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光线洒在简单却不失华丽的马戏团巨大的外衣上,透过缝隙几缕碎光照射在空荡荡的座位,紧紧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逐渐感到温暖弥漫周身,其中一个人微微抖动着睫毛。
小芯觉察到眼睑上掉落的光感,她挣扎着撑起眼皮,恍恍惚惚看到一束巨大的光线穿透马戏团中央露天的顶棚,明亮的光散落在中央,迅速铺成舞台聚焦的效果。她伸手将眼角的污渍轻轻擦拭,再次张开的眼眸写着睡眼惺忪的字样。
瑾出声温柔地说“芯小姐,您醒了吗?”对方微微点头,眼里有略带困倦的神色,他继续道“我们去找些吃的吧。”他看到小芯重复着刚刚的动作,依旧冲其和颜悦色。“那么,我们走吧。”他抱起困意十足的小芯,转身消失在马戏团的大门。
困住我的不是这世上另一个我,而是我自身携带着的病菌们。它们最喜欢在我意识薄弱之际,干趁火打劫的买卖。这些小东西们,分别有一个好听的名字:慵懒、逃避、柔弱、怕疼、爱哭、胆小、迷糊……
十分钟后小芯闻到热腾腾的饭菜香,当这些扑鼻而来的香气轮番攻击她的胃垒,她很快就投降。瑾满面笑容地盯着小芯狼吞虎咽地吃相,面对一桌山珍海味纹丝不动,仿佛只要看见对方食用就已经很满足。
小芯干净利落地将桌子上的美食解决完毕,她冲瑾开口“这些东西很好吃。”
“只要您高兴就好。还需要点别的吗?”他望着对方非常满足是神情喜笑颜开。
“瑾,我们赶紧走吧。回冰族,那里一定有大灾难要发生。”小芯突然一改散漫,一脸郑重其事地开口。
瑾依旧不改满目笑容。“好。芯小姐,那我们怎么回去呢?”
她盯着这张一成不变的笑脸,笑逐颜开道“只要找到这里的管理者,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好。芯小姐,那我们怎么找呢?”他变得机械般的举止,令他与之前的模样判若两人。
小芯不改笑脸道“他已经来了。”她盯着瑾的眸子,穿透其乌黑发亮的双眸望着千里之外的景象。
黑暗的房间里,除了一张桌子被头顶的灯光照耀得格外明亮,房间其余的东西皆为混沌。一团黑色雾气坐在椅子上,空洞的眸子写着“深渊”,桌面上显示着小芯诡异地冲其微笑的画面,跟着这团雾气似乎也在诡笑着。
紧接着小芯看到四周的景象全部褪去,与之刚刚交谈的瑾也跟着其它物体回归到混沌中。眼前的这团黑气,像人的影子却又似一团可以任由其变化万千的黑雾。她笑着说“你好。”对方默不作声,她继续启齿“按照约定你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沉默良久黑团缓缓道来“答应你的不是我。”言外之意是我没有参与你的赌局,所以我可以不回答你的问题。
小芯不恼不怒,冲其继续说道“我只要你回答我真正的瑾在哪里就好,其它的我不会多问一句。”
对方沉思片刻道“我们来玩场游戏。如果你可以找到他我便放你自由如何?”
小芯难以置信地盯着那团黑雾疑问道“为什么?”
对方似乎冲她笑。“你们是一体,但却又像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你们很好玩,我等着看同一具躯体里的两个灵魂打架的情景,那该是多么好玩的事情。你可别让我失望哦!”
