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干什么？”易水寒极力想摆脱抓住他衣领的那只大手。
“看你还能躲到哪里去！”
那是个大个子，整整地高出易水寒一头，一脸的横肉。大个子手上的力道很大，勒得易水寒都有点喘不过气来了——他又有了先前在桥上的那种濒死的感觉。这时，另一个壮汉也走了过来，“易教授，想赖账啊。”这下易水寒有点明白了。
“他们是谁？嗨，你……把手放开。”这时柳儿靠了上来。
“我……不……认识。”易水寒使劲从嗓子眼里挤出点声音来。这种濒死的感觉非常不好，可今天居然让他体验了两回。
“嗨，小姑娘，别管闲事啊。”大个子心里觉得奇怪，往常遇上这种事，一般人躲还来不及呢。
“小姑娘，来来来。”那个壮汉看到柳儿这么漂亮，不禁动起了歪念头。
大个子刚对柳儿说完，却见柳儿不退反进，上前一把抓住了他那只紧紧攥着易水寒衣领的手腕。易水寒立刻感觉到衣领处那松开了，赶紧猛吸了几口气，“柳儿……我们……快走。”
那个大个子有点吃惊地瞧着自己的手腕，随后转了转，又握了握拳，没事啊，挺正常啊，怎么就松开了呢？然后他又打量了一下柳儿，不就是一个小姑娘嘛。也许刚才没抓紧，让那个家伙给挣脱了。他迅速瞄了一眼他的同伙，心想，这可是一种羞辱哎。因为还从来没有人能够从他的手心里逃脱掉的。于是他朝正准备逃跑的易水寒跨了一大步，再一次伸出了他那粗壮的胳膊，像老鹰抓小鸡似的，又朝阿江的脖颈处伸去。这个脸面他可是要在同伙面前找回来的，不然以后还怎么混啊。
易水寒不过是一介书生，身子弱，胆子小，一见这架势，不由自主地就想往后躲。可哪里躲得过呢，但见那只大手，像一把老虎钳，直奔他的衣领处来了。
就在这时，柳儿又伸出左手，挡开了那把老虎钳。
这下大个子可是大吃一惊，因为他明显地感觉到，自己伸出去的手好像是被铁棍这么一拨，不由得就被弹开了。他呆呆地看着姑娘，漂亮，身材不错，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啊。当然了，看着还是蛮结实的，没有那种娇滴滴的样子。可是怎么就能档开自己的手臂呢。要知道，他从小是学铁砂掌的，刚才这一伸手，虽然只用了三分力道，但是不管这速度还是力量，一般的人根本是招架不住的。
旁边的那个壮汉也有点看不明白。心想大个子今天怎么啦，大白天的就喝多了，怎么连个人都抓不住呢？这个小妞倒是有点意思啊，不怕事啊。正好，我上去揩点油。想罢壮汉上前一步，“小姑娘，自古以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别多管闲事。”然后他伸出一只手，往柳儿的前胸抓去。这鼓鼓囊囊的，要握在手里，那个感觉……。可能他多少还有点怜香惜玉吧，并没使太大的劲。
柳儿用另一只手把壮汉的手拨开，然后对易水寒说，“你欠他们钱啊，怎么说不认识呢？”
易水寒现在已经明白过来了。乘着现在是自由身，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呢。他一拉柳儿的袖子，“走啦——”
大个子这会儿有点恼羞成怒了。他放弃了阿江，挥起右臂，那老虎钳似的手爪就直接奔向了柳儿。这种出蛮力的角色，一般都是有点搞不清状况的。其实刚才被柳儿化解了二招，他应该掂量出点分量来了。
那个壮汉倒是看出点名堂来了，小姑娘好像有两下子哎。单说大个子的那个凶相，一般小姑娘见了，早吓得哭了。更不要说敢去挡他的手了——那家伙的手臂有多粗啊。再说自己刚才虽然没怎么发力，那也有百把斤的力道了。怎么就被她给拨开了呢？现在眼见大个子是要对小姑娘下狠手了，壮汉想，我也不客气了。虽说我们两个大男人对付你一个小姑娘，啊，这有点摆不上台面。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个男人，今天要是不让他留下点东西来，回去也不好交差啊。而且也会在道上坏了名号，今后谁还找咱们做事啊。于是他也再一次伸出左臂，一把向小姑娘抓去。这回他没客气，使出了全力。只要摆平了这个小姑娘，那个男人就跑不掉了。
于是，一个大个子，一个壮汉，一人一支手，从左右两边对柳儿形成了夹击之势。
易水寒因为一心想着要早点摆脱他们，所以只顾着埋头往前跑，没注意到柳儿却没跟上来。这时突然听到后面传来二声叫唤，他回头一看，那二个大男人竟然倒在了地上。这时柳儿也跟了上来，“走。”
