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梦雪不无遗憾地道:“前面四条还好,咱们内部的规章制度虽说和你说的戒律有所区别,但总的看来并不冲突,可最后一条我却没办法遵守。咱们干秘勤的人,化妆潜伏那是家常便饭,说起谎话来比喝水走路还要自然,我是不能受‘妄语戒’的约束的。”
穆煌摇了摇头,道:“这五条戒律和你想象的可能不太一样,至少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难道还有什么特殊的讲究不成?”吴梦雪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光,她见到了穆煌劈空掌和轻功的厉害,心中自然是想学的。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军人,心里想的自然不是当个仗剑江湖的女侠了。自己要是能够学会的话,将来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完成任务的保障就要高了许多。
不管是卧底潜伏还是秘密渗透抑或是奉命狙杀,身为秘勤,不管接受的任务看上去有多么高尚或者的确非常高尚,都脱离不了“阴谋”这个本质!任何阴谋想要得以实现,无论前后的计划有多么周详缜密,执行者自身绝对的实力是第一的。换而言之,无论是什么阴谋诡计,绝对雄厚的实力才是最为可靠的保障;而无论多么周密的阴谋,在绝对实力的面前,那也是没有任何作用的。
这就好比卓绝的军事谋略必须建立在犹如钢铁般不可战胜的军队的基础上,这两者不可偏废,任何一面的短板都足以颠覆战争的结果。
吴梦雪参与过不少的实战行动,也执行过差一点就挂掉的暗杀行动,当然清楚一个秘勤人员自身实力的巨大作用了。那次险些牺牲的行动以后,她休养了近半年,直到最近才重新受命执行了一次“明间”的任务。
她仔细盘算过,若是当初自己有穆煌这样的武功的话,那一次任务就不会是两败俱伤的结果。严格算来,虽说击毙了目标,但却并没有完成既定的目的,所以仍然算是失败!生性好胜而自负的吴梦雪,若有了重新扳回这一局的机会要是不抓住的话,那她就不是她了。
穆煌自然不知道这些过往故事,喝了一口水道:“咱们习武的人可不是出家当和尚,受戒也是有讲究的。这么说吧,我自己所修炼的内功心法叫做《紫霞神功》,第一层、第二层受‘色戒’,第三层、第四层、第五层受‘勤戒’,第六第七层受‘显弄戒’,第八层受‘妄语戒’,至于第九层究竟要受什么约束我还不知道呢。你不愿受妄语戒,无非不能学第八层的心法而已,但前七层功夫也很不错啊。”
吴梦雪自然和一般人不一样,听到《紫霞神功》这个耳熟能详的名字并没有感到什么异样:“为什么要这样分层次受戒呢?”
“问到了点子上啦。”穆煌笑着回答道:“我自己也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只好借我师父的话来说吧。修炼内功有次第之分,受相应戒条的约束也有高低之别,不到地步就算接受其约束其实也没有什么意义!”
吴梦雪:“这可有意思了,怪神秘的。”
穆煌摇头晃脑:“你不愿意遵守那‘妄语’的约束,无非不能学第七第八层的功夫而已。”
吴梦雪哦了一声,这才释然了,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你不是说习武的话总共有内摄、炼形、心魔、提纵、超脱五重境界吗,怎么又冒出了九层的说法来?”
“那五重次第是指不管是练什么武功都要经历的五重境界,不管你是学少林武功还是武当的内家拳,无论是崆峒派亦或是天山派都一样;但是修成这些相应的境界,却有不同的法门和练法,《紫霞神功》只是其中一种而已。”
“我明白了。”吴梦雪点点头道:“这就好比是爬山一样,不管怎么爬从什么地方出发,最终到达的最高峰却是一样的。”
“是啊,我师父也是这么跟我说的。”穆煌正要说什么,猛然伸出了两根指头在吴梦雪鬓边凌空夹住了一根约三寸长飞射而来的银针,他的脸却朝着窗外的明月湖,神色古怪。吴梦雪吓了一跳,虽然这银针射出的时候她也感受到了一种微不可察的恶意,却没有穆煌反应这么快而已:“这是什么?”
