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爱情?粱于卿不懂。
她记得那天,杨教授握着墨黑色的钢笔低头在她面前从容书写的时候,她不知不觉看呆了,她从来没有看过任何一个年近五十岁的男人能如此气质风雅。
杨教授抬头朝她微笑:“粱于卿,你这个演讲稿写得很好,但有些地方过于直白,我稍微做了一些修改,你看看。”眼镜后面的那双眼睛里仿佛沉淀着岁月的微光,即使他只是平静的凝视你,也会让人移不开视线。
她低下看得痴呆的眼睛,接过杨教授递过来的稿子专心看,他改动过的地方都改得很好,她收起稿子,脸上难得地出现了感激的神情,也难得地露出了笑容:“谢谢你。”
她没有称呼他为杨教授,也没有用您的尊称,她觉得他们两个人应该是对等关系的朋友,而非教授和学生的关系。
杨教授对一切看得何其清明,他知道眼前这个安静的女生崇拜自己,他微笑着,而她微微红了脸。
再后来,杨教授经常在撰写各种研究报告时找来粱于卿帮忙,教授找学生帮忙在学校里面是很平常的事情,偶尔,教授为了奖励学生还会给点酬劳。
那天杨教授给粱于卿的酬劳多得有点惊人,粱于卿很淡然地收下了,这是她应得的酬劳,她取出其中的几张红色大钞,将剩余的钱都存进卡里,然后她上网搜了一下学校附近的餐馆,综合所有评价,她选了一家西餐厅,再打电话给杨教授:“我可以请你吃顿饭吗?”
关于那顿饭,粱于卿罕见地忘记了所有的细节,甚至连两人吃饭时有没有交流过一句话她都忘记了。
吃完饭杨教授开车送她回校的路上有一个停顿时间特别长的红灯路口,她望着车窗外的路灯发呆,忽然,一阵温暖覆在她放在左腿上的手上。
属于杨教授的带点粗糙的大手握住了她的左手,他的指腹在温柔地摩挲她的掌心,每一寸皮肤,每一条细纹,痕痒的,让人浮动不安的触感自掌心开始蔓延到她的心脏,甚至开始麻痹她的大脑。
她觉得这是不应该发生的事,但她的内心却又因为发生了这样的事而兴奋不已。她任凭他握着她的手开了一路车,彼此手心里的汗***了彼此的沉默,让车内的一切都变得潮湿暧昧。下车前,杨教授将她的手牵到嘴边亲吻,微笑着:“晚安。”
她微红着脸,“晚安。”
这是她难得少有的脸红,不是心跳加速促使她脸红,而是这种刺激紧张的暧昧让她脸红。
往后,她在这样的关系里游刃有余地游走着,她很开心,却不敢确定这种开心是否就是谈恋爱的开心。
大二开学前的那天,杨教授把她带到了他的家里,她很确定接下来即将要发生的事情。进到屋里,他有点急不可耐地抱住她,他亲吻她的额头,鼻梁,他略微沉重的呼吸喷在她的鼻尖上。
她本应该做好了准备,但那一刻她的身体却在不停地颤抖,他们接过了几十次的吻,她却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躁动不安过,她转头避开了他的嘴。
仿佛察觉到了她的不安,他最终松开她,虽然他什么都没有说,但她能感觉到他的不开心,她抬头望他,她想给他一些安慰,却在他的眼里看到了一种她完全看不懂的情绪。
像是无助,惶恐,又像是不舍,里面还夹杂着难过……她从不知道一个人的眼神里可以蕴含着那么多的情绪。
她被砸伤,他心急如焚地赶过来看她。在病房里的时候,他把她拥进怀里,他说:“因为你,我像一个毛头小子一样兴奋地恋爱着,每天都充满期望。可是,当我看着你光洁的脸蛋,看着你年轻的笑容,我的心却又感到痛苦绝望。”
他喃喃自语:“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君恨我生早,我恨君生迟。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却不知,她在那一刻,难过得停止了思绪。
他说:“是我儿子砸伤了你,或许他已经知道了我们的事情,他一向恨我,可能会籍此机会散播一些不堪的谣言。如果你不希望事情泄漏的话,我可以出书面文件解释我们的关系……”
她打断他:“需要解释什么?我们难道不是正当的恋爱关系吗?”
