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箩回神之际,绳索已被他解开了,萧萧寒风中唯见他漆黑的眸子深冷摄人。看他飞身来救,她皱眉:“我们被包围了,项王不要管我,快走!”话音刚落,腰间就是一紧,一条手臂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迫使她整个人紧贴在了他的身上。
一列列汉军扬鞭催马而至,周勃翻身下马,单膝一跪:“汉王,我军现已全数聚齐,按您吩咐已在四面均设下伏兵,英布带兵守在广武山沿河东岸,堵住其后方要道,到时一举歼灭楚军。”
刘邦眸底闪过一丝狠绝,勾唇笑道:“很好,这次本王倒要看看曾叱诧一时,令人闻风丧胆的楚霸王,在腹背受敌的战况下怎样突出重围。”
项羽吹了声哨,便瞧见一匹漆黑澄亮,威猛健美的骏马冲破了千军万马的布阵,风驰电掣踏风而来。
他紧抱着云箩凌空掠起数步,稳稳骑在了乌骓马上,一拉缰绳,纵马转身,战袍飘然,带着不可一世的风华。随着他勇猛善战,行云流水的身法,四面星芒破碎,剑影跌退,不过片刻功夫,方才还紧紧围逼的汉军此刻已难成气候。
草木凋零,哀鸿遍野,此次一战持续了许久,楚汉两军皆是伤亡惨重,血流成河。
“项王,敌军援兵已到,久战下去恐怕于我们不利。”钟离眛收剑入鞘,带马上前说道。
云箩脸色苍白伏在他怀里,有气无力道:“这江山霸业对项王来说,真有那么重要吗?人生在世应该好好活着,争来争去有什么意义呢,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项羽沉默,那双深邃幽黑的眸中隐有一丝郁色,当目光触到她被血迹殷染的衣服时,修眉一凝,话声不觉温和了:“你的腿伤势不轻,流了很多血,不要再乱动了。”
“项王,小心伏兵!”一楚军大声喊道。
浓云遮日,四面八方数以万计的弓箭离弦而出,迅猛极速从天而降,促不胜防的楚军顷刻之间死伤无数,尸横遍野。“呲”的一声,一支箭狭着劲风刺透了项羽的盔甲,直刺入后背,令他身子猛地往前倾去。
云箩感觉他身体的重量似乎一下子压了过来,转头一望,发觉他神情不对,不免惊吓道:“项王!项王!你怎么样了?”
项羽眉头紧锁,沉声道:“没事,传我口令,全军撤回沿河以东!”说罢扬鞭催马,率众战士疾驰而去。
日光笼罩在地面上,四周浮着浅浅的金色,行至沿河东岸时,英布率大军已拦在路中央堵住他们撤离的重要路段,两军对峙,众人整齐而肃穆的气氛更显得空山静寂,草木幽幽。
项羽勒马凝立,背部箭袭的剧痛令他声音有些低哑:“好你个不忠不义,背楚投汉的英布,本王留你到今日已是仁慈。如今胆敢挡本王的路,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项王,英布在此已候多时。”英布缓声回道,神色略显凝重,肤色偏暗的面容眉目英挺,一道疤痕在脸颊处赫然醒目,双目中却有着昭然的担忧和不安。
“哦?”项羽黑眸微眯,冷冷道:“这么说,英布将军还是有备而来,那本王也就不客气了!”说罢,他挥手示意身后的楚军做好迎战准备。
“项王,不能再打了。”云箩蹙眉,将目光转向英布:“英将军,请放我们过去吧,如果再这么无休止打下去,只会平添更多的死伤。刘邦率残兵败将早已落荒而逃,明哲保身了,英将军曾在项王帐下名列五将之首,自然也是识时务者,现在又何苦为刘邦如此卖命呢?”
英布脸色兀然一沉,道:“住口,刘邦算什么东西,我英布好歹也算条汉子,怎会为他卖命?项王,你的军队经此久战已士气大跌,况且你自己还受了重伤,又加上背负了个女人,若硬来是毫无胜算的。看来汉王真是谋划周全啊,他令我今日便要取项王的首级。”
“刘—邦—”项羽气得噎住,半晌才咬牙道:“什么楚汉河界,本王与他势不两立!”
英布侧着脸,自顾自地说道:“不过……刘邦千算万算还是算错了一步。我主动立令请命前来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杀掉项王,助刘邦一统大业。我英布只是一介草莽野夫,争天下是你们的事,与我无关。”
“那你有什么目的?”云箩问道。
英布勒着马在原地转了圈,拔剑指着项羽,一字一句道:“我来是为了我所爱的人,只要项王肯放了懿儿,我便放你们一条生路。”
众人闻言,皆一怔。
项羽愣了愣,示意手下的人将戚懿从马车上带了出来。
戚懿站在人群之中,远远看到汉军横档在路中央时,不禁勾唇一笑,总算得救了,看来刘邦心里有我,还在惦念着我的安危。谁知刚一迈步,一把泛着寒光的剑就架在了脖颈上,她这才意识到原来没有脱离险境,自己现在可是刘邦的女人,项羽又怎会轻易放了她呢。
“项王,只要你放了她,我即刻退兵。”英布沉声说道,目光却一直望着那个娇俏可人的紫衣女子,一刻也不敢挪动半分,仿佛稍一疏忽,她就会从眼前消失了一样。
“这……大哥,汉王不是说要取项羽人头的吗?怎么能这么放他走?”
“大哥到时怎么回去交差呢,汉王若是怪罪下来……”
英布身后众弟兄七嘴八舌道。
“不要说了,项王也好汉王也罢,谁最后赢了天下又怎么样呢?我此生无所求,只希望能保护得了我心爱的人。”英布说道,轮廓优美的侧面在此时的日光之下,如同山河起伏般,照的那道刀疤似乎也不再那么醒目了,那眼神仿佛有着万年冰霜也难以侵蚀的坚定。
楚将钟离眛见项王默不作声,遂上前劝道:“英布所言不无道理,项王您眼下身负重伤,再战怕是功亏一篑。项王应需要时日养精蓄锐,决一雌雄并不急于一时啊。”
“放了她。”项羽不动声色令道。
见她安好无恙,英布释然一笑,施展轻功从马背上飞掠过去,将戚懿救起。
“撤退!”英布挥手示意众军撤往道路两旁,眼见着项羽率大路人马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