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没脸没皮。”
……
第二日,夏莲依旧早早地来到厂里上班。对旁人的指指点点她视而不见,对旁人的议论纷纷她充耳不闻。
“夏莲,如果你自己不愿辞职就先停工等马经理回来查清楚了再说。”不知道什么时候王小姐站在了夏莲身旁。
停工?
“我没有偷东西,你们凭什么停我的工?”
“有没有偷以后自然会查清楚。现在停你工是给要给大家一个交代。”
“你们就认定是我偷的了是吗?停工可以,以后查清楚了你们就要赔我损失。”
王小姐和李师傅面面相觑。
“不就是钱的事嘛,小事。”冬梅阴阳怪气地说道。
“是,不就是钱的事嘛,你先停工,赔的事还是等查清楚再说吧。哼。”
“钱?不要因为钱就是万能的,我不但要你赔钱,我还要你当着全厂人的面给我赔礼道歉。”“夏莲,你不要以为自己是残疾人就可以在这耍无赖。”
“你们也不要认为我是残疾人就低人一等!我和你们是平等的!正因为我是残疾人我更懂得自尊自爱,自强自立!这一点你们好多人还不如我!”夏莲掷地有声,身体微微颤抖。四周鸦雀无声。
“哇喔,够强势!”苏苏自顾鼓起掌来。
王小姐厌恶地瞪了夏莲一眼气呼呼的离开。
“人家脸皮厚,赶不走,以后你们自己的东西自己要保管好,再被偷了就不一定找得回来了。”李师傅阴阳怪气地说道。
夏莲当她在唱大戏,清者自清。
几天后,马栋梁终于回来了,他让办公室出通告说有物证没人证,不能定罪,一切都等以后真相大白的时候再说。在很多人看来马栋梁这是在偏袒维护夏莲,是何缘故众说纷纭,舆论再次把冬梅推向了风口浪尖。冬梅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心中的怨恨越来越深。
那年的冬天特别暖和,专家们都说这是一个罕见的暖冬。然而,就在春节将至的时候全国普降大雪,瑞雪兆丰年,那年明珠的效益也特别好,老板一言不合就给明珠发了一笔奖金。有钱又有时间该干嘛呢?当然是去旅游,踏雪寻梅人生几何!
那天,天空并没有飘雪,天幕有着特别的清亮。一大早五辆旅游大巴就浩浩荡荡出发了。戴着小红帽的工友们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导游小姐幽默风趣车上的气氛很是热烈。
夏莲的注意力全在车窗外,城区内,路中间的冰都被碾融了,路边上还残留着一些冰渣子,有小孩拿着细棍子在敲打着,表情很是稀奇。郊区,大地披上了一层薄纱,白蒙蒙的一片这让夏莲想起了圣诞老人的白胡子。山区,银装素裹分外妖娆,这让夏莲想到了白雪公主。
梅花!真的是梅花!白雪红梅!白雪傲红梅?红梅傲白雪?非也,红梅白雪两相惜!隔着玻璃窗仿佛都能嗅到梅清香。公路两边亭亭玉立,颇有夹道欢迎的意思。
终于到了目的地——梅关古道。唐朝宰相张九龄奉旨凿山开道,他在此失去了挚爱的夫人却也在此建立丰功伟绩。层峦叠翠间谷壑幽深处悠悠古道白雪红梅,历朝历代诸多文人墨客在此留下传世诗作,其中大文豪苏东坡所著《赠岭上老人》和陈毅元帅所著《梅岭三章》尤为著名。
沿着鹅卵石铺成的古道向上攀登,踏雪寻梅。树上披着白色的纱衣,地上像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白棉被。大地变成了粉装玉砌的世界。脚踩在松软的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妈妈,你们不是说来爬山吗?怎么都用走的,不是用爬的?”毛毛吐着白气问道。大人们一愣,随即,笑得东倒西歪。笑声在山谷回响,游人纷纷侧目,忧心惊梅幽梦。