那种丝丝凉气从背后环绕着拥抱人的感觉,不禁使人浑身毛骨悚然。小芯在那一刹那间察觉到一种叫做危机感的情绪蛰伏在体内,然后思绪在眼里清晰地铺展,她能够无比清晰的看到它们开始无限蔓延的迹象。等到再回神时,哪里还有那团黑雾的影子。四周出现一条无止尽的走廊,走廊的四周用青石砖铺成,地板却滋生出一种不知名的藤类,只见那些盘虬卧龙的枝干上丝毫没有一抹绿的踪迹。天花板上的青石砖雕刻着细微的纹路,如同某种古老、神秘的字符,安静地叙述着某一年代的故事。
小芯伸手摸了摸看似光滑的墙体,发现上面密密麻麻地雕刻着某种细微的字体,字小得需要借助外力才能辨别,或许纵使借助外力看清了字本身,也看不懂字句里隐藏的含义。她深呼吸,而后迈出步子朝未知的未来出发。
令人诧异的是这看似密封的空间,却并不显得幽暗,反倒有种出口就在前方的错觉。可是当路口出现了岔路,这光源便是从出口来的这一说法便不攻自破。那这个光究竟从哪里来?是否是这些青石砖本身自带的光亮?她不禁开始为这些光的来源思索起来,像是在漫无边际的行走里这是唯一能够作为消遣的事情。
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梦见这些长长的走廊是一个装载着记忆的黑匣子,青石砖上记载着的是走廊里这个人的前世今生。过去的记忆被遗忘在历史的长河里,现在的记忆随着出生开始一路开拓蔓延。在这条走廊里,我们会看见自己最为完整的人生,甚至连枯燥乏味的片段也被记录在册。但是鲜少有人能够抵达这片区域,因为这里是我们最隐私、最秘密的地方,有时就连我们自己也无法抵达。我清楚的意识到,这条走廊不止为了记录自身的点滴,更是为了哪天能够重新审视自己而开辟的一条捷径。梦里这条走廊有一个很美的名字,站在这条走廊上的人能遇见过去的人或事。
但这仅仅只是梦,长廊依旧空无一人,像是某个与世隔绝的王朝的地下迷宫,尘封已久的走廊终于迎来了它的第一位客人。小芯在这空间里漫无目的地行走,和当初被困在黑暗地带一样,她无法知晓这场旅行的尽头究竟是哪里。疲惫渐渐侵袭而来,她觉得和当初十分相像,已经快要分辨不清自己究竟是在行走,还是在原地转圈。她遇到无数个岔路,每一个她几乎不假思索便很快的决定去向。她以为走错了再重来即可,却在这漫长的时光里,消磨了那种回头的念头。
已经走过的路,没有回去的必要。她安慰道。心里却越发的不安,但她无法克制自己,每每想要回头,却总是被一种错已经产生了的念头遏制住,并且一错再错终始得错误叠加重重,到最后蓦然回首却不知道究竟错在哪里,而前路漫漫回头亦是希望渺茫。
在这明亮的空间里,小芯坐在地上,她靠着墙不再继续行走,那股和长廊一样漫长的焦虑感,就在她停下的时候,刹那烟消云散。她开始闭眼,脑海里回放着自己从进入走廊以来,一直马不停蹄行走的画面。它们像走马观花般从眼前闪过,突然她睁大了双眸。
眼前取而代之的是一间装饰典雅的房间,挡在视线前的是一扇与之风格一致的门。小芯四处打量了番,发现房间特别小,再细看才察觉到这里是房间外,但封闭的四周怎么看,也丝毫无法令人与门外的走廊联想起来。这些建筑物是现代化材质,颜色由红色为主调,搭配黄色形成好看的现代化典雅气息的装修。门的花式则是非常简单,由线条组成简单的几何图形,色泽则是带亮度的暗红色,把手为旋转式喷上金色。
小芯上前转动把手,门推开的霎那她的心提到了喉咙口,待看清门内空无一物时,她松懈的神经写着失落。门内的装饰与之前一样秉持着典雅的风格,除了多几盏富丽堂皇的灯饰外竟什么也没有。
与此同时小芯注意到正对面的另一扇门,门上的符号与之前的有些不同,她想要验证她刚刚开启的门上图案是否与之有所不同,门却不知何时关上。她伸手再次转动把手,这次门后面的场地稍稍大了些除了灯还多了一个沙发,沙发是红棕色的与整个房间相协调。
她盯着这一怪异的现象,心中百思不得其解。思索片刻她关上门,闭眼深呼吸,睁眼的同时开始转动把手。一推开门,房间内的景象再次变样。这回多出来的东西更多了,房间的占地面积也大多了,门的数量变成3扇。她走进房间门无声地关上了。
