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冠静静地立在河岸边,望着一副人畜无害模样的不渡河,思忖着该怎么办。这条河的厉害他已经领教过了,看来硬闯是没有用的,自己根本过不去。所谓不渡河,大约就是不打算让人渡过去吧。但这里既然是通往金羽国的必经之路,大冠不相信这会是一条死路,不相信渡过不渡河会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暗自在心中说:
“一定有办法。”
但办法在哪里呢?
正凝神思索间,忽见河面又起波澜,刚刚已经再次平静的如同固结的河水重新开始旋转。只是这次旋转的速度比刚才慢了许多,但整个漩涡却更加深而阔大。漩涡中心的水位逐渐下降,不一会儿便如同天开雷劈般出现一个巨大的空洞,空洞中一只异兽豁然出现!异兽脚下是奔涌的浪花,这浪花不再回旋,而是呈喷泉状向上激升,异兽便踏着这喷涌向上的水柱缓缓浮出河面,直至硕大的身躯停立在半空中。
只见这异兽长着一身灰白色的长毛,卷曲而蓬松,鬃毛下的肌肤却隐现金玉光泽,形似狮虎,却又长着龙头、马身、麒麟之足,额生双角,背长双翼,双角上各套着一个翡翠玉环,清澈明润,水头极好,只是这双翼却很是短小,一望毫无展翅翱翔之感,倒是肉乎乎的显得有些蠢萌,尾巴形似龙尾,但短而卷曲,上面披覆着长长的卷毛。而最吸引人注意的却是头上那两只圆而突出的大眼睛,清澈明亮,却又高高在上,大张着的嘴巴里,舌头伸进吐出,把玩着一枚亮闪闪的金钱,摇头摆尾间,竟是一副气宇轩昂的玲珑之态。
大冠惊愕地注视着这一切,仍在发愣,却只见这异兽对着大冠哈哈大笑:
“你都算大胆了,竟然也不等等我出来!还好你机灵,逃得性命,似你这般鲁莽的,现在基本都在河底躺着呢!”
大冠何曾见过这等奇怪的生灵,有些神兽虽听过传说,毕竟未曾亲识。但不管怎样,听对方说话的意思,应该是与过不渡河有关的。
于是大冠随即扬声回答:
“看来你是知道怎样过河的是吗?可否请教?”
异兽对大冠坦率、迅捷的回答吃了一惊,他楞了一下,旋即再次哈哈大笑:
“你知道我是谁就请教啊?!也罢,难得碰到一个第一次见我不害怕的,我还是很高兴的!只是——对我连点儿好奇心都没有,呃,我好没有存在感哈!”
大冠听他说得有趣,自己也笑了。随即深施一礼,答道:
“如此说来,倒是我的不是了。在下小公鸡大冠,远道而来,欲赴金羽国,途经此处,敢问阁下是谁?能否给我一个指点,帮我过了这不渡河呢?”
“莫急莫急,待我慢慢道来哈!”
原来这异兽便是传说中的貔貅,又名天禄、辟邪、百解。他本是龙王的九太子,但出世之后却体呈异态,搞得原本老来得子、老怀大慰、喜不自胜的老龙王大失所望:“这这这,怎么长成这般模样?哪还有一点儿龙族威仪?简直就是一个四不像嘛!”所以四不像也便成了貔貅的俗称,或者说小名儿。更让他的龙王老爸吃惊的是:这个四不像儿子自打出世起,什么山珍海味都不吃,只吃金玉珠宝,而且吃饱之后通体金光玉润,倒像是他本身就是一件稀世珍宝!老龙王在家连搓手带跺脚,叫苦不迭:“虽说我龙王一族,富有四海,奇珍异宝确是不少,可是……那也禁不住你年年、月月、天天、顿顿吃啊!想我龙族乃天界掌管江海河泽之司雨上仙,寿数要以千年万载计的,这等吃法我得要多少金银珠宝才养得大这个孽畜啊!”所幸老龙王很快发现,嘿嘿,一切都不必担心!这个儿子天生异相,不仅外形四不像,身体的内在构造也怪异的难以想象——貔貅天生有嘴无肛,能吞万物但却并不在体内消解排泄。是以老龙王惊讶地发现被他吞食的金银珠玉过一段时间就会又被他吐出来把玩,那些宝贝依然光华夺目,耀眼迷人。从此老龙王体舒心畅,因为这个儿子不单不会耗掉龙宫的金银珠宝,还会把在别处吞下的各色珍宝在龙宫再次吐出,龙宫的财宝不减反增。这特异的神通也使得貔貅成了仙凡两界公认的能招财聚宝的神兽,最终与龙、凤、龟、麒麟一起被并列为五大瑞兽。长大后的貔貅外形凶猛威武,在天庭负责四处巡视,维护天庭祥和氛围,防止各色妖魔鬼怪、瘟疫疠疾等扰乱天庭,说起来倒也是重任在肩。
大冠忍不住“噗哧”一乐,插言道:
“听起来倒挺像是个保安队长的感觉。”
貔貅无奈地晃晃脑袋,自嘲地“嘿嘿”两声:
“哎,倒也差不多吧。不过我自小就只喜欢金玉珠宝,什么天文地理、经籍典文、司雨之法、遣雷之诀、为仙之道、普度众生什么的,我真是一听就头大,再听就烦躁,三听就要跳脚逃啊!所以也真没本事干别的。多亏我天生长得比较奇怪,也算有点吓人的资本,再加上我老爸的推荐,玉帝卖个面子,才得以在天庭做个巡查仙使的闲差。其实我对打打杀杀根本无感,完全没有暴力倾向啊,有那闲心我还不如玩玩嘴里的金钱呢!哎,话说我嘴里衔的这一枚金钱,我盘了好几千年了,正经的文盘啊,而且是用我的龙涎和龙舌,看看看看,是不是很漂亮?通体幽亮,明净无污,泛红铜之光啊。听说凡界也有些喜欢盘宝的玩家,但能盘个十年八载就算不错了,有痴迷于此的倒是会一家两三代人接续盘一个物件,那倒也是太麻烦了。而且凡人盘出的包浆,往往混合有泥垢或是不洁的汗液之类,很多包浆幽黑中透着污色,或是明丽中带着汗黄。”
提起自己的心头好,貔貅忍不住滔滔不绝。
大冠并不懂什么包浆,什么文盘之类的,听他说得如此痴迷,忍不住调侃道:
“你身为天庭的保安队长,却只挂着盘金钱什么的,看来天庭的治安隐患多多,很是堪忧啊!”
貔貅笑嘻嘻地说:
“这倒是不打紧的。我其实只是个摆设,每日里到处转转看看,过问一声,真出了事有天兵天将、四大天王他们顶着呢!毕竟,他们才是正规军啊!哈哈!”
大冠叹道:
“你倒真是活得明白!”
貔貅兴致勃勃:
“那是!我只对金玉珠宝痴迷,其他那些虚事浮名都没多大意思。唯有金银之耀眼、珠玉之温润,唉,我真是看在眼里、喜在心头啊!因为太太太喜欢了,我只有把它们吞进肚子才满足。为这个,听说凡界尊我为招财神兽,大小商家尽皆供奉。嗯嗯,这个名头我喜欢,比天庭的那个装模作样的狗屁巡查仙使强。”
大冠笑道:
“既然不喜欢,可以不做啊,为什么还要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