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之哪儿来的一股阴风,吹走了叠叠祥云,吹来了乌云阵阵。
兀突和百生二人合在一起,祁术更加强大,他们虽然是德隆的徒弟,但毕竟是学祁术的时间久,习武的时间短,因此主要还是祁术对阵。尤其是师弟百生,如果单论武艺,还不如县衙的一个衙役。可是他们的木系祁术实在强劲,尤其是兀突,似乎永远都有使不完的气力。苏越虽然会用藤条缠着那七把刀,但这些在兀突和百生面前,简直就是摆设。廖庭蕴经过昨日那一战,“行云流水”更有些放不开手脚。
苏越不禁想起了鹿林中的波泰克,他的藤条都要用豆子般大小的种子瞬间结出来。这与珠心有些相同,珠心喷出的火团和铁片以及硬如黑铁的藤蔓,总需要一些纸条、豆子之类的小物什。可是德隆法师这一派,与此大有不同,他们不像珠心那样什么都会,但却比珠心和波泰克更精专、更得心应手,也让人更难以对付。
面对兀突和百生的联手夹击,苏、廖、赵三人本就打得吃力,偏偏房顶突然开了几个小口。一支支梭镖从房顶射进,原来机关已开,那些梭镖都是万府训练有素的家丁瞄准他们仨而来。
这便是国叔要让万氏摆宴的原因。国叔府的兀突和百生是能动的,万氏复杂的机关却只能在万府里。只有将两者结合在一起,才是真的完美。
三人一边要对付兀突和百生,一边还要防着房顶的飞镖,更加被动。
兀突等心中大喜,他们知道,国叔和万氏都已经相信了他们。
屋顶却传来一声声惨叫。原来典隐藏好童犀后,回来时却远远地看见这座正堂的屋顶跪着好些个人,见他们趴在房顶朝里面射箭,便明白了七八分。典隐一跃至他们身边,手握散龙双刃,二话不说就是一顿猛砍。那些家丁死得死,跑得跑。有两个着急忙慌,还惨叫着从屋顶摔了下来。
头顶的暗器少了,三人都知道是典隐赶回来了,但屋子里的麻烦依旧在。等典隐从屋顶翻下来,想进到屋里救援,苏越和廖庭蕴已经动弹不得。
对于典隐来说,也就一蹲一跳的时间,却不知哪儿来的一张网,竟将三位高手捆得结结实实。他们的脚下堆积了层层的残木断藤。可见他们挡住了兀突和百生凌厉的攻击,却逃不过屋子里万千变化的机关。
典隐一下就傻了,一路走来千万里,他还是头一次看见苏越被擒。兀突的藤条缠着他脚的时候,他茫茫然地竟毫无知觉。
没多久,童犀也在万府外的一棵大树上被找到。四人同时被擒,却各有脸色。
万府的家丁抓童犀时大嚷大叫,把她吓得还没晃过神来。典隐像丢了魂似的,他生平头一次看见苏越和大师兄被人撅着手腕、按着头,一副犯人似的狼狈相。赵晃却一脸平静,脸上毫无表情,身上也几乎没有什么伤,好似根本没有参加这场打斗。廖庭蕴和他差不多,但脸上稍显颓唐。苏越却充满了愤怒,他听见了兀突和百生先前的喊话,明白了这一切都是兀突等人的阴谋。但他并不知道他们与珠心的关系,只认为那兄弟俩气量狭小,今日之事只为了报昨日之辱。
院子里站满了家丁和几位赶来陪酒的好人国的臣子。乌云未散,狂风怒吼,暴雨似乎说来就来,所有的客人都战战兢兢。
国主急步匆匆地从里屋出来,刚要发怒。万氏欲抢先一步,却被国叔拦住。
国叔俯首道:“我主与下臣等商议国中大事,未事先告知苏将军等人,将军等恐因此误会。此事全因下臣对下属管教不严,请国主治罪。”
赵晃虽被人押着,挺起胸膛欲站起来又被按下去。起伏间他接着国叔的话便道:“国主万不可动怒!慢说慢说!”
国主强抑住心中的怒火,深吸了口气,缓缓地道:“既如此,将他们都放了吧。”
万氏跪下道:“这些都是亡命之徒,现在吃了亏恐怕一放他……”他话未说完,被国叔一推肩膀,他站起来,小声道:“当然当然。只是众目睽睽之下,现抓现放,恐人言蜚语。”
“依皇叔之见呢?”
“不如先将他们下狱,他们前脚进牢房,下臣后脚亲自去放人、赔罪。”
国叔离国主虽然算不上近,声音也不小,但风声烈烈,吹得人衣发齐飞,几乎要站立不住。他们的话除了万氏,几乎再无人听得见。
万氏突然也近前道:“这几人中谁都可留,只有一人,只为本主利益,蓄意挑拨国主与下臣的关系,此人不杀,我邦不安。”
国主转过头,阴着脸道:“你说的是哪位?”
万氏只是埋头:“国主自知。”
国主不去理他,只问国叔道:“皇叔可为自己方才说的话负责?”
