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终没有看见晨曦,直到婚礼结束,她都一直晃神,没听清楚颜颜和她说了什么,等到宾客都退席了,却发现胡枫和李妍雅还没有离开,李妍雅安静地坐在后面,胡枫好像准备和霍然说些什么。
“胡枫,我会小心那些色狼客户的。你不介意我抽烟吧?”抢在他说话之前,霍然开了口,她怕他质问那件事,而且李妍雅就在附近,现在人少,说话都会被听见。
“不介意,你很美。”肤浅的男人说肤浅的话,其实她也不知道胡枫到底算是肤浅,还是知识渊博,调皮地做了个骄傲的姿势拿出不离身的DJ烟,胡枫愣了一下,霍然也愣了一下。胡枫从前见过她的调皮,但全部只限于在易晨曦面前,而这几年就算打听她的消息,也不过是杂志报纸上她那种倾国倾城却露出冷漠的脸。
而霍然惊讶的是,礼堂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眼眶一酸,人走近了,她马上又换回那张冰山脸,带着迷人的微笑,假装倔强。可悲的是易晨曦并没有看见她,他的眼里,只是倒影出了李妍雅的模样,霍然从未放弃任何东西,包括爱他,而他却已经不在把她放在心中,哪怕是欺骗的话语和眼神,都没有了。她才发现,原来她也没有那么爱他,只是不甘罢了。
李妍雅娇嗔地摇着易晨曦的手臂,指了指霍然和胡枫的位置,十字相扣地走向他们。没有人喜欢背负着十字架跋涉,包括霍然,可她为了她以前最不屑的权利和金钱,每天走在黑暗之中,只因面前这两个人,慢慢把他们放在心底最深处。
“然然,你还好么?”她终于明白李妍雅和易晨曦说了什么,大概是大方地告诉他,他的前任在这里,内心被无限冲击着,却假装一脸平静地看着他们。
分手多年,这一句“XX,你还好么?”是多少八点档偶像剧的经典台词,居然有一天出现在了她的身上,不过大多数最后男主角都会和女主角重归旧好,只可惜,她连女配角大概都不是,痴心妄想,指的就是她这种不切实际的人。明明是个童话故事里一晃而过的角色,却偏偏宣告全世界,她是那个唯一唯一重要的公主。
“挺好。”她惜字如金,怕说多了,忍不住让脆弱的感情盖去理智。
“你变了。”易晨曦声音低沉,没了以往那种轻松,也是,在这社会滚久了,谁都不能保持激情。
“嗯?”霍然习惯性挑眉,吐出一个烟圈,李妍雅紧紧靠着晨曦的肩膀,她假装看不见,假装她不曾爱过他。
“你变了。”易晨曦又重复一次,霍然无所谓地耸肩,她总是喜欢耸肩,好像这样就一切都和自己无关。
“我没变,是看世界的角度不一样了。”
易晨曦伸出手,似乎想把霍然的烟拿走,左手无名指上闪亮亮的戒指引起了霍然注意,和空姐给她的那个一模一样,再看李妍雅的无名指空空如也。
她浅浅地笑着,微笑上面却是一双被浓妆覆盖暗淡的眼睛,麻木地从包里拿出那颗当初不舍得在机场丢弃的戒指,端起李妍雅的右手,轻轻带上去。
“霍然,谢谢你,没想到在你这,我弄不见了晨曦还说买新的婚戒。晨曦你看这就是缘分呀。”李妍雅一脸喜色地看着霍然,她感觉到李妍雅是真的很高兴,居然也咧嘴笑了。
她和他的故事早该结束了……是她一直不肯放过自己,不肯放过易晨曦。
“不客气,我去补一下妆。”也不等他们回应,急急地就走了,就像真的很着急自己的妆容是否足够吸引人。
这个礼堂是玻璃天花板,抬头就是夜空,果然没有星星,只有这城市的寒冷冬夜,大学的时候喜欢和颜颜一起找牛郎织女星,原来以为是光污染重,才找不到的,现在算是明白了。她根本没有遇见属于她的牛郎星,又如何能找到呢?
