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炎岚猛地看见,几乎便要喊出声来,只当是不净和尚安排下的,三人轮流监视自己,但定了定神才发现,那身影婀娜纤细,却是个女子。
二人都不出声,隔着窗子相对而立。
片刻之后,那身影翩然一闪,从窗子外消失了。
林炎岚几步冲到窗边,推开窗户望去,却见一道人影无声无息地在远处的屋角一掠而过,消失不见了。
林炎岚怔怔地看了片刻,心中忽然想起日间吃饭之时,独自坐在窗边的那个奇怪女子。
自从林炎岚进入六合城以来,便总感觉似乎有人在某个角落看着自己,但多次向着感觉目光射来的方向看去,却并未发现任何异样。
林炎岚暗道:“莫非在暗中一直监视我的,就是这个女子?她跟踪我,却又是为了什么?无论如何,先离开这里再说。“
打定了主意,林炎岚便欲跳窗而出,忽然发现窗棂之上贴着一张字条,揭下看时,只见上面写了三个字:请君移步扶醉楼一叙。
林炎岚看着字条上隽秀的字迹,暗道:“她到底是什么人?扶醉楼又是什么地方……”
林炎岚不再多想,飞身从窗子掠出,不敢直接落到地面,便从一排屋顶之上掠过,向着女子消失的地方追了下去。
那扶醉楼是一处并不甚大的酒楼,在六合城中也无甚名气,林炎岚夜间街上本就少有人行,林炎岚边打听边找,费了半天力气才找到。
抬眼看去,眼前是一个只有一层的小小酒楼,说是酒楼,其实倒不如说是酒家更为妥帖。
这小酒楼靠近飞乾门,却远离正街,相对于旁家地处繁华,扶醉楼所在的地方便显得偏僻许多了。酒楼里只放了十几套桌椅,却都是十分精致,在这繁华的六合城中,倒也是一处难得的清静雅致的所在。
此时夜深人静,扶醉楼却依然大门敞开着,里面灯火通明。
林炎岚走进去便看到在靠里的角落里,一张桌旁坐了一个人,却是一袭被霜裹银的白色长裙,发髻微微挽起,以纶巾束好,手中持了一柄折扇,倒像是个翩翩佳公子。
除此之外,却是冷冷清清的,连一个客人也没有了。
那人背对着林门口坐着,看不清容貌。
“你是什么人?”林炎岚走到他身后三步远处站定,全身戒备道。
那人似乎早已听到林炎岚走近,突然听到身后有人说话,竟无丝毫惊异,折扇一收,慢慢地转过身来。
林炎岚一见那人,不由地在心里惊叹了一声。
只见此人粉面团雪,墨发如瀑,竟是如生得如天人一般,恍然之间,竟有似曾相识之感。
若单以美貌而言,只怕世间除了师姐盖天娇,再无人能胜过此人了。
然而,与众不同的是,此人美是十分美了,却又不似盖天娇的温润内敛,也不像弱水的狡黠可爱,更不像姐姐的谦虚和沉静,倒是七分俊美之中更带了三分英气,眉如薄刃,妙目含星,昂首回眸之间,顾盼神飞,隐隐间更兼几分豪情。
越看越感觉似乎在哪里见过。
林炎岚暗道:“此人定是女扮男装!“
“公子好健忘……“女子幽幽地道,声音清泠悦耳,让人听在耳中,如饮清泉,果然一开口便暴露了女子身份,”我们见过面的。“
林炎岚狐疑道:“我并不认识你,却又什么时候与你见过了?“
随即脑中一道灵光闪过:“这人不是在山洞石室冰柩里的前辈么?!”
他这般想着,心中激动,一声“前辈”已然收口不及,不知不觉叫了出来。
女子微微一怔,笑道:“我这么老么?”