跑过了几条马路，易水寒已经是气喘吁吁的了。正好看见一个公交车站，那里有一个长椅，便走了过去，一屁股坐在了不锈钢长椅上。随后他回过头来看看后面，只有柳儿，那两个男人没再跟上来。他对柳儿摆了摆手，“休……息会。”
柳儿便也停了下来。
“他们没……没追上来吧。”
“这些人是谁啊？”
“不……不认识？”
“不认识？那他们怎么说你欠他们的钱呢。”
“我，我也不知道啊——今天几号啊？”
“15号。”
“15号？哦，我知道了，这些人一定是老钱找来的。”易水寒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
“老钱是谁啊？”
“这个……我，”易水寒苦笑了一下，“那年我不是去DXAL办公社吗，可是不到半年，就用光了我带去的二十多万。因为没有达到我预期的效果，我不甘心就这么算了，便回来想再筹点钱……”他停顿了一下，喘了口气，“可是那个时候，凡是能借的、或者有可能借的，我都借遍了，还是没凑够钱。最后还缺大概五万块吧，于是有人给我介绍了一个人，大家都叫他老钱，说是从他那里可以借到钱。结果，钱是借到了，但是我不知道老钱那个利息有这么厉害。到了今年头上，这个老钱来找我，说我连本带利一共欠他三十万了！就一年多一点的时间。”
“那你是借了高利贷啦。”
“我哪知道什么高利贷啊。当时也急，所以就没仔细看那借款合同。上个月老钱又找到了我，要我每月的10号还他一万块的利息钱。我没理他。这不是敲诈吗？结果他让人捎话过来，说是到日子要是不还钱的话，就要给我点颜色看。我以为他只不过是吓唬吓唬我。再说了，我也确实没钱啊。没想到他真的就……”
“看来你的智商还是有点问题。既然摊上了，躲是躲不掉的。”
“我本来就已经借下了三十多万的债，要再算上这三十多万的高利贷……我看我现在还是回大桥上去吧。”说罢易水寒准备起身站起来。
柳儿一把摁住了他的肩膀，“你个大男人的，遇事怎么能……”
“哎呀，小姑娘，有句老话你没听说过啊，一分钱憋死英雄汉那。”
看到易水寒那副样子——对了，这应该就是所谓人的绝望的表情吧，这让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导师韩刚。那次导师给她讲解人的各种表情，她就觉得，绝望这个东西很难理解。作为一种具备高度智慧的生物，人怎么会感到绝望呢？于是导师给她讲述了一些案例，并且在最后还特别强调了，绝望是人类自我毁灭的最直接的、最主要的内在动因。果然是这样，今天早晨发生在这个男人身上的事，现在总算是有了合理的解释了。记得当时她还问过导师，遇到绝望的人该怎么办。
“化解。”导师当时是这么说的。
“如何化解？”
“给予希望。”
“怎么给呢？”
“嗯，可以这样理解。我们从绝望开始，先分析引起绝望的因素——当然了，这些因素可能会有很多个，并且其中每个因素导致绝望的作用，在程度上也会有所不同——这也是因人而异的……找到了这些因素后，然后逐个去化解这些因素。这样，绝望也就被化解了。”
“用希望去化解？”
“对。嗯，其实你可以这样去理解。化解绝望和给予希望，实际上这两者是紧紧地结合在一起的。而且是互为因果、互相转换的。因为有了希望，就不会绝望；因为没有希望，才会绝望。给予希望，就会化解绝望；化解了绝望，就会产生希望。”
柳儿当时听了，似懂非懂。
导师看出来了，“从知识到智慧这一步，还是需要你自己去消化、去领悟的。当然了，我们这里有很多方法，可以大大地加快这个过程。”
柳儿点了点头。“那么，为了对绝望这个东西有一个科学的结论，是不是从导致绝望的这些因素进行分析、建立数学模型，然后就能够对绝望这个东西进行研究了。”
韩刚笑了，“看来你的联想功能已经非常强了。不过要做这样的研究，并且得到一个科学的结论，还是非常困难的。”
“为什么？”柳儿问。
韩刚想了一下，“嗯，这样说吧，世界上的事物，可以简单地分成两类，即可以进行量化研究的，和不能进行量化研究的。而牵涉到人类自身的一些东西，比如情绪、情感什么的，是难以进行量化研究的、或者可能是无法量化的。”
“为什么？”柳儿又问。
“为什么？”导师又笑了，“要对一个研究对象进行量化研究，首先要对它进行观察、分析，还要进行必要的简化、抽象，或者可能还要再做出某种合理的假设，最后再给这个研究对象建立起一个数学模型，这是确定它是否可以进行量化研究的必要条件。但这还不是充分条件。确定要建立的模型中的变量和参数，然后再根据某种规律，建立起主变量和参数间确定的数学关系，即在统计和测量的基础上，建立起主变量变化的数学模型，然后通过数学模型的运作，把现实事物的变化准确地反映出来。最后用一个完整的、准确的、精确的数学表达式来表达，这才算完成。而要对人的情感进行这样的分解、分析，找出那些变量、参数……再要建立起数学模型……对了，即便真的能建立起这样的数学模型，往往还要涉及到许多复杂的数学理论和算法，可能还要论证这个数学表达示能否被展示、被解释、被验证，甚至被预测……这些实在太复杂了，不是我的专业。”