穆煌仔细看了一眼这根银针,灯光下微微有些蓝光,显然是喂毒的,沉脸道:“这是武学高手所用的特殊暗器,你先回去吧,我出去看看!”说完也不管吴梦雪同意还是不同意,从座位上站起来就走。
坐在这里好好地吃饭,突然被人远远地射了一针,换做是谁都不能高兴的,吴梦雪从随身的钱包里掏出了几张钞票放在座位上,然后赶紧跟了上去。出了酒楼,向左右看了一眼,见穆煌的身影在左手边的十字路口一闪而没,连忙加快了几步追上。
从王府酒楼左边的十字路口左转走不到两里地,就是明月湖边的滨湖步道,景色优美环境清幽,是个夏日消闲的好地方。但此时深冬,虽然是地处南方,这么大一片水泽旁边却阴冷得很,又加上这里本就已经在南湘市的边缘,明月湖对面就是高耸的落雁峰,夏天都没多少人,冬天人就更少了。
吴梦雪虽然跟上了,但落后了相当不近的距离,只能远远地跟在后面了。可即便如此,走出了大约两三公里的距离,吴梦雪也觉得微微有些气喘。穆煌却倒好,远远看去仿佛闲庭信步,脚下却着实不慢,简直堪比普通人甩开了大步疾驰一般。吴梦雪一边使出了浑身的解数跟上,一边心中却暗暗有些羡慕:“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轻功吗,这可真是了不得,连我这个训练有素的特种兵出身的秘勤都有些跟不上了。”
没过多久,穆煌就来到了落雁峰的山脚,原地略略站了一下,似乎在打探什么似的,然后转脸又向对面的王府酒楼看了一眼,点点头,抬脚就向落雁峰上走去。跟在后面的吴梦雪微微有些讶异:“难道发射暗器的人在落雁峰上,这可有些科幻了!”
也难怪吴梦雪惊讶,那根银针风吹得走,落水也不沉,这么轻的一根银针却能隔着一公里的湖面射到自己面前,普通人无论如何也是做不到的。殊不知内家功夫修炼到相当的地步以后,只要元神可以感应,就是其剑气可以达到的地方。以内劲推送这么一根银针伤人,实在算不得什么。
穆煌为什么在那里停了一下呢,是因为他看到了发射暗器的人,虽说是个背影,但隐隐间觉得有些眼熟,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这人是谁罢了。若不是看那背影显得比较年轻,和当初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的蒙面人不太一样,穆煌是万万不敢就这么跟上去的。
那个人显然就是在哪里等着他,见穆煌跟了上来,嘿嘿地冷笑了几声,转身就往落雁峰上走去。
落雁峰听上去就是一座比较高的山峰而已,实际上却是一片绵延极广的山脉的一部分,追踪溯源属于横断山脉的余脉,山中地形复杂,怪石嶙峋,危崖陡壁,景色壮丽。明代地理学家徐宏祖游历到此曾这么形容这落雁峰:“陡崖怪石无路行,到顶欲回唯登云。”
什么意思呢?
那就是说假如登上了落雁峰的峰顶,想下山只除非是腾云驾雾。到了现代,南湘市政府虽然也曾考虑过开发落雁峰的旅游资源,一番计划下来发现投入太大而回报却并不大,只得暂时作罢,只是简单在山中修筑了一些登山道而已,并没有继续深入开发,山中道路难走也就成了必然。
幸好穆煌初窥轻身提纵的门径,这才能在这昏暗夜间跟得上那人的脚步,这两人一个在前一个在后你追我赶,可苦了远远跟在后面的吴梦雪,一边使出了在武装越野训练中得来的登山过壁的功夫,一边在心里骂道:“难怪内家高手不容易碰到,穆煌功夫不深已经如此,那比他功夫更大的人岂不是更加厉害。”换做了其他人早就打退堂鼓了,可吴梦雪是谁?那算是百战精英了,尽管不如穆煌两个身怀绝技,但部队的严酷训练中得来的本事也是不同寻常的,咬牙坚持却也尽自跟得上。
两人就这么你追我赶地走了一个多小时,忽然在一处山间平地里停了下来,借着过人的眼力,穆煌看清了那人是谁,讶道:“柳星河,竟然是你?”