国叔道:“下臣若食言,愿自贬为庶人!”
国主不再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他们一眼,旋即走回屋里。国叔和万氏也跟着进了屋去。
狂风依旧,国主转身的瞬间,大雨瓢泼而下。苏越等人没有听到他们此前的言语,此刻也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注视着国主等转身走进堂屋的深处。
天牢内阴风凄凄。这是一次奇怪的羁押,被抓的五个犯人刚刚被浇了个身心透,却都换了干净的衣裳,但不是囚服。他们都是由兀突押送过来的。他还亲自挑了牢房。天牢里的狱长火冒三丈。
“你们这些小杂种,别仗着国叔撑腰就胡作非为。这里可不是一般的刑狱,是天牢!简直是无法无天,没收的兵器也不上缴登记,犯人囚衣也不穿,男女共处一牢……”
“出去!”
他话未说完便被兀突赶了出来。
兀突闪出六把钢枪,冷笑道:“第一次你们擒我师弟以降我,算我输;第二次有我师弟和万氏的机关相助,算我占了便宜;现在最后一把。”说完他长藤一甩,竟然往牢里丢进一堆兵器,苏越的金刀和七术,廖庭蕴的青瞳,赵晃的鬼铃铛,典隐的散龙双刃,都出现在他们各自的眼前。
“现在就来做个了断。”
兀突话音刚落,外面轻步跑进一个亲随,附在兀突耳边言语了几句。兀突大惊,闷声不响带着自己人走了。
苏越等赶紧收拾好自己的兵器。
不一会儿,天牢内又进来两个人,其中一个戴着斗笠,看不见脸,另一个则是之前的狱长。他默默地开了牢门,跟在斗笠人的身后。
斗笠一摘,先是一头乌卷的秀发,接着露出了古铜色的双眸、俊朗的脸庞、隽永的胡须。正是好人国国主。
国主瞄了赵晃一眼才道:“各位英雄受委屈了。诸位不必惊讶,黎卿已死,寡人身边已经无可信之人,因此只好亲自前来。国叔之力,万氏之根,寡人已无力撼动。卿等不负寡人,寡人也必不负卿等。寡人知道,这天牢虽固,也难不住诸位英雄。等会儿狱长会命天牢中所有狱卒全部出去。届时,诸卿只管逃出去,出去后远离都城,向西而去,只挑骡马来往多的路走,向西一直走,会有一座向北的门关,名为‘西界关’,那守关的武将是皇叔的人。皇叔虽当着寡人的面下令会放行,但寡人还是不放心。”说完他从怀中掏出一块金牌,“假若那门将不放行,你们杀他便是,再拿着这块金牌。”说着将金牌递给苏越。
“只有凭此金牌,才能进入地道,走出我国。时间紧急,寡人先去了。”他说完便像完成了任务,转身欲离去。忽又转过头来,盯着赵晃道:“赵使节,多保重!”
国主走后,所有的狱卒果真都走出了大牢。苏越等正欲动手,天牢房顶突然大开,碎瓦断梁纷纷下落。惊得牢内囚犯都探头出来看。一根巨木拔地而起,直入苍穹,又引得死囚们忍不住惊艳赞叹,有几个甚至猛敲猛打,欲撞破牢门越狱。兀突从树中闪出身子,飞出两把钢枪,其中的两个便应声倒下。众囚畏惧,才不敢再闹。
兀突来到苏越牢门前,作牢墙的木棍便发出嫩芽,长出绿叶,进而变成一根柔软的长藤。这一变化瞬间完成,美轮美奂,把童犀都看得两眼发呆,忘了害怕。
苏越等护着童犀后退,兀突却拨开藤条,走到天牢里面来。
苏越道:“到底哪里得罪了足下?”
兀突冷笑一声:“那好,死也让你们死个明白。八郡有一个无忧镇,都去过吧?”
苏越等点点头。
“无忧镇中有个珠心法师,都认识吗?那是我的师叔。”
他说到这里,廖庭蕴忽然想起那个被她用铁片贯穿头颅的阴鸷的法师。小声喃喃道:“他的祁术与你根本不同。”
苏越想起那晚冲天的大火。他略微点头,轻叹口气道:“那些可怜的祁人遇灾,我们确实有责。动手吧!”说完所有人都拔出刀剑。
正在此时,隔壁囚牢里传出一声言语道:“不行,这事老子得管。”他话刚说完,只听砰的一声,一根囚棍便照兀突直飞了过去。兀突半空中用藤条接住,转过头一看,却见一个身影只一斜便从隔壁囚牢中闪进身来。由于囚牢采光不佳,看不清脸,众人只见他身形不到五尺,头戴个破毡帽。等走进了,苏越等人才看清他灰白的头发,圆润的脸庞,脸中酒槽鼻,一张芝麻脸。看上去像个老者。
那人边走边道:“你们四五个围他一个也不害臊!”
赵晃和典隐不约而同地抹了抹眼,又对视了一眼,然后口里喊着师父,纳头便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