林炎岚又仔细看了女子一眼,发现这女子虽与那冰柩中的前辈十分神似,年龄却分明小了许多,且眉眼之间,灵光闪烁,与那冰中前辈的沉稳温和全然不同,那冰中的前辈更无她身上那股男子般的英气。
林炎岚歉然道:“是我认错了。”
女子也不在意,一指座位对面道:“公子请坐。“
林炎岚看去,却见桌上已放了一壶酒,和两个精致的酒樽,显然,此人早就有所准备。
林炎岚坦然不惧,大喇喇坐在对面。
女子先为林炎岚斟满了酒,又为自己斟了一樽。
这扶醉楼虽然不大,但楼中藏酒却比那聚仙楼上好了许多,在酒壶中时,半分酒气也不外泄,根本闻不到半丝酒气,此时一旦斟了出来,顿时酒香盈鼻,却又不是直接撞进鼻子,而是如有一股轻烟,缓缓缭绕,将人包围,淡而不散。
林炎岚在山中石室中曾饮过不少陈酿,不知不觉间也练得了一些酒量,此时闻到酒香,只觉得又比那石室中的藏酒好了许多了。
女子轻举酒樽道:“公子且请一樽,边饮边叙如何?“
林炎岚暗道,我堂堂天岚山弟子,岂能在人前示弱?况且这酒实在是难得的好酒,不尝上一尝,岂不可惜?
于是端起酒樽却是彬彬有礼地道:“阁下盛情,焉敢不从?”
一言毕,便一饮而尽,朗声道“好酒!”
他只称呼对方为“阁下”,却既不叫“公子”,也不叫“姑娘”,便是因为对方礼遇在先,不想直接道破对方身份,让人难堪。
女子谦虚道:“公子过奖,匆忙之间,未曾备得好酒,让公子见笑了。”
林炎岚朗然笑道:“我却是未敢过奖,反是阁下过谦了。酒确是好酒,而且,阁下所说的‘匆忙之间‘,在下看来,只怕也是恐有不实吧?”
女子笑而不语,又给二人斟酒。
林炎岚伸手拦道:“且慢!酒虽是好酒,但若喝得不明不白,却也无味,只是白白地糟蹋了好酒!我看,还是先弄明白再喝得好!”
女子淡然一笑,道:“公子想弄明白什么?”
林炎岚已有礼在先,心道,你对我礼遇在先,我却也给你留了面子,此时便不再拐弯抹角,看了女子一眼,笑道:“姑娘女扮男装,深夜约我到此,只怕不只是为了饮酒吧?“
那女子被揭穿身份,却并不显得意外,嘴角轻扬,微微一笑道:“公子好眼力!“
说着,站起身来,双臂轻扬,盈盈地转了一圈,秀眉微颦,似乎有些失落地道:“我不像男子么?“
此时她转身回眸之间,却俨然是个女子模样,最后一问之时,尤其让人心生爱怜,林炎岚只觉得心中一荡,竟对自己直接揭穿她的身份有些愧疚,一时便不忍说不像,安慰道:“像是像极了,只是男子中怎会有这样美的人?“
一语出口,林炎岚便后悔不已,心道:“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说出如此轻浮的话来?”
然而话已出口,无法收回了,林炎岚只好端起酒樽饮酒以掩饰。
女子脸上红云一闪,轻笑道:“你说我很美么?”
林炎岚沉默不语。
“公子不说话,可是承认了?”
林炎岚心中暗骂:“林炎岚啊林炎岚,自从进门你就不失半分场面,刚才甚至还先发制人,却口不择言,因为一句错话,结果变得如此被动,此时又何必扭扭捏捏,做女儿态?“
当下抬起头,坦然道:“你很美!“
女子毫不掩饰欢喜之色,盈然笑道:“多谢公子!“
林炎岚暗想:“此人不知什么来历,是敌是友更未所知,却与她在这里说这些闲话做什么?“
朗然道:“姑娘与我素昧平生,约我到此,不知有何见教,还请直言,若尽是说这些闲话,在下这便要告辞了。”
女子道:“公子如此着急离开,不知是要回去陪那三个恶人呢,还是要回天岚山找你的姐姐?”
林炎岚奇道:“你说什么?”