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可听说了尚葵之事?”
果然。潘宣极可能已经猜到了事情的大概。信阳王案成了一道明牌,涉事的各方都已多少知道真相,但却都不能声张。
李敜早就做好了准备,此时态度异常平静:“嗯?何事?”
“说是牵涉了命案,昨天深夜已经被郭太守拿下了。”
“什么?”
“看来殿下是没有听说。”
“没有。我与那尚葵不过萍水相逢,上次在郑国公府与侯爷闹的那场不过是一时兴起多管闲事罢了。”
李敜急于撇清自己与尚葵的关系,话一出口才感觉是画蛇添足了。再如何精心的演练果然都不能保证临场发挥。何况他怎么都没料到险情来得这么凶猛,尚葵此时已经是对方的板上鱼肉,他这个高高在上的燕王殿下很快也是一样的下场。手握权势的要捏造一起冤案就像捏包子一样容易,这点李敜亲身体会过。
潘宣仔细观察着燕王殿下的模样,听到这个消息心中惊异倒是非常正常。但是很显然殿下正在刻意控制他的表情,努力地使自己平静下来。他打草惊蛇,想要的正是这个效果,这些后生没有得到过锻炼,控制自己面部肌肉的能力还是太差,与他这种演了数十年的老戏骨不知差了多少个身位。
“那就好,殿下身边若是有如此凶险之人,那臣下们真是惶恐万分啊。”
“不过我与那尚葵相交几日,倒不觉得他是什么性情暴戾之人,怎么会涉了命案呢?”
“事发突然,细节老臣也不是十分清楚。”潘宣这是抛出了钓饵,若是李敜转身就找郭追查问尚葵之事,那么要做他们私交的材料就更容易了。
“唉……”李敜这被逼到墙角,心中横生一计。
“殿下何事叹息。”潘宣以为这坑李敜必踩无疑了,前两个都是捕风捉影,与聂杀门和越人勾结可是能做成谋逆大案的。但目前,他的目的不过是让燕王如当年的梁王一样乖乖地滚回长安罢了。
李敜面露难色,犹豫再三,故意把潘宣拉到了一边,小声与他说:”侯爷不知,我本已与尚葵谈好,整修孟陵的款项由他家出,而且,已经密报父皇了。“
“这……”潘宣这时才明白为什么皇帝这么轻易地便同意了燕王所请,如果尚葵此时出事,必然会引起皇帝的关注。这是燕王给他的警告,如果过分逼迫尚葵,还要想想皇帝那边要怎么糊弄过去。
“唉。父皇已下明旨要整修孟陵,此事万没有回旋的余地。”李敜愁眉不展唉声叹气,”若是钱银无法到位,他必会将我责备一番。”
这话听得潘宣胆战心惊,到时圣上岂止会只责备燕王这么简单。若是要让圣上不注意到尚葵案,只能洛阳这边自己把钱补上,可洛阳官衙是万万没办法拿出这笔钱来。以谢氏为代表的越国遗老们对之前的逼捐事件已经不满,又出了尚葵被拿一事,再问以越人为主的洛阳富户要钱更难上加难。
这编排了个命案出来,虽说足以震慑尚葵、燕王,但多少也断了向尚家敛财的路子。自己又如此心急地已经让郭追拿了尚葵,若此时将他释放,反坐也够他们吃一壶了。
除非……真的整个谋反大案出来,一口吞下燕王和尚府家财。可是,要走到这步,就是身家性命全都摆在赌台之上了,长安的那位主子,当真能够倚靠么?……这,燕王想逼他狗急跳墙。
李敜知道事情虽然凶险,但此时他已经占了先机,万万不能再下一着错棋。他想起了舅父的话,凡事以公心出发总不会太错,于是义正辞严地说:“不过万事皆须以朝廷法度为先,还劳烦候爷转告府君,若这命案真是尚葵所为,纵是百倍捐资,也不能抵罪。”
潘宣望着燕王那颇有今上风范处变不惊的样子,心中不禁忧虑了起来。会不会是情报错误,这位王爷在陛下的心中并没有那么无足轻重。对整修孟陵之事一口答应;对信阳王之死毫无怀疑,这都不是圣上一向谨慎的作风,这若不是他十分信任燕王,便是还有其他谋算。那……尚葵案可能就会是自掘坟墓了。
李敜此时正在思考一件事,如果高宁在潘宣眼中只是个黄口小儿,那当时终日与他厮混的今上算是什么?潘宣的死穴实在暴露得太明显了。
然而,事情果然不简单。
祭典回来以后,李敜立刻让高澄悄悄去探查案件细节。衙门称十二月初一那晚尚葵企图偷窃一个在梅花酒馆投宿的行商的宝物被发现,恼羞成怒将其杀害。
行商的家属来洛阳报官,官府查到行商最后出现的地方便是梅花酒馆,很顺利地在酒馆后苑起出尸体,又得酒馆客人、小二的口供若干,很快便锁定了凶手——尚葵。
李敜一听便知道这是一起冤案。而且他自己便是这是冤案的有力证人——十二月初一那晚,尚葵分明在孟陵草庐和自己布置信阳王被杀的凶案现场。
这是一场冲着他燕王殿下而来的冤案。
他绝对不能信任尚葵,这个商人此时或许已经供出了真相,如果没开口,那必然是在权衡利弊罢了。
他必须做点什么去稳住尚葵。
可是他能做什么呢?
他在洛阳毫无根基,能使唤地不过高澄一人。高氏姐弟是给了他一些辅助,但绝对不会冒着政治风险真正出手助他。
只能用梁王的人了?
不。这事不能让梁王知道,否则等于给了他一把永世掌控自己的钥匙。况且听到尚葵出事,整修孟陵的事必然甩到洛阳官署的头上,梁王正乐得开怀吧。
莫非,只能知难而退,窝囊但识相地退出洛阳?
他最近经常想起皇后的提议,到幽州去做一个无忧无虑的燕王。
但他突然清醒了,原来,这就是那个女人力主让我来洛阳的目的啊。
不。
我绝不会就这么离开。
一定要想办法见尚葵一面。对了,还可以找那个人……
与此同时。
洛阳。
鸿儒大学士府。
“谢公,此番何计?”
“梁人欺人太甚,我们不能再沉默了。”
越州。
聂杀门。
“门主。”
“世伯怎么亲自来了。”
长安。
“太子殿下。”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