“然然!”易晨曦抓住了霍然的手,借着霸道的力气,她整个人冲进了他怀里。沾染着酒的芬芳,淡淡的烟草味,还有他的体温心跳,突然反应过来推开了他,可易晨曦的手依然抓的死死的。
“放手。”
“易先生,请你放手!”霍然很客气就像对一个陌生人一样,易晨曦的眼睛看着她,变换了千种感情,张开嘴,却没有发出任何音调。
她想将手抽出来,他不肯放,霍然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决然地用力,也许会痛,可是长痛不如短痛,她已经痛了六年了,别人都要结婚了,她还能怎样?易晨曦力气很大,她掰不动,只好任由他抓着。
“然然,我……”
“哈,易先生,可别说你还爱我这些话,我不小了。”霍然爽朗地笑着,她的确不小了,二十八岁,未婚,有车有房有事业,一般这种女人不止叫剩女。
“我是想说,我马上要结婚了,你会来吧。”他马上转变了样子,她当然知道他要结婚,婚戒都被她捡去了。
霍然梦里遇见了无数次他为她带上戒指的时候,李妍雅出现抢走了属于霍然的戒指,戴在自己手上。怪不得老人家说反梦,反梦,果然是反的,是她抢去了李妍雅的戒指。
她凄凉地笑了,表情却很是认真。“易先生,我知道您要结婚,请放手。”她理智上疏远着他,意志上却想他说出那些甜蜜的句子,哪怕让她做没名没分她也愿意,可他居然说让我参加他的婚礼。
“我回去找过你。”笑话,若是真想找霍然,怎么可能找不到,就凭他们家的实力,她并没有打断,只是默默地听着,靠在墙上拿出一支烟。
“你别抽烟了。”易晨曦皱了皱眉,想要拿走她的烟,被她轻轻一躲,也不好意思继续了。“我有个哥们说在上海医院看见你去妇产科,我当时马上买了飞机回上海,我很期待你告诉我,那是我们的孩子。可当我赶到上海的时候,整整两个月,几乎翻遍了整个上海市,都没有你的消息,那时候妍雅正在进行最后的治疗。她每天打给我,我又每天找着你,我去找过苏颜,她打死都不肯透露半个字,我知道她恨我,我害怕你也恨我。每天每夜都没办法入眠,就望着外面的繁星夜空,想着你是不是也在这个城市的某个角落和我看着同样的东西,天亮了我又马上找你,我不想我们的孩子没有父亲。”
一口一个“我们的孩子”,霍然把烟丢在旁边垃圾桶上的烟灰缸,冷哼了一声,又拿出一根继续,易晨曦期待地看着霍然。
“什么孩子,易先生在说什么笑话么?。”霍然“好心”地抑制他的期待,看见易晨曦悲痛质疑的眼神,低下头,免得让易晨曦看见自己的眼泪。那时候家里为了给太爷爷治疗几乎花光了所有费用,连房子都卖了,她却发现自己有了孩子,她本来想去打掉的,可一来舍不得这份执着的爱,二来她不想让这个生命还未看见世界就永远闭上了眼,最终放弃了狠心的念头。
她每天躺在家里的摇椅上,抚摸着还未显眼的肚子,以为这是上天赐她的礼物,让她忘记从前好好地活下去,霍然帮孩子名字都起好了,女孩叫霍筱柔,男孩叫霍明哲。结果命运却始终不肯放过她,有一天医院突然发了病危通知,在这一天,她的生命中失去了珍贵的家人。醒来之后她没有哭,没有闹,只是麻木地像机器人,既然什么都没了,她也就没了顾虑。至于为什么他没有找到霍然,那是因为她一个人去了一次丝绸之路,从西安到楼兰,一个来回正好三个月,错开了他找她的时间,从此变成了过路人陌生人。
“你别这样看着我,我真没孩子。”霍然仿佛说着别人的故事,只是一根又一根抽着烟,半眯着眼,也看不出她的表情。
“为什么我找不到你,我们的孩子肯定还在,我不信你说的话!”易晨曦大声吼着,仿佛这六年憋着的所有感情都在此刻柔弱的爆发,相比之下,霍然冷静多了,连呼吸声都没有。
“你从来都没相信过我。”
霍然一想到那个孩子,就觉得胸口隐隐作痛,五脏六腑都在抽搐,仿佛心脏都蚀出了一个洞,只怕一张口便会吐出一口血。她调整了一下情绪,抬起头直视易晨曦不可置信的眼神,她若是不做律师了,最好的路就是当演员。
“然然,为什么不等我回来?”霍然怀疑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真的是那个她执着了十年的男人么?懦弱,幼稚,还是无知?她曾经没有了倔强没有了自我没有了梦想,只为了眼前这个男人,而他却一次次把她推开又寻回来,霍然累了。
她懂了,她一直守着的是曾经的美好,并不是这个男人,他并不够爱她,她也不够爱他,他们只是活在了一个共同的美梦里,看来现在梦要真正的醒了。
终于霍然将心一横,扬起手甩给他狠狠一记耳光,那样清脆,也重重扇在了她心上,割断她青春所有的回响,痛得她几乎无力站稳,却露出惯有的迷人微笑。这一巴掌,是为了他们过去的种种,为了那个孩子,为了她受的伤害,为了家人受到的侮辱。
“易晨曦,别再痴心妄想了,你总是一个转身又将无尽的黑夜留给我,而我总是卑微地向你一步步走进,而换不到你一点一滴的信任。我被李妍雅欺负的时候你帮了她,我在家里差点昏死你在她身边,我家人受到威胁你丝毫不知。你大概从来都没爱过我吧,我很好奇,你们当初为什么分手,我长得和她也不像,真奇怪,我到底是谁的代替品?”
霍然吸了口烟,吐出来继续说:“六年,真可笑,我明明知道有些东西一旦错过就没办法再找回来,我做错了很多事,也包括放不下你。以前我不相信命运,以为一切靠努力就可以把握,可我错了,大错特错,我低估了地位和人民币的功力,命运一直在转动,到今天你眼中只有李妍雅我才明白,我们早已不在当初那个地方。”
易晨曦凝视霍然很久,转身走了,又是留下这样一个沉重的背影给霍然,从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他们错过的年华在荒漠开出斑斓的花,荒芜了爱情。
霍然把最后一支烟熄灭了,除了周围烟雾朦胧和垃圾桶上的烟头,仿佛一切都未发生过。
“祝你们幸福。”霍然从胡枫和安子身边直直走过,在李妍雅身边走过时看到她惊慌的眼神停了一下,不过这句平常的话,也成了霍然对李妍雅说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