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动车也摔倒了,电动车主人被压在电动车下面目狰狞地喊着疼,却也忘不了对着杨简秋喷一口沫子,骂道:“你.妈.逼!你长没长眼睛啊,我绕过来让你,你又绕过来挡我!”
杨简秋的小腿被电动车撞了狠狠一下,这个时候还疼得要命,听到那人在骂自己,转瞬忍着痛双手撑地从粱于卿身上坐起来,叫嚷着:“我草,我就是没长像你那么小那么丑的眼睛,我就是故意挡你路的,怎么样!”说话间,他的手握成了拳头在胸前晃来晃去。
粱于卿面无表情地从地上站起来,看了一眼电动车主人,他的眼睛果然很小,被杨简秋出言羞辱后,拼命想要把自己的眼睛挣得大一点,结果却适得其反,让他的样子看起来更难看了些,他说:“你都承认是你自己过来挡我路了,那你得赔钱。”
杨简秋嬉笑一声:“我本来挺想赔你钱的,但是现在,我连一分钱都不想给你。”
他才刚说完,却见粱于卿二话不说挥手招了一辆计程车,伸手拿过掉在地上的行李就要上车,他急得大叫:“你去哪?”
她回眸:“回学校。”
转瞬车门合上,只留下杨简秋呆若木鸡地望着计程车扬长而去的影子,他的脚这时还痛得很,偏偏那个电动车丑男还在一旁叫嚷着:“你得赔钱!”
他转脸狠狠盯他一眼,心里的潜台词是你个杀千刀的,你把我的目标撞跑了你还好意思跟我要钱?假若眼神能杀人,电动车丑男肯定已经死了无数次。盯了片刻,那电动车丑男估计被这种眼神盯得发怵,怏怏地爬起来,手脚麻利的扶起电动车,临走前还要咒骂一声:真他妈倒霉。
杨简秋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自己还坐在地上,妞却不顾而去,甚至连他想狠揍一顿的人在他面前扬长而去,他都没法阻止。
如果前几分钟他还觉得自己是抱着妞的盖世英雄,那么此时他觉得自己根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第二天,杨简秋的脚扭伤得厉害,整个脚脖子都肿得穿不上鞋,本来那电动车只是撞了一下他的小腿,他却不幸扭伤。舍友程惟帮他请了假,但今天晚上他有重要计划要进行,不得不去上课,于是,他拿了根棒球棍当拐杖,一瘸一瘸地走到了教学楼。
目标课室是一楼的小舞台排练室,目标人物之一粱于卿坐在观众席上的第四排第三列,刚好她身旁空了一个位置,他慢慢移步到那个空位置上坐下,粱于卿扭头冷淡地看了他一眼,又转头继续看手上的书,不说一句话,连那看他的眼神都仿佛不曾认识他一样。
他心里冷笑,待会你就无法这样淡定了。
上课铃响,目标人物之二杨博艺手持讲义儒雅入场,端正地立于小舞台的讲台前,笑着说:“上课。”
学生们都自觉的起立,慵懒地喊着:“老师好。”
唯独杨简秋没有起立,杨博艺只是微微看一眼那个坐着没有起立的身影,神色就有了微妙的变化,但他很快又如常一样摊开讲义,讲起了他开办的话剧选修课。
这一节课,他准备了一小段他自己随意编写的中文话剧,剧情很简单,只是给了一个开头和中间发展过程,并没有结局。他要求学生们把这段中文话剧的结局编写出来,编写一个结局对于这群大学生而言不难,而他只是想看着这群学生用他们自己的理解来演绎他写出的话剧,他觉得这样很有意思。
话剧里共有三个人物,人物一是位母亲,人物二是这位母亲的儿子,人物三是儿子的女朋友。
他让学生们自由组合,每三人一组进行对话,很快十五分钟过去了,他问:“有哪组同学自愿表演?”
