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的真个是充实安稳。皇子盛从来没有感觉到如此舒服。一连数日的担惊受怕以及愧疚自责,随着这深沉一眠,俱已消失远去。
待得皇子盛睁开眼,发现自己不是躺在牢中肮脏冰凉的石板上。而是在一张松软温暖的大床上,身上也盖着一席棉被。床榻周围的帷帐分开,整齐的挂在银质帘钩上。
房间虽然不大,但比起自己先前的小屋,确是宽敞多了。此刻房间中燃烧着数只红烛,将宽敞的房间照的明亮。
钟声此时已经敲响了九下,皇子盛才知现在已是晚上九时。
旁边的侍女看见皇子盛醒来,笑着行礼道:“十三皇子醒了,还请稍后,婢女去通知娘娘。”
皇子盛挣扎着想做起身来,奈何一动头就晕眩不止,盖因先前的毒酒尚未解透。遂复又躺下,虚弱说道:“这是哪儿?”
另一名侍女道:“这是流清宫,殿下现在在桐妃娘娘的宫中。”
“哦。”皇子盛回应道。本欲再问自己为何在这,但又想到,一个侍女怎会知道,遂闭口不问了。
不多时,推门声响起,一阵窸窣的脚步声朝自己走来,正是桐妃与夜武师。
“十三皇子醒了,身体可有感觉好点?”桐妃关切的问道。
皇子盛欲起身行礼,桐妃急忙把他按下,拽过棉被盖在皇子盛身上,嘴里同时道:“免了,在娘亲面前就不要太拘礼。快躺下,小心着凉。”
皇子盛听到娘亲两字,心里觉得别扭,但是自己已经答应,也不能说什么。于是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表示自己有好点。
桐妃脸上担忧之色稍舒,摸了摸皇子盛的头说道:“睡了整整一天了,饿了吧,再忍耐会。额娘已经备下人参药粥,给你好好补补。正在温热,马上就上来。”
皇子盛再点头,未说话。
“十三皇子此番遭遇暗手,虽然娘娘为了安全,暂时把他安排在此。但是根据大商律令,早晚得重回那大狱。且这事一闹,弄得宫中人尽皆知,想必那圣上也必已知晓,接下来必定会下令严查。那十三皇子杀师一事想必也隐瞒不了多久。这样一来,我们先前的努力全都白费了。”夜武师在一旁说道。
皇子盛听的夜武师言论,方才知晓,原来是桐妃以安全为由把自己保出来的,但只是暂时的,自己早晚还得回去继续蹲大牢。至于是何时,那就得看商帝的心情了。
桐妃叹了口气,说道:“这些本宫也知晓,但是此事已经发生,已远非我们能掌控的了。要怪只能怪本宫,不该到容贵妃那里言语。现在,只能听天由命,走一步看一步了。”
夜武师听毕也叹了口气,说道:“娘娘不需自责。令娘娘去容贵妃处,也是微臣的愚策,照此说来,微臣才是最大的罪人。”
“事已至此,谁都不要自责了,应付眼前才是最主要的。”桐妃道。
这时,一位侍女端着碗,恭谨说道:“娘娘,粥热好了。”
桐妃伸手拿过碗,吩咐侍女扶着十三皇子坐起,自己则端着粥亲自喂。
皇子盛顿时感觉很不自在,这十几年来,自己就只有阿妈王氏一人照顾,所以很多事情都是自己亲为。现在突然有这么多人侍候自己,心里怎么都别扭。
于是伸出手,对着桐妃说道:“我自己来吧。”
桐妃不许,看出了皇子盛脸上的害羞之意,笑了笑道:“你身体还很虚弱,这种事还是娘来吧。”
皇子盛执拗不过,只好尊从。一股暖流顿时从皇子盛的心中流淌。
“娘娘,过会若是那容贵妃来探望。娘娘可知怎么应对?”夜武师道。
“奇礼大人放心,之前你说的,本宫都记在心里。好言好语,不要得罪。”容贵妃略微不耐烦。
夜武师这才放心的点点头,笑笑说道:“娘娘勿怪微臣唠叨,只是事关重大,微臣才不得不多说几遍。这件事情容贵妃虽然有很大可能,但我们没有证据。而现场却有景贵妃的令牌。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顺势发展,未露出苗头前,尽量不要得罪任何人。”
原来自从桐妃将皇子盛带出宗祠府,那容贵妃得到消息后,便第一时间就派人带着礼品前来探望慰问。还留下话语,若是十三皇子醒来,务必遣人相告,好使自己来亲自看望。
正说着,就听见有仆人来报:“容贵妃驾到,此刻正在门外等候。”
桐妃将碗交给一旁的侍女,吩咐她将剩余的粥喂十三皇子吃完。自己则与夜武师亲自去前门接待。
见面礼毕后。
容贵妃面带惊讶道:“没想到奇礼大人也在这?”
