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厚重的妖界大门缓缓打开,声音不大,怕是吵到还没放自己走的老七头儿,玉筱回头,但愿老七头儿能快点回来,收回目光,叮当眼睛红肿,牵强的笑着。
玉筱捏捏叮当的脸蛋儿,“回去吧。”
“我送你出妖界。”
“现在就回去。”
“我……”
“乖,回去。”抬手拭去叮当再次流下来的泪,推着叮当进了轰轰关上的大门。
站在裂缝前后的两人抬手轻抚粗糙的岩壁,久久伫立。
云浪翻滚,巨龙口衔的晶石灼灼生辉,顺阶而下,远远一望,玉筱渺小的就像沙盘上的一粒沙。
台阶不是很陡,相反,很缓。青石台阶流露着岁月的沧桑。又高又宽,浑然天成,气势宏伟。
当走下最后一个台阶,玉筱抬头,云彩后的妖界大门依稀可见,对着大门招招手转身就走。
妖界以外两里处,一个断崖横在眼前,玉筱就要跳,大门轰轰再次打开。
“玉筱哥哥,你一定要回来看我。”声音撕心裂肺,听的人胸口有点发闷发疼,喉咙里很干,喉结上下滚动。
“一定会。”声音很小,小到转眼被风带走,像是给自己说的。
纵身一跃,耳边大风直刮,扯得面皮生疼。
东皇钟虚影一闪,玉筱脚下踩到了实地,身后,是个断崖,深不见底。对着身后的虚无挥挥手,玉筱转身就走。
“我饿了。”肩头一沉,脖子上跨坐着东东,无精打采,抱着玉筱脑袋。
“我也饿。”话音没落一把土就塞进了嘴里。
“呸呸呸。”
“你快吃,你吃饱了就让我吃。”本来可爱的奶声奶气却如此令人牙疼。
“你这么胖不能再吃了。”
“我吃不饱就不能保护你了。”
沉默半晌,“轻点咬。”
半个时辰后,玉筱望着蹦蹦跳跳追蝴蝶的东东牙根痒痒。
这哪里是饿的?
小屁孩!骗了大爷感情!
无聊的分裂刚开始肩头就被拍了一下,是个书生,头戴巾纶,一身布衣,长得很清秀,背着书框。
“我能坐在这儿吗?”书生问,指着玉筱身旁。
“能。”想说不能但是还是说了能,不知道为什么。
“谢谢。”
“不用。”
“这个小孩很可爱。”书生说。
“是吗?”
“不吗?”
“但愿。”
书生不语,从书框中挑了本书开始翻。
人总是好奇,好奇一切。
“你看的这是什么?”
“书。”书生淡然一笑,目不侧视。
“我知道是书,是什么书?”
“写着过去的书,你的,我的,众生的。”书生抬头,盯着玉筱。
“我最看不起你们这些人了,神神叨叨的忽悠人,自以为看了很多书,实则屁都不知道,还过去?”玉筱躺倒,枕着胳膊,一指东东,嘴角讥讽。
“那你告诉我,他的过去。”
书生抬眸,又低头,轻翻着纸张。
玉筱干脆闭眼假寐,走了那么久也累了。
“器灵,东皇钟的。”书生轻声说。
玉筱触电般坐起,看着还在翻书的书生,目瞪口张,难以置信。
书生嘴角微翘,也不抬头。
一把抢过书生手中的书,来回翻看,没有字,一个字都没有。
“没有字啊?”玉筱抬头,书生不见了,东东不见了,身边的景象也变了。
“金元!滚出来!”怒吼从身后传来,玉筱回头,摸了摸自己的脸,呆在了原地,对面的人一身金甲,黑白相间的长发散乱,脸上两道血色泪痕触目惊心。
周围的景象开始清晰,不远处的云端,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坐落在上面,闪闪发光的“凌霄殿”三个大字灼的眼疼。
远远的围着一圈又一圈的天兵天将,端着长枪短剑迟迟不肯上前半步。
“金元!”这次,伴随着怒吼声的是一杆通天高的方天画戟力劈凌霄殿。护着凌霄殿的天兵天将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轰!
凌霄殿下的云彩几欲溃散,凌霄殿更是被劈成两半。
“战仙……”底气极为不足的呼喊声从废墟后弱弱传来,太白躲在废墟后遥遥望着这里。
“太白老狗,让金元滚出来!”声音压抑着,马上到了要爆发的临界点。
“仙帝…仙帝不在。”太白面色惨白,趴在废墟后,高高的伸着面无血色的脑袋,像是在摇晃着一杆白旗。
“金元!再不滚出来,我就毁了这仙界!”声音继续压抑。
“仙帝真的不在。”太白竭力高呼,“您停手吧,仙帝回来了我说几句好话就会放过您的。”
“哈!”似是悲极反笑,眼中的血泪溢了出来,顺着原本的血痕一遍又一遍的描着。
“哈哈!”
“哈哈哈!”
“哈哈哈…”
“放过我?怎么放?哈哈!哈哈哈哈!这样吗?”
轰轰轰!
通天长的方天画戟一个横扫,左半边天的宫宇尽数毁灭,眨眼成了废墟。
“还是这样?”
轰轰轰!
