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中会结束，回到办公室，头一件事就是清理发票。
一共11张，总额73100多元。单笔金额最高的一张是2万多，金额少有3000多。
我在公司财务报销系统录入信息，检查无误，打印好报销单，拿去找马总签字。
马总翻了翻报销单后贴着的厚厚发票，没马上签。
“分两批报吧……这个月，接待任务重，部门招待费快超了。”他自言自语，好像不是在对我说。“先报4万，剩下的，下个月报。”
我连忙说是，准备出去重新打印单子，他却还在考虑的样子，忽然摆摆手，“还是一次报算了，我会跟财务部打招呼。”在报销单上签了字。
我拿着报销单子准备出去，他却说：“你坐。”还有事要说的样子。
我有些意外，在他办公桌前的客椅坐下，手按膝盖，毕恭毕敬。
以往来马总办公室，单独留下和他说话的机会不多。即使有，每次时间也不长，他一般也不喊我坐。
他微笑地看着我。因为猜不出他要说什么，我有些紧张，有种被探照灯照射的感觉，额头都快出汗。
过了一会，他说话了。
“小郝来总部7年了吧？”他想了想，“05年9月来的对不对？”
他出了名的记性好，但我没想到竟有这么好。认真说，我自己都不记得具体月份了，只记得是2005年。
“做科室经理满3年了吧？”
想不到，他主动提这个话题！
我压抑住突然涌起的激动说：“是的。我很感谢马总的提拔。”
他微微一笑，“一个人的成功，上级提拔当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看自己的能力。”
我想我不能答应说是。但是，似乎也不能答应说不是。
“你们这批科室经理里头，你，还有黄方安，都很出色。”
我这时觉出该怎么说话了，忙道：“谢谢马总，我不能跟方安比。”
他微微摇头，“尤其是你。工作很扎实，责任心也很强，而且很愿意学习。这几年特别是专业能力提升很快，同事们都有目共睹，经常来跟我讲。大家每年给你的考评分都比较高。”
他的所言所语，让我心底涌起一种非常复杂的情感，但说不清到底是什么。
我说：“马总，那是大家看得起，我还有很多不足。我很清楚，如果没有您的支持，我是连科室经理也做不好的。大家也不会给我好的评价。”
我这番话，确实有感而发。但等说完，却觉得还像拍马屁。
每回看电视，只要哪个演员说句稍微带点儿马屁性质的台词，我都会心生嘲笑。作为一个人，一个有尊严的人，怎能说出那样既没品又没味的话？一定是编剧对生活常识不敏感，为剧情需要瞎编。
但轮到自己，原来也这么说，而且说得很自然。
“关键是你自己。”他微笑着，又看了我好一会，“好好干吧。”说完低头看文件。
这就算结束了？
我掩饰着困惑，从马总办公室出来。
仔细回想他的每个字，好像就是些寻常的夸赞和鼓励，没什么特别。但他为什么非得在这个时点鼓励我？
是这次年中会我表现得还可以，突破了以往在他心中的形象，还是他有什么别的潜台词？
按裴梨屏的说法，这是不是传递了他的一种什么态度？
坐在椅上，我想了好一会，一时像明白了他的深意，一时又像很糊涂。
这时座机响，一接还是马总，让再去。
我几乎是小跑到了他的办公室，心里充满期待，想着他一定是要给我破题了，会把话说透。
但是，马总已不是接续刚才的话题。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发票，“还有一张，也要报的，刚忘记给你，麻烦再贴一下，拿来我签字。辛苦你了。”
我接过发票，没有流露任何失望，笑道：“好，马上办。”
马总却再次示意我坐下。
“上个月啊，部门在CD组织了一次媒体恳谈会。请SC分公司帮忙，从酒厂专门搞到了一批直供的五粮液，向参会的所有媒体领导，每人送了一瓶。这酒比较俏，不拿现金根本搞不到货。当时走流程也就来不及，就请分公司垫钱，我们回来以后尽快报销，再把钱还到分公司的账上。这笔费用是有签报的，属于专项列支，不占部门招待费，我给集团领导也专门请示过了。回头你报销掉，请财务部直接把钱给分公司转过去。”
我连连点头。也许是他的话太长，我只记住了七八分。最开始的几句话，我甚至都有些记不仔细了。
他从桌上拿起一份文件，“这是签报，原来是黄方安主办的，现在你来办。”他停一停，“你知道就行了。”
回到座位，感觉身子有些发飘。一种久违的感觉终于又回来了。
我不禁看了几眼对面的空座位。
黄方安真悠闲，听杨蕾说，他休完几天病假，说还得养身体，于是又请了年假，还得一个星期才来上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