他低头吃惊地望着怀里的女孩,随后释然地笑道:“对,我们是正当的恋爱关系。”
杨教授前脚刚走,杨简秋后脚便来了。第二次见面,两人之间依旧火药味十足,托他的福,她才知道什么叫做生生痛出眼泪。她曾经听说过杨简秋的名号,今天才第一次正正式式地看他。他的五官和杨教授的完全不同,如果说杨教授是一幅清淡的水墨画,那杨简秋便是一幅色彩明亮的油画,眼神和表情丰富至极,嘴角总爱轻佻地上扬,说话的语气总是幼稚得让她耐不下性子去听。
她想,杨教授的儿子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就算不是一表人才,但起码别像现在这样分分钟幼稚得她想冲他翻白眼啊。最后,依然是不欢而散,她躺在床上想,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她和杨教授结婚了,她才不要做这个幼稚男人的后妈……
两天后,粱于卿出院,杨教授去了外地参加学术交流会,不能来接她。她搞好出院手续走出医院大楼,前方两米处穿着白衬衫黑西裤的杨简秋一看见她便走上前拿过她的行李袋,笑眯眯地:“我来接你出院。”
粱于卿面无表情,任由杨简秋提着行李阔步走在前面,沉默地看着他的背影,心想我就静静地看你能耍什么花样。走了一段路,粱于卿和杨简秋之间的距离隔得越来越远,杨简秋停下来,转头望着身后的女人,粲然一笑,无可否认,杨简秋的笑脸像阳光下的向日葵,但她还是选择忽视这张笑颜如花的脸,他说:“走不动吗,要不要我背你?”
说完,他快步走到她身前蹲下,她低头望着他用发蜡精心梳起的短发,心想,小样儿,连你爸的女朋友都敢调戏?对付无赖最好的办法就是比他更无赖,她提起脚,用脚尖点点他的后背,他仰高头问:“怎么了?我的后背还不够宽敞吗?”
她说:“我穿的裤子不方便,我想要公主抱。”
他站起来望着她修长的双腿,紧实的牛仔裤弹性不错,让她腿部笔直的线条展露无遗,特别是小腿的线条让他这个看过无数女孩子双腿的好色小王子也忍不住看多了两秒,然后他二话不说把手上的行李袋甩在肩上挂着,腰一弯,轻松抱起她。
他看见了她一向没有表情的脸色起了些许变化,他能感觉到她纤细的胳膊横在自己胸膛面前,她仰着脸,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
她的眼睛不是很大的那种,但却很美。睫毛长而翘,纯黑的眼仁,雪白的眼白,再往她的眼仁里面的那一点光亮看过去,仿佛能看到整个浩瀚的宇宙一般,明明那么小的眼仁,里面却能蕴藏着另一个世界。
杨简秋不是第一次和女孩这样亲密接触,但奇怪的是,在粱于卿直勾勾的注视下,他有点紧张,他在想他这个角度的脸是不是帅气依旧?他在想他的衣服有没有带着一阵阵幽幽的洗衣液的香味?他还在想他有些许急速的心跳声有没有被她听到。
但其实那一刻他最在意的是粱于卿被他抱在怀里的时候是什么感受?是觉得受到了侮辱还是在心里默默鄙视他?
粱于卿对杨简秋什么想法都没有,她只是觉得躺在别人怀里还挺舒服的。
杨简秋抱着粱于卿走出大马路上,太阳光直直照射在她的脸上,刺目得她闭上了眼睛。闭眼前她想起了几天前杨简秋凶手恶煞地敲在她头上的那一棍,她晕倒时看到的灯光就是这般刺目,还没想完,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在耳边响起,原本抱紧她的男人的双手毫无征兆地松开了。
“啊!”她从半空中开始自由落体运动,狠狠地摔在炽热的柏油路上,这还不算,一个高大的身体随即倒下,横压在了她的身上。
杨简秋有75公斤,他摔在她肚皮上的时候,她的感觉是仿佛肚子里的肠子都被压扁成一片平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