右半边天的宫宇眨眼也成了废墟。
“还是这样?”方天画戟在天空横着的一条河里一搅又一劈,拦着河的堤坝崩塌,河水从天空浇了下来。
天兵天将慌了,众多仙人乱了。
“快逃啊!是弱水!”
像是一群群没头的苍蝇。
“不要乱,不要乱,听我说…”太白终于站了出来,站在高高的废墟上,挥舞着胳膊声嘶力竭。没有人听他的,一个都没有。
“大胆!”怒吼响彻九霄。
“仙帝,是仙帝回来了。”有仙人喜极而泣。
仙帝胸前三缕长须无风飞舞,细长的眼中怒意充沛。
“你说过,我若是击退了清夜就让月儿长生。”方天画戟指着仙帝,声音冰冷,冷的发抖,带着手臂带着方天画戟一起抖。
“朕是说过,朕也做了!”无底的深邃充斥着那双细长的眼。
“月儿死了。”声音更冷,以至于手和方天画戟抖得更厉害了。
“她动情了,仙人不能动情。”仙帝声音从高处传了下来。
“这是谁立的规定?”
“这是大道立得规定!”
“谁是大道?”
“朕便是大道!”
沉默,但沉默是爆发的引子。
流淌血泪的眼中桀骜的茧裂开冲出愤怒的兽。
“那我便杀了你!”
方天画戟被掷臂挥出,拉着一条长长的金线拽着悲愤直奔仙帝。
“哼!”一柄九尺九长的金剑一抖,分出八柄悬在身前呼啸着冲向方天画戟像是一朵怒放的金莲。
听不到声音,因为声音太大,方天画戟重新被抓到手中,一个横扫,感觉天地都要被分开。
铛!
是个一头粗一头细的杵,仙帝的身旁站着金光闪闪的一人,脚踩金莲,一身镶珠宝袈裟,双手合十,嘴角悲悯上扬,胸前一个卍字光芒万丈。
“施主,你着相了。”
“青禅!我不杀佛,但别逼我。”
握着方天画戟的指节发白,黑白相参的发丝一根根变白。
“不好!别让他成了魔!”佛帝拿着金杵指着这边,神色慌乱,嘴角的悲悯被惊慌失措取代。
“快快快!快在封仙册上勾掉他的名字!”佛帝在金莲台上跳着吼。
仙帝早就丢掉了金剑,在怀中扯索,不时看着这边。
“太白老狗!朕的封仙册呢!”仙帝怒吼!
“仙帝!在您的手上!”太白扯嗓高呼。
哗啦啦的翻着封仙册,紧张的盯着这边发丝快要全部变白。
“找到了,找到了!”仙帝喜极而泣。
手中一杆玉笔指着这边,“快停下!不然朕现在就划掉你的名字,你将世世沦为凡人,最低贱的凡人!”
发丝白的更快了,黑白分明的眼被血红取代,那杆金色的方天画戟变成了墨色。
“快划,快划,现在在成魔动不了,等成了魔就来不及了!”佛帝抢过封仙册和玉笔,对着封仙册上的名字狠命的划,以至于那一页的名字都被划掉了。
发丝的苍白退去,眼中的血红逐渐退去,方天画戟变回了金色,只不过黯淡无光。
“太白!不!朕要亲手把他打入轮回!”仙帝狞笑。
“且慢!”佛帝制止。
“你有没有想过清夜若是再来怎么办?”
仙帝蹙眉,牙帮子咬的咯吱咯吱响。
“那就留着?”
“留着。”
“哼!”仙帝甩袖,战仙像是被风扬起的树叶打着转落入南天门前的云海。
“战仙好像虚弱了很多。”佛帝蹙眉盯着战仙没入云海的方向。
仙帝也盯着那里,没有回答。
“啊!”凄厉的尖叫声传荡六界,半边天黑了,像是一滴浓的发黏的墨滴入清水天空,前后只是刹那。
黑暗中两点红芒闪烁,像是两只凶魔的眼。
“是她?”佛帝端着手中的金杵指着天空的红点失声惊呼。
“怪不得你都能用笔划掉封仙册上战仙的名字。”仙帝盯着红点说。
“善哉!善哉!”
一缕金光刺破黑暗从西方极乐界传来。
“是佛祖!”佛帝扔了金杵虔诚的跪了下来。
黑暗逐渐被一股强悍的吸力吸走,当天空重新恢复清明时,一座百丈高的金塔悬在天空光芒万丈。
金塔摇晃,悲愤的吼叫声从塔内接连传出。
空间开始扭曲,缕缕金光从空间外钻进强行撕扯分裂着每一寸空间,仙帝化为了齑粉,佛帝扭曲成了一团,仙界寸寸皆毁。
脑中前面的景象来回重播,玉筱昏昏跌倒。
半眯着的眼看到了蹲在身前摇晃他的东东,还有一个熟悉又苍老的身影。
“老箫头儿……”两眼沉沉闭上。
“清夜让你来的?”
“魔帝让我带他回去。”书生嘴角挂着一丝血迹,有些狼狈。
“魔界又多了一个梦魇魔帝?”老箫头儿看着书生。
“魔界只有一个清夜魔帝。”书生说。
“回去告诉清夜,记着我说过的话。”又指了指玉筱,“腿在他自己身上长着,他想去哪自己定,由不得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