导师好像看到了柳儿那似懂非懂的表情，“有时间去请教一下负责训练你数学科目的王教授吧。”
其实韩刚作为她的导师，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如何将她所学的各类科目进行融合贯通。而对她的某个科目的具体训练，则由这个科目的学科老师负责。韩刚知道她在数学方面的天赋是非常高的，所以给她找来的这位王教授，是复旦大学数学研究所的一个博士后导师，据说还是谷超豪的某个弟子的学生。
导师最后又补充了一句，“如果能够成功地运用量化研究的方式，对牵涉到人类自身方面的一些问题进行研究，那将是一个伟大的突破。”
就是这句话，让这个女学员在好长的一段时间里一直黏着王教授，以至于后来王教授都舍不得她了，说她在数学研究方面，特别是在数学模型的研究方面，非常有天赋，竟然提出要把她带回到他的数学研究所。
柳儿记得自己当时还问过导师，如果没有数学表达式，那怎么认识事物呢？
“这个，人类已经在长期的、对事物的认知过程中，找到了许多的方法。比如我们可以进行所谓的质性研究。”
“什么是质性研究？”
“质性研究是以研究者本人作为研究工具，在自然情境下采用多种资料收集方法，对研究对象进行整体性探究，还要使用归纳法，分析资料和形成理论，通过与研究对象的互动，对其行为和意义进行建构，从而获得解释性理解的一种研究。质性研究不是一种研究方法，而是许多种不同的研究方法的统称。因为它们都不同于量化研究，因而可以大致归为一类。这两种研究方式，即量化研究和质性研究，就是我们进行科学研究的两大基本研究模式。”
“那世界上所有的问题，都可以用这二种方式进行研究了？”
“这个话题对你来说太大了，也太复杂了。”导师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们还是先回到你刚才的问题上。嗯，找出导致绝望的那些因素，也就找到了问题的所在。把这些因素消除了，问题也就解决了。等到问题解决了，绝望也就消除了。消除了绝望，也就有了希望。”导师再一次强调了一下。
“那如果人类连绝望的问题也能解决的话，是不是这个世界上所有的问题都能解决了呢？”
导师笑了，“你太天真了。这怎么可能呢？首先，关于人的很多问题，都是无法解决的。特别是那些所谓的‘终极问题’。其次，这个世界上无法解决的问题，那就更多了。总是会有许多问题困扰我们的。”
“有这么多的问题无法解决，那么人类不是很痛苦吗？”这时，柳儿的眼神中竟然就有了怜悯和忧郁。
导师看出来了，拍了拍她的肩膀，“人类的智慧就在于，我们可以把解决不了的问题用其它方式进行处理。”
“怎么处理呢？”
“嗯，比如，暂时搁置，让后人去解决；还有一种方式，可以把一些问题引申到一个更高的认知层面上去。比如情感层面、道德层面，还有猜想。对了，我们还有宗教和信仰呢。”
“宗教和信仰？它们难道也是解决问题的一种方法吗？”柳儿一下子糊涂了。她以前听导师讲解过，知道宗教是一种对社群所认知的主宰的崇拜和文化风俗的教化，是对超自然力量、宇宙创造者和控制者的一种相信或尊敬。宗教的基础是信仰。而信仰则是对万事万物存在‘惟一性’真理的信仰，是以实现自己的理想为责任——往往包含了奉献、牺牲甚至崇拜，并为此去进行不懈的奋斗。宗教和信仰，可以看作是全人类所具有的普遍文化特征。
导师看了看她，“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你不要忘了，宗教和信仰即是人类精神的最高体现，也是人类的一种本能天赋的主观反应。是人类对于自身命运、对宇宙天地的一种整体超越性的意识，是人类对人自身存在与客观世界关系的整体性反应……你试着从这个角度上想想看？”
导师看了看她那有点茫然的眼神，“没关系，是深奥了点，你慢慢会想明白的。”随即又拍了拍她的肩膀，“我还是接着刚才的话题说下去，在人类的历史上，曾经出现过许多无法解决的问题。这些问题让人困扰，并且还会迷惑我们的心灵，腐蚀我们的心灵。但是我们的祖先非常聪明，他们找到了宗教和信仰，用它们来抚慰人类的心灵。不然的话，我们人类早就消亡了。”