房间里有一应俱全的休息设施,就像来到了旅店的房间,睡觉、洗澡、娱乐等设施通通俱全。她走到桌子前,桌子上摆放着喝水的器具,她喝了口水跟着就在屋子里浏览起来。装修带着点欧式古典气息,像是电视里那种典雅却不失华丽的装潢,红色与黄色是主调色。
突然,房间大门把手转动发出的声音,清晰无误地传进小芯的耳里,她慌乱地四处寻找门。离她最近的是那扇卫生间的门,她立马跑到那里,快速转动把手逃窜至门内。入门的刹那她瞥见一个异国面孔的男子进房。门关上后,她便懊恼不已。而后再打开的门竟然误撞到一群人在开派对,说了句对不起她便连忙关上门。无数门开启,无数个场景,开了好几扇她觉得不满意的门,这一次她站在门前闭着眼开启面前的门。门后不再是那一脉相承的装潢,改为一个幽暗的屋子,有个人影站在窗口,周围空荡荡,他转身看到小芯冲她微笑。
就这样一个面容慈祥的老人出现在她眼前,他说“我等你很久了。”
“我?”小芯不解地指着自己对方点点头,她继续开口“您为什么在这里?”说着她四处打量着这间屋子。房间幽暗得使人不由地打起寒颤来,空荡荡的屋子除了她们两个人就只剩一扇窗,而从窗子外透进来的光只够将老人的面容照个大概。
老人慈眉善目地开口“这里是安息之地。抱歉!出了点意外,所以我只能以这样的姿态与你见面。”小芯写满疑惑的脸在老人的话语里渐渐舒展开来。“拥有钥匙的人,我终于见到你了。未来你将肩负着冰族的生死存亡,只有你才能带领冰族逃过神的审判。你叫什么名字?”
小芯迟疑片刻道“我叫秦小芯。”对方微微点头然后感叹道。“原来是你。那么拜托你先去一趟禁忌之地,将瑾释放出来。然后接下来的路就得你自己走了。”
“瑾?我正要找他呢。”小芯开心地叫道,但随后她陷入苦恼中。“禁忌之地在哪里?怎么去?”
老人叹息着回复“你现在还没有办法运用自如地掌握钥匙,禁忌之地看来是不太好去。不过你可以试试,只要集中精力想着你要去的地方,再推开面前的门你便可一步抵达目的地。但会因为你的念力不够,有时也会开启错误的门。切记不可在开门时动邪念否则将会开启一扇万恶的门,倒时纵使你拥有这种异能也无法让自己全身而退。一旦你开启了罪恶的门,补救的办法只有将自己连同那些恶魔一起关进门里。”
小芯听到老者的话,不禁在心里暗暗咋舌,一边佩服自己拥有了这样的本事,一边为自己的将来开始担忧。她点点头随后发现老人看不清自己的表情,连忙补充道“我知道了,谢谢您!”。
“小芯,此番离开后你要更加谨慎小心,冰族这生死攸关的事可全靠你了。我希望你能找到轩殿下和他一起帮助冰族渡过此劫。”老人再次叹息道。
小芯心里咯噔一声,她在心底说:轩?那个人都不知道去哪里了。人家失踪这么久也没个音信,还有上回被冰族的人抓住也没见到人。还说什么在冰族只有他可以信任这样暧昧的话语,这关键时刻都去哪儿了。人家是死是活,他都没见着影子。哼……
老人再次出声打断她“有一件私事我想请你帮我转达给冰族族长。”她听到这句话瞬间拉长了耳朵。“告诉他我很好,不要担心。那两个孩子也请从宽处置。”
“啊!就这样,没了?”小芯不敢相信老人就只有这么点交待。“老爷爷,您为什么不跟我一块出去,我带您回冰族吧。”
老人看见小芯那天真的想法,不禁笑道“安息之地不是想来就能来想走就能走的,就跟人不可能说生就生说死就死,你还年幼不懂什么是生死离别。何况,我马上就要去异界了,新的旅程即将翻开崭新的一页。”
“生死的确不能儿戏。”小芯赞同地点点头。
老人沉默一会儿说“你该走了。记得把瑾从禁忌之地放出来。”
小芯好不容易沉浸在与老人熟识的热潮中,这一下子要说别离让她有些感伤。“我会的老爷爷,您自己去异界要玩得开心哦!”
老人微愣片刻而后点头回复“好。”
小芯依依不舍地转动门把,回头再望一眼老人,窗外的亮光正将他的身躯散作细沙,那细沙顺着光线从窗子的缝隙飘散至远方。她在心里说:愿您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