刹车的声音,极其赤耳,差点从那女的身上碾压过去。品还来不及为他的莽撞懊悔,就感觉他后脑勺感觉有强烈的撞击。幸好力量不够大,品没有失去知觉,只是有些眩晕,他马上转身,看见其中一男向他叫嚷着,另外一男继续挥拳过来。品以肩膀为撞点,整个身子狠狠地撞向袭击他的人,那人个高,重心不稳,被品狠狠地撞倒在地。品也跟着摔倒,压在那人身上,他立即有手肘去击打那人的头部,深怕被推开,一心想把这人击倒,再去收拾下一个。没想到品的手肘一击就让那霉蛋昏厥了过去,他随即直气腰身,给出许多挥拳的空间,他开始转为用拳头击打他人的头部。拳头要比手肘来得利落,他一拳接一拳地击打着,拳头上已经感觉不到那混混的鼻梁了,而已有种黏糊糊的液体包裹着他的拳头。
这时,品的脑海里又闪现出了小静样子,他的痛与恨全部宣泄在了这个倒霉蛋的脸上,像部机器似地不停挥拳击打着那人的头颅,当他慢慢地恢复理智时,听到原先的叫骂变成了阻劝的声音。
“停下,不要再打了!!停下!”
品这才清醒了过来,忙站起身子,其他俩混混才看清楚了同伴的面部已经被品击打得两眼之间已经凹陷下去,似乎已没有生命的迹象。
“哇…”女的尖叫了起来,这时的她多了许多女人味儿。
品傻站在那,‘我做了什么?!是他们先动手的,我是自卫!’
一红一蓝的光在品的眼角闪动着,是警车车顶转动的警灯,没有警笛的声音,也许是不想打草惊蛇吧!品拔腿就跑,‘我为什么要跑呢?跑去哪儿?’品心里矛盾着,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保鲜薄膜包住了一样,胸闷得让他呼吸急促起来。
前方就是上海迪吧了。品似乎跑得更快了,没有回头去看是否警察已经跟上,似乎已经把他们甩开了。刚想到这,脑后传来警笛的声音,他的身上顿时冒出一声冷汗。经常在电影里看警察歹徒追逐戏,十分过瘾,但品平生第一次被警察追的感觉很不好受,感觉身后刺耳的警笛声来自吸魂女妖的声喉,身体里的灵魂像是被无形力量向后拉扯着。
品冲到了上海迪吧的入口处,这里排着长队,都是迫不及待等着入场的人。品不顾队伍里人们的喊骂,他冲到长队的最前面,却被两个身形彪悍身穿黑色西装的保安拦了下来,其中一个保安将胳膊伸出来,把入口挡住。两个大个子亲亲伸长脖子顺着排长队人的头顶望去,看见了刚停靠在路边的警车,正有两个警察急急忙忙地下车,一个警察将肩上的对讲机拉到嘴边,好像是呼叫支援。还没等保安明白这是否与这个急匆匆插队的中国小子有关系,品弯下身子,右手狠狠向上将保安的手挥开,并曲背冲了进去。笨重的保安转身想拉住品,却是徒劳,于是抬腿去追品,却见品一头扎进了跳着迪高的人群里。迪高的灯光在黑暗中肆无忌惮地撒野,不停地变换着颜色,或不停地转动着。在这种能见度很低的情况下,要找一个人实属不易。他们只好转回入口,和前来的警察碰面。
品躲在人群中,他将外套脱下扔到地上,露出军绿色的羊毛衫,同时透过人群间的缝隙望向出口处,可以看见5,6个警察的身影。‘这里还有其它出口吗?’品在盲目地想着逃脱的方法,眼睛一直注视着出口处,好像迪吧的负责人和警察争吵起来。品猜测着,‘警察一定是想清场进行搜擦,负责人不让,否则一个晚上造成的损失可以想象。’
有6位警察向人群走了过来,品试着让自己镇定,打探了一下四周,发现里有几个和自己一样黑头发亚洲人,这应该对搜擦带来不少的困难。警察分散开了,将人群围成一圈,然后向人群中央行进,而品就在中心处。他耐心地寻找着机会,有些蹦迪的人见到身穿制服的警察就主动让开,有些借着酒劲在警察面前嘲弄着。‘不能再等了,需要找到一个逃脱的方向,我需要离开人群到贵宾间去。’品想到了贵宾间,那里有可以砸破的玻璃窗,但首先要避开警察离开人群,眼看警察越靠越近,品终于找到了机会。
只听一个亚洲小子高叫着,“你想干嘛?快放开我!”震耳欲聋的摇滚乐也压不住这人的嗓门。警察抓住他的胳膊,想带他到外面进行盘查,可这小子已经喝高,在警察面前抓狂起来,他和警察就在原地僵持着,旁边的一个警察见况上前去帮忙。于是警察的搜捕圈出现了一个漏洞,品开始朝那个漏洞走去,突然他又马上慢下了脚步,他发现有个警察改变了原先的方向,朝他这走来,品的心收紧成了一团,只见那警察走了几步又弯下腰来,起身时他拿起一件外套——那是品刚刚脱下的羽绒服,只见警察将脸靠向肩上的对讲机,也许是在汇报新的发现。品吐了一小口气,加快步子试着尽快走出人群,就差几步之遥了。
“嘿,嘿!品!你来了!哈哈…”那是汤姆,他高喊着,并高举手臂向品打招呼。
他身旁刚好经过一位警察,看了看汤姆,然后朝他到招呼的方向看去——他发现了品!
