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之后，卫生间传来哗哗的水声。
胡小涂望着门，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
感谢、感动、抱歉、欣喜、难过……她隐隐有些明白，为什么陷于感情中的人，总是那么狂热。
可是当穆彻出来后，她又低头，将情绪完全掩盖。
穆彻手机在兜里震动，他扬扬手机，示意出去接电话。
“老大，我顶不住了。乔简回去了。”佟岳博打电话来“示警”。
“废物！”穆彻不给面子，直接骂道。
“Boss，你这么说我可生气了。你知道乔简多难缠，合同我都被她逼着签了，再接下来我只能出卖色相了。”佟岳博贱兮兮地说。
“你是赠送都没人要！”穆彻毫不留情地揭穿他，“回去再跟你算账。”
“等等，我调了几辆卡车堵在乔简可能经过的几条路上，你大概还可以有一两个小时的时间。”
佟岳博笑着说。
该死的乔简，还跟我装陌生人，哼！
“算你还没有白痴到底。”穆彻说着，挂断了电话。
穆彻的司机和助理分别在医院两个大门前盯着乔简，所以眼下他很放心地进去病房。
“搞得像地下党一般。”他自嘲地摇摇头。
“大叔，你有事就先回去吧。”胡小涂见他进来，连忙说，“谢谢你来陪我，今天多亏有你，要不我不知道怎么过去。应该还有两三个小时手术就结束了，姐姐刚给我打电话说一会儿就来了……”
本来穆彻还很受用她的话，可是听到她说乔简要来，心里忍不住不爽，这是因为乔简要来就赶人么？
他不想见乔简是一回事，被她赶走，好像他见不得她亲人，又是另一番感受。
胡小涂见他面色略有不虞，想想刚才说的话，有些着急地解释：“我是觉得姐姐陪我就可以，你那么多事情要做……”
“你怎么知道我很多事情要做？”穆彻见她着急地脸都红了，嘴角线条不由柔和，心情也舒畅了许多。
“你不是总裁么？”胡小涂说，“你周末还要在家看文件呢……”
“什么事情都没有你重要。”穆彻盯着她的眼睛，慢慢说道，并不想放过她的任何反应。
不出他预料，胡小涂不防备他的告白来得如此直接而炽烈，脸色更红，局促地捏着手指，小声说：“大叔你不要这么说，我都说过了……”
“可是在这件事情上，你怎么想并不能改变我的想法。”穆彻耸耸肩，“你可以拒绝我，可是不能拒绝我喜欢你，对吧。这话应该怎么说，现阶段，你有拒绝我的权利，但是我会捍卫我喜欢你的权利。”
“我说不过你。”胡小涂看着地面，缓缓却清晰地说，“可是，我真的不想谈恋爱。”
“小蘑菇，”穆彻走到她面前，双手捧起她的脸，让她仰头看自己的眼睛，“我不想逼你说什么，尤其今天你很难过，可是我希望你明白，你对我，真的很重要，比你，甚至比我自己想象中的更重要。”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胡小涂用力摇头，情绪突然有些激动。
“好好，我们不讨论这个问题。”穆彻看她突然情绪不稳，也有些慌。
他不由骂自己一句“有病”，她所表现出来的依恋和欣喜，不都是她内心深处真实的反应么？她自己不明白不承认，你自己不都看得清清楚楚吗？还在现在这样的时刻逼迫她……
“对不起，我收回。”穆彻说，“我的喜欢给你造成困扰，我很抱歉。我答应你，在你喜欢上我之前，不再逼你表态。”
我等着你，跟我表白。
他在心里，默默地加上一句。
“小蘑菇，你为什么这么紧张爸爸？”他转换了话题。
胡小涂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望着他，半天才说：“谁的爸爸不是自己最爱的人？”
说完这句话，她猛然想起前天柳卿然讲的穆彻小时候的故事，不由想抽自己一巴掌。
“是么？”穆彻其实也只是想换话题，随意问出的一句。而她的答案，让他心里一阵钝痛。
“对不起，大叔，我……”胡小涂恨自己嘴笨，不知道该说什么弥补。
“奶奶跟你讲过我小时候的事？”他望着她，幽深的双眸看不出情绪，像深潭之水，看不见下面的暗涌。
胡小涂连忙摆手：“我们不是故意讨论你的……”
“别紧张，”穆彻拍拍她的背，“我不介意你知道。我们上午不也讨论了你小时候的事情吗？当扯平了好了。”
胡小涂见他态度变得轻松，不由松了一口气，从桌上拿起一个苹果：“大叔，我给你削个苹果吧。”
“确定不会削到手？”穆彻用戏谑的眼神看她。
胡小涂不作声，拿起苹果，熟练地削起来，很快薄而均匀的果皮随着她的动作，长长一条拖下来。
她很专注，低头看着苹果，侧颜美丽，亮晶晶的不锈钢水果刀在她嫩白的手上翻飞。
“给——”胡小涂把削好的苹果递给穆彻。
“刀给我。”穆彻拿过刀，把苹果削下一小块，用刀叉着又递给她，很是自然地在剩下一半上咬了一口。“味道不错。”
胡小涂抿着嘴笑：“你这是表扬自己？”
说完，她接过苹果，轻轻咬了一小口，酸甜适口，确实不错。
“是，表扬我自己眼光好。”穆彻一边吃一边意味深长地说。
胡小涂看着苹果，有些出神，声音轻轻地说：“小时候，姐姐生了一场大病，花了很多很多钱。爸爸去卖血，卖了好多次，也是因为去卖血，感染了肝炎，后来才……妈妈说，家里能卖的东西都卖了，包括爷爷留给爸爸的一块金怀表，那是爷爷唯一留给爸爸的东西。姐姐还小，看到隔壁病床孩子吃苹果，也想要，当时不是应季，爸爸出去花了五块钱给她买了一个苹果，姐姐说，她一辈子都记得那个苹果，真好吃……”
她的眼中浮现出水雾，慢慢说：“大叔，我曾经想过，等我工作赚钱了，要带爸爸去好多地方，吃好多好吃的东西。可是……”
豆大的泪珠噼里啪啦落在苹果上，也击打到穆彻的心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