奇礼俯首作揖回道:“微臣与十三皇子师徒一场,听闻十三皇子遭遇毒手,心中不安,于是前来探望。”
“哦。”容贵妃点点头,咬牙道:“那歹人胆大包天,竟然公然毒害十三皇子,是欺我大商无人么?不知你们可查有什么线索,若能抓住幕后主使,本宫必定禀呈圣上,重责不饶!”
桐妃闻言感激到:“劳容姐姐挂心了。现在只在那歹人身上寻得景贵妃令牌一枚,并无其他线索。究竟是谁人所为,想必大王必定会明察。”
容贵妃故色讶异道:“有景贵妃的令牌?那景贵妃素来心胸狭小,没想到那十三皇子已经落狱还不放过,竟然还暗下杀手!”
现在八字还没一撇,桐妃不敢言语别人的不是,只好叹口气,转移话题道:“天色这么晚了,姐姐只管休息便是。明天来探望也为时不晚。若使得姐姐伤了风,害了身子,妹妹心里可是万万过意不去的。”
容贵妃笑了笑,上前握着桐妃的手说道:“你我姐妹一场,还谈什么过意不过意的。那十三皇子是妹妹新收的孩子,做姐姐的理应来探望。”
桐妃见状也不再说什么,领着容贵妃进了正殿。
不多时,便来到了偏殿皇子盛的卧榻。
“盛儿,容娘娘来看望你了。”桐妃说道。没有客套的称呼十三皇子,而是直呼名字,距离一下就亲近很多。
“不需行礼。身体怎么样了,头痛不痛?”容贵妃抢先说道,一边细心的问候。
皇子盛打量着眼前的容贵妃,四十多岁的年纪,由于生活条件优渥的缘故,皮肤保养的极好,脸上不见一丝皱纹,不似阿妈王氏,虽才三十多岁便有了深深的鱼尾纹。一身华服雍容得体,发髻高盘,慈眉善目的同时又有种严厉的味道。
于是客气回道:“劳烦容娘娘费心。皇子盛已感觉好多了。休息数天便无恙了。”
“那便好。幸亏那奇礼大人拯救及时,否则情况真难以想象。”容贵妃痛心说道。
言毕又轻抚了皇子盛的面颊,信誓旦旦道:“十三子放心,这件事本宫给你做主。若是查出幕后主使,就是王公贵族,本宫也定给你一个公道!”
“如此,那妹妹就先替皇子盛给姐姐道谢了。”桐妃假装欣喜谢道。
“应该的。本宫身为副后,惩恶安良本来就是本宫应尽的责任。十三子这种事情以后绝不许再次发生。”容贵妃严肃道。
众人默然。
又寒暄了一会,容贵妃便辞行回宫了。夜武师也已天晚为由,回寝处歇息了。
桐妃送走容贵妃后,尚无睡意,便又回到了皇子盛的身旁,看看还需要什么。
待得容贵妃走远,皇子盛转头对身旁的桐妃说道:“这个容娘娘看起来面善,说话也柔声有道理。肯定是一个好人,是吧?”
桐妃笑了笑,既没肯定,也没否定,只是帮皇子盛掖了掖被子,然后慢慢说道:“何为好,何又为坏呢?好坏只是一群无能之辈对另一群庸俗之人的定义罢了。记住,任何时候,都不要让别人称呼你为一个好人或者一个坏人,那只是瞧不起你的另一种婉转叫法。”
皇子盛茫然的点点头,他的阅历尚浅,还理解不了桐妃的这番话。
桐妃抚了抚皇子盛的头,柔声说道:“天色已经很晚了,睡吧。娘也要回去歇息了。有什么需要的喊下人就行。”
皇子盛点点头。
桐妃也回去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