品也看见了那位警察,‘结束了吗?接下来要怎样?’品开始后悔当时他为什么要跑呢?‘还要继续跑吗?’品准备朝贵宾间跑去,却没了把握。警察朝他走来,越来越近…
轰隆——品感觉到一阵冲击波击打在他身上,那是他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了的力,就如风中的树叶任由摆布。
土石掉落在他的脸上,品从昏迷中醒来,他挥打着脸上的土尘,视线慢慢清楚起来,之前五彩灯光没了,被晃动的几处火光所取代,反而让室内更加明亮,却让品看到了他一辈子都不愿意看到的。他看到原先在狂欢热舞的人突然都掉进了恶梦之中,很多人以不同的姿势躺在地上,建筑物的水泥灰土覆盖在他们身上,看不见血迹。身旁的一个女子死死地坐在地上,她的长发被染成了灰色,张大着嘴,尖利的叫声从细小的嗓门眼冒出,眼影滑落了下来留下黑色的泪迹,也许她现在从酒精中清醒过来了,但她一定很想继续糊涂下去。
品推开压在他身上的陌生人,像百岁老人一样吃力站起身来,庆幸自己还能走路,他不忍心却别无选择地踩着那些倒在灰土里的人们找着新的出口。他看见十几米外的墙上有个大洞,那应该是爆炸发生的地方,他朝大洞那走去,走得越近就越能感觉到爆炸带来的杀伤力,他可以清楚地闻到烧焦的味道,还有散布在地上的肢体已经分不清是人体的哪个部位,这些已经远远地超出了品能承受的限度,但他看着那个深深的黑洞,似乎在召唤着他,让他快点离开——也许这个洞就是专门为他准备的。
品来到洞口,他发现它并不是通向室外,而是一个类似下水道之类的潮湿阴冷的地下通道。爱丁堡有很多地下城市,以前这里发生过瘟疫,得病的人就被迫关在地下城里,永不见光日直到病死。‘不知道这通向哪?先离开这吧,总能找到出口的。’他听到被巨大混凝土横梁堵住的出口处传来消防车,救护车,警察混杂的笛声,整个建筑应该都被包围住了——品别无选择。
三圣伦纳兹街
‘地道的那一头是什么,不会是警察吧?’