行至半山腰,眼前一亮,白雪白梅冰肌玉骨,白雪腊梅暗香袭人,白雪红梅娇艳欲滴。心愿长留此间,身愿长眠此间,与梅林共舞,与山谷和鸣。美哉,悠哉。
也许是那句“无限风光在险峰”作祟吧,夏莲没有跟着大部队直接向攀登而是被旁边的一条小径吸引。小径崎岖,她攀爬着一路往上,树上的雪花飘落在她的头上,有一种别样的美感。噢,上面豁然明亮,山顶上一座雅致的八角亭,登高望远,苍茫大地,白雪皑皑,一阵风过,梅落惊风?风吹梅落?忘乎所以。
夏莲的脚步不由自主的往前挪动,挪动,突然脚下一滑,有人奋力拉住了她,但她还是悬在了悬崖边。惊魂未定的她抬眼看到来着自己手臂的是柳尚东。尚东奋力想要把夏莲拉上去,在湿滑的地上他显然力不从心。夏莲怕极了,她不想死,不想就这样死去,她也不想尚东为自己陪葬。
“放开我,我烂命一条……”
“闭嘴,笨女人。”话音刚落,尚东就被拖得下滑了两步。情况十分危急。夏莲拼命转动被尚东抓住的手,企图挣脱。
“别动,你什么时候才进化?”说话间两人滚落山下,一阵横冲直撞,一阵鬼哭狼嚎。在一个平缓处两人先后停止了滚动,夏莲嚎叫声转了几个调也怪异的停下。睁开眼,尚东蓬头垢面气喘吁吁地看着自己,想到他平时的衣冠楚楚,光鲜整洁她有些忍俊不住。突然,感到腿部一阵刺痛,天,腿好像脱臼了,小腿掉着好似已不属于身体的一部分了。而柳尚东的手臂和大腿渗出触目惊心的鲜血。他想移向她,她想移向他。
“别动。”两人异口同声。对视一眼。
“让我过来。”又异口同声。两人都很倔。谁也不让谁。艰难地向前挪动。两人终于爬到了一起,四目相对,泪湿眼眶。
“我帮你包扎。”
“我帮你接脱臼。”愣了愣。
他抓起她的脚,把裤脚挽至膝盖上,露出雪白的小腿,比地上的雪还要白嫩。他问:“恐龙妹,你不是不怕死吗?刚才又鬼哭狼嚎般?”
“我嘴上叫着心里就没那么害怕。”夏莲说话间尚东手上一用力,“啊,痛——”
“好了。”尚东示意夏莲动动看。夏莲不敢相信,轻轻动了动,噢,真的,太神奇了。短暂的喜悦,夏莲心疼地看着尚东流血不止的腿和手臂,她解开自己的棉袄,扯下一块衬衣布,帮他包扎手臂的刮伤,他手臂的肌肉很发达,小老鼠神气活现,她心如鹿撞。她在他的下巴旁动来晃去,笨拙而专注,他嗅到她身上成熟女人的气息,热血喷张。
她挽起他的裤脚,长长的刮伤让她不忍直视,眼泪猝不及防的滚落,他的心都快融化了,抬手温柔地擦去她脸上的泪珠。她吸吸鼻头,帮他包扎,天气太冷,她左手的那条缝愈发的不灵活,她干脆用嘴代替左手打最后的结,他看着她趴在那蠕动,鼻头一酸,千年寒潭般的眸子水波荡漾。
终于包扎好了,她满意地抬起头,环顾四周,辨不清东南西北,荒无人烟。他试着慢慢掏出手机,晕,没信号!他环顾四周,参天大树,藤蔓缠绕。
“恐龙妹,你这下好了,回家了,进化都省了。”
“我是回家了,你呢?”
“我和你一起回家。”
“和我一起回家?你不嫌弃?”
“嫌弃?你很差吗?”
她想了想,笑道:“不差。”
“你比你想象中优秀得多。”
看着他温柔而坚定的目光,她心里生出异样的感觉。一阵风吹来,她打了个寒颤。他脱下自己的羽绒服给她披上,她说不用,他不理会。看着他穿着一件毛衣,她慢慢把身体依偎在他的臂弯下,羽绒服披在两人的肩上。
“我们会被冷死吗?”她呢喃。
“你怕吗?”
“不怕。能死在一起也是一种福分,多少人嚷嚷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到最后却都没能同年同月同日死,可见是多么的可遇不可求。”
如此娇弱的身体却有一股豪气,柳尚东感慨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