这人果然是柳星河!
柳星河想找穆煌算账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自从上次慕容秋月使计搅了那场婚礼,让他丢尽了脸面以后,就一直苦思报复。天下好人很多,坏人也不少,更加不缺少像柳星河这样一身纨绔习气的人。出了什么事以后从来只会把责任推到旁人身上而不会想象自己是什么货色,更加不会去想若不是自己脸皮厚鼓动父亲去慕容家提亲,分毫不顾忌慕容秋月是不是钟情于自己,这才惹出了慕容秋月大闹婚宴的事,而是一味地在心里深恨慕容秋月让自己出尽了丑。
原本以他的脾气,倒还不至于把穆煌怎么样,好歹是武林四大世家的传人,多少还是要自重身份的。怀旧坏在他自恃武功比慕容秋月要高上个一筹半筹,三个月前在清波江边堵住了对月叹息的慕容秋月,想要一雪前耻,却被心情不佳的慕容秋月结结实实地收拾了一顿。
慕容秋月在那山洞中得到了武皇遗篇,也就是武林传说中被传得神乎其神的《武皇真经》的下半部,对武学的理解达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再加上她为了帮穆煌读过欲魔之困,主动献身以后,消除了困扰自己多年的“心魔之障”,一举突破了家传《紫霞神功》第六层境界“霞举云路,天梯纵横”的境界,内功大进,反倒柳星河不是对手了。
打不过慕容秋月,又被她大头朝下丢进了清波江,他暂时是没胆子去找慕容秋月的晦气了,一腔的怨气尽数倾注在了穆煌的身上。也是慕容秋月不谨慎,当时对月而叹的时候喃喃自语:“穆煌啊穆煌,你这小屁孩怎么如此让我放不下?”语意中的惆怅之意宛然。
听见了这样的言语,柳星河就是瞎子,那也看出来慕容秋月恐怕是真心喜欢穆煌的了。原本那满腔的怨气又加上了自以为是的夺妻之恨,柳星河就顾不得自己针对的是一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了。
今夜一见,顿时恨上加恨。柳星河武功算不得绝高,但眼力却还不错,自然认出了穆煌身怀紫霞真气,懂得慕容氏家传的“惊鸿舞”轻功,这还有什么说的,肯定是慕容秋月和穆煌这小白脸早就勾搭成奸,自己还腆着脸去提亲,那不是上赶着把绿帽子往自己脑门上扣吗?
想到了这些,柳星河眼中如有火在烧,恨恨地道:“怎么不能是我?”
穆煌拈着指尖上的那枚银针,心中万分不解:“我和你无冤无仇,我的同事更和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用这种歹毒暗器来暗算她?”
“我恨不得把你剥皮抽筋,暗算你的女人算什么?”柳星河道:“夺妻之恨在先,闹我婚礼在后,难道我还要感谢你不成?”
“夺妻之恨在先?”穆煌想到慕容秋月在石室中和自己提到的事情,顿时心中也微微有气,道:“什么叫做夺妻之恨,慕容秋月根本就不喜欢你,也从没答应要嫁给你,有什么夺妻之恨?”
躲在远处的吴梦雪听柳星河说自己是穆煌的女人,一时哭笑不得,随即又有些吃醋起来:“看不出来这小子胆子还不小啊,竟然敢撬别人的墙角!这梁子可不小了,穆煌啊穆煌,看我下来怎么收拾你。”
柳星河道:“若不是你横插一刀,秋月如何会不嫁给我?今天你要是识相就自己跳下了山崖,否则让我动手,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穆煌有傲气吗,当然有!当初在婚宴上,柳星河不由分说便打得自己重伤吐血,事后虽然也能够理解,但这也算是穆煌的一点小小的心病。原本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却没想到今晚柳星河居然就这事闹上门来,而且还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颐指气使让他自寻了断,穆煌要是还不反唇相讥那他就不是穆煌而是神仙了,只听他冷冷一笑:“自己跳下山崖,你怎么不跳?先不说其他,当初的事情我多少也知道一些缘故,就算没有我的出现,慕容秋月也不会嫁给你,说实话,你这样的龟孙,若我是慕容秋月的话,多看你一眼都算是污了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