‘先是我逃离警察,进入上海迪吧,然后发生爆炸,很难不把我和爆炸联想到一起,这下真惨了!怎么会有这么倒霉的巧合。’
品拖着疲惫的身躯,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直直的地下通道还是那样得漆黑,没有任何不同的东西出现在眼前,感觉就是像在原地踏步。忽然他感觉到整个通道有震动,是连续的带有些停顿的震动,他于是有了些动力,加快了些脚步,越往前走,震动的幅度更加大了。黑暗中他似乎看到了另一种颜色——橘黄色的,那是微微的阳光!是从地道顶部的缝隙照射进来的。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用力向前跑去,的确,那是阳光。
光线是透过没有盖好的井盖照射进来的,井盖下方有个扶梯,品爬上扶梯,将井盖推开,一道强光刺痛了他的眼,他立即紧闭双眼,紧皱的眉头把泪水挤了出来。等他再次张开眼睛,这不过是清晨的朝阳而已。他在井盖的遮掩下环视着四周。没有警察,这里是一处道路维修施工地,路面变得狭小,但仍旧有车辆陆续驶过。他再仔细打量着四周的建筑,越看越觉得眼熟,这不是圣伦纳兹街!这让他想到那封古怪的信。‘只是巧合。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是29号。但我必须赶回家,外面很容易被监控录像查到我的行踪。可是我能逃得了吗?’想到这,品突然想到那封信上的一句话:放弃一样东西——你生活长达20多年的世界。现在他真地希望那封信不是恶作剧。‘29号就在几步路之远的地方。我也许该去看看。’
品想到这,将井盖完全推开,从地道里爬了出来,朝29号走去。
这是一栋普通的二层楼住宅用房,品走上前去按门铃,却没有人回应,于是,他又按了几下,同样没有人回应。品觉得自己有些可笑,‘还是接受现实吧,一个晚上发生的事情,自己不要再逃避了,或许我应该去自首然后找位好的律师。’品转身要走,扭转头的那一刹那,他看到门锁下方写着什么。
请把这当成自己的家吧。
这是刻写在门上的一排细小的字,看上去就是用小刀在木头门上篆刻出来的,但十分工整。这是接待客人的客道话,但不会有人把它刻在门上。
品凝视着这排字好一会,又抬眼看着门锁,他觉得这是一种暗示,于是果断地掏出自己家门钥匙,将其插入到锁眼里,突然觉得自己的行为很荒谬,深呼吸了一口气,扭动了钥匙,只听咔嚓一声,大门打开了。品惊喜地对自己开玩笑说,“也许我要多一条罪名了,入室盗窃。”
推开门,一眼就能看到客厅和厨房,室内是开放式结构,客厅和厨房没有墙壁间隔,只有几根立柱竖立在其中。房屋很整洁,整洁到不像有人住过的样子。但厨房的餐桌上摆放着新鲜的嫩绿色马奶葡萄和红得可爱的草莓,一旁还有一张留言条。
品走近餐桌想看纸条上写着什么,竟发现留言条旁还放着一粒黑色的胶囊,觉得十分奇怪。他拾起留言条:
欢迎你,品!
请不要客气,冰箱里有很多美味的东西,自己动手吧!
你感觉一切都准备好以后请吞下这粒黑色的胶囊,然后到浴缸里好好地泡个澡。
我们很快就可以见面了,十分期待。
黑色胶囊,品放下留言条,用两个指头将胶囊夹起,心想,‘这是毒药吗?似乎这样想不符合逻辑啊。这么热心的招待,我来英国这么久,这回终于有在家的感觉了。无论如何,我是该泡个澡了。’
他将黑色胶囊放到嘴边,却又停下了,他的脑海中出现一幅图画:小静的墓和摆放在一起的干枯的百合…我应该再去看看小静…
他还是将胶囊放入嘴里,含在其中,随后去找杯子接水冲服,可当胶囊进入嘴里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任何噎喉的感觉。
品走向二楼的浴室,浴室的门是紧闭着,从门缝冒出许多蒸汽来。‘有人已经帮我打好泡澡的热水了,真希望快些与这些热心人见见面啊。’他推开门,来到浴室的镜子前,他看到自己满头满脸都是灰土,那件军绿色羊毛衫也变了颜色,左肩那还破了个大洞。品心疼地摸着破了的地方。他将羊毛衫小心脱下,深怕将破的地方弄得更加严重,将它小心翼翼地挂在门后背。
品站进浴缸里,水温刚好,他噗通一下躺进浴缸里,拨去脸上的水,用手将头发向后梳理,后脑勺靠在浴缸的边沿上,亲亲地闭上双眼。‘这是我在这个世界泡过得最舒服的浴缸了,也许这个浴缸已经不再属于这个世界。’
屋外的世界该怎么样都随它去吧,这放松的一刻,似乎凸现了人类生命的意义。
嘣,楼下传来大门被撞碎的声音,有很多人闯进了屋子,他们还叫嚷着什么,听起来像是警察。品觉得他们一定把自己当初恐怖分子来待遇了,他抿着嘴呵呵笑出声来,嘴角两侧出现了括号。
警察奔上楼来了,离品越来越近了,可是声音却越来越小,直到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