与沉闷的理论知识课不同,在杨博艺的课堂上,学生们总是很积极主动,几乎有四分之一的学生都踊跃举起了手。他看见自己的儿子也懒洋洋地举着手,眼神一直斜向梁于卿,他的心不太舒服,那可是他喜欢的女孩儿啊。
他从来没有想过,“临老入花丛”这样的事情也会在自己身上发生,在这段关系中,他很理智清醒,他知道自己确实是对这个冷淡的女孩心动了,不是性冲动,是心灵上的冲动,让他想不顾一切牵着这个女孩儿的手走进婚姻的殿堂。
他低下眼眸,将自己心底里暗涌的思绪隐藏在眼睛后面,看着花名册,他随便点了一名同学表演。
三个同学很快站起来,杨博艺却没想到他点的这名同学组里面竟然有杨简秋,他看着自己的儿子站起来,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他很清楚自己儿子脸上的这个表情意味着他又开始动坏脑筋了,他皱着眉头看他拄着拐杖艰难走上舞台。
这一路走得何其艰难,甚至连红毯上的明星也没有杨简秋现在所得到的注视多。杨博艺拿着话筒走过去递给他:“杨简秋同学,你走路不方便,所以你就站在这里表演吧。”
表演开始,一切都是按部就班,每个人把属于自己的台词用自己的方式讲了出来,他们自己自由演绎的结局也衔接得顺理成章,他点评了几句就让他们三人回到座位上,杨简秋却站着不动,笑着看向他:“杨教授,我还有话要说。”
大家都知道杨简秋是杨博艺的儿子,大家都知道杨简秋一向都爱做些标新立异的事情,所以除了梁于卿全部人都抬头专注地望着杨简秋,等着看好戏。
他看都不看自己的儿子一眼:“有什么话等我下课再说。”
杨简秋才不管杨老头准不准许,举起手里的话筒,“爱献生说过,爱情是兴致勃勃的外来客,是外来的自我。这个不请自来的外来客今天刚好撞在了我枪口上了,所以,台下穿着白色衬衣,黑色百褶裙的梁于卿同学,你听着,我杨简秋在这里宣布,我——爱——你。我的爱会像阳光一样包围她,并且给你自由。”说完,他从自己的衣服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道具,一束五颜六色的纸花,一拐一拐地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举到她面前,他笑着,无比灿烂,他说:“请做我女朋友!”
杨简秋洪亮的声音一字一句地传进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他得意洋洋地笑着,他以为杨博艺会恼羞成怒,他以为梁于卿会惊慌失措,他以为所有的同学会一片哇然。然而,他等来的却是一片令人尴尬的沉默。
杨博艺沉默着,眼眸低垂。
梁于卿也沉默着,一双眼睛冷淡地望着他,脸上平静的表情仿佛是在无声地讽刺他刚才演出的一番闹剧。
所有同学望着他,表情各异,那一刻,他成了所有人眼里的跳梁小丑。
他那么那么卖力地演出,可是他的嘉宾们,他的观众们,全都不配合。
他泱泱地收回手上的纸花,无言地坐回座位上。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远,他才终于听到了期望已久的下课铃声。所有人一窝蜂地涌出这个逼厌的排练室,他等到所有人都走光了,才终于卸下装了一节课的冷酷表情,所有的沮丧不耐烦生气等等的负面情绪立刻涌上他心头,他狠狠地锤了一下身旁的椅子,“梁于卿我今晚就要操.你!操到你求饶为止!”
短暂的安静之后,杨简秋身后却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他回头看,一个女孩正脚步匆忙地往外走,他喝住她:“站住!”
那女孩不动了,他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转过身低着头小声地说:“我不是有意听你说话的,我只是……刚刚落下了手机回来拿。”
他审视着她,这张脸似乎有点眼熟。
“你抬起头。”他说。
她抬起了头,他很快认出了,是以前跟他表白过的吧,他记得当时她就是这样低着头,羞涩地说喜欢他很久了。不知道为何,这一刻看到他曾经的仰慕者,他的心情没有那么烦躁了。他仔仔细细地打量她,长得还不错,五官清秀,一看就知道她是那种听话的乖乖女。
他笑:“我的脚拐了,你可以扶我一下吗?”
夜晚的风吹得树上的叶子沙沙作响,杨简秋左手搭在乖乖女的肩膀上,几乎把一半的身体重量都放在了她身上,可是她一声都没吭过,他想,真看不出她还挺能忍的。
一路沉默,等走了很远的一段路,他才问她:“还不知道你是哪个专业的?”
她小声地说:“我是梁于卿的同班同学。”说完她能感觉到身旁高大的身体僵了一下,她的心莫名地酸酸的。
她关注了他很久很久,从高一到大二,她读书成绩不错,如愿地考上了心仪的大学,入学那天,她告诉自己,这是一个全新的开始,是没有杨简秋的大学生活,她要全身心投入。
然而她又遇到了他。
她记得那天阳光很灿烂,她看见他矫健的背影,看到他回头冲着她身旁一个高个子的男生灿然一笑,她傻傻地觉得他是在对她笑。她以为是上天对她的眷顾,让她又重新遇到日思夜想的人。
晚上,她平生第一次那么勇敢,鼓起勇气在黑漆漆的校道上拦下他,他戴着耳机,手里拽着篮球,身上全是运动后挥洒的汗水,她说:“杨简秋同学,你好……我喜欢你。”
她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她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清她的样子,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是疑惑的,那一刻,她恨不得自己可以马上化作空气飘散开来,等不到他有所回应,她转身逃跑了。
而这个时候,他靠在她身上,离她那样近。
她是故意的,她故意返回排练室,她故意告诉他她是梁于卿的同班同学,也许这样他就会记住她了。
可是她等不到他问她名字,他身形一正,表情晦暗不明,问她:“所以,你也觉得我刚才很可笑?”
她摇头:“不是的,你一点都不可笑。”
他歪起嘴角笑:“好了,我在这里打车,你走吧。”
终究,他还是没有问她是谁。
其实,她的名字很好记的,她叫杨简贞,她的名字和他的名字只差一个字而已啊。
名字差的只是一个字,可是他们的人生差的又何止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