“是这样？”柳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你还记得那些成群结队地闯到海滩上寻求自杀的鲸鱼吗？”
“记得。很悲壮的。”
“如果它们有宗教和信仰，那它们就不会这么做了。”
“宗教和信仰？”柳儿轻声嘀咕了一下。
“当然了，还有一个更省力的解决问题的方式。”
“什么方式？”柳儿急切地问。
“遗忘。”
柳儿当时真的是懵了。看来我需要学的东西太多了，在悟性方面也需要继续地去琢磨。不过当时她对导师脸上的那副表情，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导师一面摇着头，一面轻声嘟哝了一句，“不知道上面是怎么想的，这么高强度的赋值训练，简直就是揠苗助长”。虽然导师说得很轻，但柳儿还是听见了。事后她在中心的内网上查到了这个成语，不过她还是不明白，导师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呢？
柳儿的思绪很快又跳回到了南京西路上来。她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表现出绝望的男人，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她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感觉，于是调出赋值训练中的情感样本来进行对照——找到了，似乎是介于怜悯和同情之间的一种情感。属于一种边缘化的情感，情感指数比较低。虽然她所接受的赋值训练是非常科学的，也是非常有效的。但到目前为止，也只是限于一种概念上的、或者说是理念上的认知。因为她从来都没有产生过什么实际上的情感体验。记得导师在赋值训练课上曾说过，尽管人类的科学技术已经非常发达了，但有关对人类自身的研究，特别是对人类情感的研究，还是处于非常初级的阶段。所以，人类面对自身的情感问题，常常是束手无策的。导师在结束那堂课的时候，还不无幽默的说，“记住，你在想着要打败对方时，如果其它方式都没有什么效果的话，那么，你就去爱他。爱上对方，你就可以打败对方——不管他有多么强大。”
也许眼前柳儿遇到的情况就是一个很好的佐证——你看啊，即便这个情感指数比较低，她也已经开始受制于这个男人了——她在想着要帮他。她和易水寒之前并不相识，这个男人对她来说完全是一个陌生人。那她怎么会产生这种情感的呢？——其实她自己未必已经认识到这一点。她继续在内心解读情感样本，然后找到了三条相关的注解，似乎可以说明她目前的这种状态：之前她救了这个男人，按照情感激发原理，给予比得到，更容易产生情感；第二，她接收了对方很多的信息，尤其是，当这些信息还具有某种排他性和私密性时。因为这样的话，似乎就在他们两人的内心之间，建立起了一种认知上的共振。而这种认知上的共振，就必然会在一定程度上引起情感上的共鸣；第三，一旦在对方危难的时候施与援手，这个行为本身，通常会具有一定强度的持续性。并且还会在某种程度上，在施与者和被施与者之间，产生一种强迫性的关联。所谓救人救到底，就是一个最恰如其分的诠释。
此时此刻的柳儿，其实还没有完全意识到这一点。因为作为一个刚踏入社会的年轻人，尽管她懂得许多理论知识，但是，人生经验的学习，是需要在实际生活中才能够逐步掌握的。举个不是很恰当的例子，自古以来有多少良家妇女受骗上当，失身失财，有的甚至还搭上了性命。可是，这样凄惨的故事，从几千年前就开了头，但是到现在也还没结束呢。大家都知道几百年前有个陈世美，可是陈世美却一直到现在，还生活在我们的身边。所以呢，我们的柳儿也没有例外。于是呢，很自然的，她就开始为这个男人操心了。她想，这个男人之所以绝望，一是因为没钱还债；二是因为信仰破灭。那么，解决的办法，一是赚钱还债；二是践行信仰。她知道，第二个问题比较难解决，因为这牵涉到精神层面的问题了。而至于第一个问题呢，相对就容易些了。网上不是说了么，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能算是问题。那么，接下来的问题是，怎么赚钱呢？。
“对了，我先前问过你的，现在你们这里什么方式赚钱多，赚钱快啊——合法的。”柳儿突然问到。
“要多、要快，还要合法？好像不太可能啊……要不，炒股票吧。”
