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普这几日仿佛回到了当初的生活,在龙潭涧的三层小楼内,饥渴的翻看着那些曾经看过或没有看过的书籍,只有在小楼看书的时候,少年才能获得片刻的内心安宁。
这日岑普又一头扎进小楼不再出来,老头子董仲道也在楼中看书,二人各看各的也不搭话,直到中午时分一名年轻的,同样手脚头面黝黑的青年汉子端着吃食进来,二人才放下手中的书籍,面对面的席地坐下准备进食。董仲道这才漫不经心的开口道:“小子如今还喜欢整日里钻看这些老古董的你也算是难得了,只是前人的这些大道理已不太适合当今这个纷乱的时代啦。”岑普将一团糙米放入口中,嚼了几下一口咽下,才缓缓开口道:“老爷子,这些书中既然有治国安邦的道理,自然也有如何平定天下的方法,您老莫不是想考考我么。”
董仲道笑道:“你莫非是想和老夫谈那些兵法嘛,当今看来兵法之道还是应以实战为先,你看那羯人石勒当初不过是我汉家小吏家中的奴隶而已,哪里读过什么兵法,如今却雄踞河北,前些时我晋廷生变,其又虎啸淮北,马蹄过处莫能阻挡奈之若何。”岑普毕竟还认识董老头不久,不想在此随便议论朝政,便决定另辟蹊径,于是答道:“时人总是说北虏以骑兵见长,战时每每是才闻马嘶之声,已先是自行怯懦起来,如今的将领们也总是以马匹不够为理由,只知据城自守,不敢与敌野战争锋,试问如此如何能歼灭北虏主力,使其不敢正视我中原。”董仲道果然接话说:“可这马匹不足也是事实,依你之言莫非是要以步兵对阵北虏的骑兵,打仗又岂是单凭血气之勇,如此鲁莽非为将之道也。”
岑普也朗声笑道:“董公,浚稽山李陵之事忘乎”。老头子一怔,知道少年说的是汉武帝时,汉将李陵率五千步兵与匈奴八万铁骑作战杀敌万余之事。对此事老头也有自己的看法,“太史公虽说是千秋史圣,然而李陵浚稽山之事却不可不详加甄别,纵观史记语言何其精炼,独独此役着墨过多,需知道当时太史公远在千里之外,此役之后李陵也率残部全投了匈奴,何能如此详尽录于史书之上,要知道太史公也正是因李陵之事获罪受腐刑之苦,实在难保其不是使用春秋笔法以抒其怨气”。
岑普听闻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道:“且不论战果是否夸大,其实在汉武之前,步兵战骑兵就已成常例,李牧、蒙恬这些戍边的大将都是此中高手,就是李陵所在的汉武帝时期,虽说有霍去病的千里奇袭匈奴王廷,但其实双方正真的主力作战,仍然是在卫青率领的主力步兵与匈奴骑兵间展开,至于武帝后期的马政,那时匈奴数次大败后已经深退漠北,武帝还想奔袭数千里荡平王廷的结果,故而纵使浚稽山之役有夸大之嫌,也是有迹可循并非平空杜撰”。说到此处,岑普夹起一根咸菜嚼了一口,继续道:“更何况就在我朝,便上演过步兵大破蛮族骑兵之事,董公怎的也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