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国上元四十五年,禄元帝宣召退位,同年十月初,新皇登基,改年号“常安”。常安元年,新皇整顿朝廷,严军律纪,免赋减税,大兴水利,鼓励商贾之事,北取瑶山一脉,西征单末一族,南攻五药谷。一时之际,举国欢呼,百姓皆丰衣足食,朝廷清正廉洁,军队强悍有力,辰国就此达到空前鼎盛。
常安两年,单末一族归顺朝廷,各国纷纷派出使节与辰国交好,同时朝中重臣之女纷纷被派出和亲以结同心,辰国边境贸易达到空前繁荣,百姓无不称颂功德。其中和亲之人,便有林雨焉。
常安两年六月,新皇亲征,大举进攻五药谷。整个辰国百姓无不津津乐道新皇的英勇事迹,同时也为新皇出征担忧。
常安两年七月,五药谷正式宣布归顺朝廷,从此百姓上门寻药不再诸多磨难。于是,新皇盛名贯响五湖四海。
“皇后娘娘,皇上、皇上回来了!”
琉璃激动地告诉着花慕容,却是早已成泪人。花慕容飞快地简单稍作收拾打扮,立马奔扑了出去。待她站立宫门之外,那人正一身黄金战甲,拂着一绺火红的披风,拔山盖世,英姿飒爽。
“沐哥哥!”花慕容哪里能再继续等待,直接朝着他奔跑了过去,他们之间已有数月之久未曾相见。
“你怎可就这样跑了过来,累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苏沐瞧着眼前一身青衣袅袅正向他奔扑而来,便知是花慕容跑了过来,立马踏着马背一跃,将来者一把抱着落在了地上。
“谢谢老天,你很好,没有受伤。”
苏沐抱着她很是爽朗的一笑,心里的喜悦溢于言表。
“你也很好,就是瘦了。”
“嘿嘿,我在减肥,效果不错吧?”
花慕容对着他就是顽劣的一笑,旋即轻轻牵起他的手将往皇宫里走去。
苏沐对着这偌大的皇城就是一笑,右手一拉,再次把花慕容拥入怀中。花慕容眼看苏沐背后的大军正踏马而归,顿觉有些羞涩,轻扯着他的衣袍。
“别闹,就这一次,最后一次。”
苏沐的声音很轻,是最美的毒药。他把整个脑袋埋在她的肩上良久不动,身后的大军整装待命。这日,他们相拥到了夜幕,最后他抱着她一步一步走进这孤清的皇宫。
当夜,苏沐带着两坛上好的梅子酒到丹枫院寻上了她,纵使无言,他们也喝得甚为痛快。
“慕容,明日,你可愿意真的成为我的皇后?”
“封后大典定在了明日?”
“对,你若是后悔,现在还来得及。”
来得及吗?他到现在不还是没来见她吗?苏沐攻打五药谷之事,声势浩大,她是不可能不知道的。她没有阻止苏沐,或许打从心里她就想毁了五药谷,毁掉他日夜守护的破山谷以及那些腐朽不堪的规矩。如今,他被逐出师门,而她亦不是他的徒弟,他却不也是没能跟着苏沐回来见她?如今她与他都走到这般地步,岂能回头。
花慕容对着月光深深地喝了一口梅子酒,转身紧握苏沐的手,坚定地望着他。
“此生不悔!”
“哈哈哈哈……此生不悔!”
苏沐笑,她笑。苏沐起身反握着她的手,轻轻一拉,她便落入他的怀中。他们在丹枫树下赏着月,聊着过去,缅怀着那段很是肆意的曾经。
醒来之时,却是没了苏沐的身影。随后,一阵阵沉重的步伐响彻了整个紫英殿。花慕容心中有些不安,慌乱的跑出了丹枫院,却是被带兵前来搜查的连谦一手拦住。
“连谦,你干什么!沐哥哥,沐哥哥呢!苏沐!”
她拼命的喊,拼命的叫,苏沐却始终未能出现,眼泪一瞬间便倾泻而出。
他的沐哥哥,一定是出事了,明明昨晚他们还一起相拥,一起畅饮,可为何天亮之后,这一切都变了。
“罪民苏沐,大逆不道,欺君罔上,三番五次设计陷害先皇,更是强夺皇权,此等不忠不孝不义之举,实属罪不可赦。念其在位期间劳苦功高,即日起废除帝号,罢免皇子身份,贬为庶人,流放民间,永世不得再回靳城!”
连谦宣读着圣旨,一字一句念着,亦是一刀一刀捅进花慕容的心里。她无力地跪立在那里,却是莫名的起身就往屋子里跑。
连谦以为花慕容是要跟着那些宫女们一样慌乱逃跑,正为苏沐感到惋惜之际,见她抱着一盆茂盛的竹子不顾一切从侍卫们中冲出一条道路。
花慕容此时的心里只有一个,跑,跑。她拼命的奔跑,任由身后的侍卫们大声呵斥阻拦,脚下一直没有停过。她要见他,即使是他不再声名显赫,不再尊贵无比,她也要告诉他,她愿意与他一起,她可以为他放下那人。她只要他还在自己身旁,不论贫穷困苦。
痛,是每一个感官的奋力宣泄,也是她心里的咆哮。苏慕容的手上,腿上,脸上全是伤痕,跌倒了再爬起来,一路跌跌撞撞向南。待她赶到城门之外,苏沐却是一身素净的月白袍子架着马在风中张扬着,狂放着,不羁着。
红墙头,朱门外,两摞马酒一折扇,万马齐追空抹影。
樊篱角,画舫楼,不遇公子误此生,一遇公子误终身。
苏沐这一生原本就属于这天地之中,他一生追求自由,寻求一世的逍遥自在。本以为十五年之前,他便可以就此不再被皇城禁锢,却是在涔山被花慕容那一抹浅笑而沉迷,自此枷锁深固。无数个日夜里,他奋力挣扎,却是一直无果。如今,他终于一身轻松,心无可恋,毫无牵绊,在这辽阔的天地之中寻此生之所求。
花慕容没有拦他,她听着他的笑声,那般纯净爽朗,是她从未听过的释然之声。于是,她便没有再歇斯底里的呐喊,她,是不能再阻拦着他的。
“苏沐,你给的承诺,我亦给你,此生不悔!”
她手中的那盆青竹,是她为他所种,如今却是依旧未能给他,也许此生也再无机会给他。
“好生俊朗的公子,我们,是否见过?”
“自然是见过,姑娘还收过在下一锭银子。”
“公子说笑,在下并无年纪相仿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