易水寒本来不想说炒股票的。那年他去看望工宣队的老书记，临走时老书记送了他几张股票认购证，还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是学什么政治经济学的吗？你拿去玩吧。”没多久SH股市开放了，牛市来了，他赚了有生以来的最大一笔财富，五十多万人民币。相当于他当时月工资的一千倍呢。而从那以后，他的厄运就算开始了，一直到把他逼上了南浦大桥。
这时柳儿突然大笑起来，把易水寒吓了一跳，“怎么啦？”
“你刚才说什么？炒股票？”
“是的。你知道股票吧？”
“知道……你指的是中国股市吧？”柳儿慢慢收起了笑。
“是啊。”
“可是……中国股市熊冠全球哎。”她一本正经地说。
“你对中国股市也有研究？”
她认真地点了点头。
“是吗？”易水寒已经知道这个女孩确实不简单，所以就又追问下去，“那你的研究结果是什么？”
“中国股市有七宗罪。”
“七宗罪？”易水寒很惊奇。这个说法倒是第一次听到。他又看了一眼柳儿，心想，在她漂亮的外表下，真不知道到底都隐藏了些什么。在和她相处的这几个小时中，他不得不佩服她的渊博知识和聪明才智。真的和她的年龄太不相符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才女？作为一名教师，他是从来不相信所谓天才的。那她一定是通过什么途径……或者是有什么高人指点的吧。你看她说起话来，时而简洁直白，时而侃侃而谈。而且条理清晰，富有逻辑，并且充满着智慧。即便对那些敏感的政治问题，也有自己独特的见解。虽说有点无所顾忌，但确实能抓住重点，击中要点。你说她哗众取宠吧，但每一次她都能说出点门道来。他决定要再一次探究一下她的知识和智慧。“那……你说说看，是哪七宗罪。”
“第一宗罪——****反人民！”
易水寒听了又是一惊——他今天可是已经惊了好几回了，不过这听着怎么有点**********的味道啊。“怎么就****反人民了？”
“因为总是在重要的日子里暴跌啊。比如开党代会的时候，人代会的时候，还有奥运会的时候。”
“说得好！”易水寒不由得要点赞。心想，可不是吗，自己不就是在这几个暴跌中输惨了吗？“那——第二宗罪呢？”
“******主义反人民！”
果然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怎么说？”
“我问你，中国股市从开市到现在，多少年了？”
“嗯，从1992年发股票认购证开始算吧，到现在么，20多年了。”易水寒掰着指头算了算。
“好，那我给你说两个数据。1992年我们的GDP是4226万美元。到了2014年，我们的GDP是48822亿美元，算一下，涨了多少倍？”
“这个……十一倍吧——这些数字你没记错？”易水寒又掰起了手指头。
“当然不会错——不过如果计算口径不一样的话，得出的结果可能会有一点差别，但是不影响总体的结论。”
“二十二年，十一倍啊。”易水寒有点感叹。
“那你的股票市值呢？”
“我的……成负数了。”
“你不用伤心，绝大部分中国股民的市值都赶不上GDP的这个增速。”
“果然是噢。”易水寒点了点头。“那还有呢？”他想继续试探。
“将亿万股民玩弄于股掌间。”
易水寒一想，可不是么。“还有呢？”
“第七宗罪，无法无天。”
“这条有点意思啊，怎么个无法无天啊。”
“中国股市是全世界最没有规矩的、或者是有规矩不执行的，基本上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就不知道还有什么能够又多又快地赚钱了。”易水寒心想，如果我知道了，还会是今天这副狼狈样子？刚才那些营业员的眼神……唉，奇耻大辱啊。
“你们这里有赌场吗？”
易水寒又大吃一惊，这姑娘是什么来路啊。他摇了摇头，“你不是说要合法的吗？”
“很多地方赌博是合法的。”
“这里肯定不合法。好像也没听说过哪个地方有哎。”
“看，恒隆广场！”柳儿突然大叫起来，“这可是SH最时尚的地方了。”
易水寒看了看柳儿，一脸的好奇，一脸的天真烂漫。“这也变得太快了吧。”
“走啊。”柳儿回过头来拉他。
易水寒看了看那富丽堂皇的恒隆广场，又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衣衫，不由得苦笑了，“这反差实在是太大了。”但是被柳儿那么一拉，便也只好硬着头皮跟了进去。“又得去受那些营业员的白眼了。”
不过易水寒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在恒隆广场里，却遭遇到了又一场不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